虎杖悠仁从宿傩手中夺回身体控制权后，有五秒根本无法呼吸。

虎杖之前昏迷了，对宿傩用他的身体做了什么，是一无所知。

而今，数不清的血腥记忆侵蚀了构造他的一切。

两个看起来在念高中的女生，直接在他眼前像豆腐般碎成一地血浆。

而后，宿傩分别与火山头咒灵、以及伏黑惠自爆放出的影子战斗，殃及了至少上千的人类……

晶莹的液体顺着这17岁少年的脸颊淌下，他浑身颤抖，双膝软下，无法控制地跪倒在他不知是否存在的亡灵们面前。

“可恶、可恶……”

虎杖恨起了他这双剥夺了那么多无辜生命的双手。

他咆哮着，在粗糙的地面狠抓十指，根本不顾指尖已被磨到几乎露出指骨，淌下猩红的血来。

如果他当初没有吃掉宿傩的手指，如果在最初他就坦然接受死刑……

凄厉的嚎啕回响在涩谷上空。

“我、去死！去死啊啊——”

半分钟后，虎杖爬了起来，以这行尸走肉继续前进。

不可以现在就死，还有很多未竟之事。

要救出被封印的五条老师，要祓除那个叫真人的、诞生于人类恶意的邪恶咒灵……

然后，虎杖眼睁睁地看着真人杀死了七海建人——他最为尊敬的咒术师前辈之一。又眼睁睁地看着真人杀死了钉琦野蔷薇——昨日还在与他打闹的同窗好友。

如果不是他的学长东堂葵赶到支援，虎杖已经崩溃了。

在咒术师同伴们的协助下，【人类·虎杖悠仁】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咒灵·真人】，面无表情。

真人的样子可怜至极，像只断腿的雪兔。

但虎杖不会被骗到，也绝不会忘记，这个全身都布满缝合线的咒灵，是如何残忍地玩弄、改造、屠戮了无数人类的灵与肉与生命。

人类，咒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真人几乎是膝行爬向了被他称为“夏油杰”的家伙。

虎杖听闻，“夏油杰”就是封印了他们五条老师的人物，也是导致了他同伴伤残的罪魁祸首。

他是咒灵操使，真人向他求助，他们看起来明明是同一边的，可他却直接吞噬了真人。

咒术高专的伙伴们及时赶到，为了救出五条悟冲了过去，中途却杀出一个叫里梅的咒术师，喝着冰凝咒法将他们抵挡在外。

战斗异常激烈，甚至还引来了当今另一位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的助阵。

狱门疆拿在“夏油杰”手上，明明近在咫尺，然而，随着对方一声令下，咒灵如同蝇虫般铺天盖地，嗡鸣地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夏油杰”和里梅就要走了，带着被封印的五条悟。

又一次，虎杖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同伴离开。

悲愤从胸膛爆发。

“五条老师——”

救救老师，救救他！谁都好，不要再从他的身边夺去那些鲜活的生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

——叭，叭。

突兀的，从远方传来了声音。

不是很响，也很普通，像是摩托车的喇叭，但没有人可以无视这道声音。

不仅虎杖被吸引了注意力，就连敌方二人也停下离开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转向声源。

——叭，叭。

随着喇叭声越来越近，弥漫着整个天空的咒灵也渐渐开始发抖，最后抖到真的出现了残影。

不知咒灵中的哪一个尖叫了一声，所有咒灵都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夏油杰”的身体。

“诶，干嘛躲起来，我一点也不可怕哦。”

小山坡上，女子吸溜着大杯可乐，单手拖着一架钢架扭曲到变形、仅依稀看得出原本涂装是闪耀宝石红的哈雷摩托，停在了战场中央。

“夏油杰”和里梅发着呆，虎杖感受着宿傩的错愕，睁大了眼睛。

……

…………

………………

虎杖很警惕对面的那女子。

250kg以上的摩托，她单手便能拖动，再加上她闯进这紧张场面的松弛感，还有那极为强烈的存在感……

女子一边吸溜着可乐，一边掸了掸她白衬衫和百褶裙上的灰尘，然后随手把可乐杯塞给里梅。

“温掉了，帮我冰一下啦。”

她这样超随意地使唤着敌方大将之一，然后扫过高专众人，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下，并多看了虎杖一眼。

这让虎杖有些烦躁。

今天，他不停地在失去，刚刚又经历了一场充满了血腥的苦战。

他体内的鲜血仍在尖叫。即便是再温柔的注目，他也难以用平常心看待。

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唯有吞下了宿傩手指这一点。

她所注视的，肯定是站在咒术巅峰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而不是没能守护同伴们的虎杖悠仁……

可恶，这可不是自我厌恶的时候，太幼稚了！

虎杖握紧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全心投入战局的思考。

现在，“夏油杰”还在，狱门疆还在，五条老师还在，都是因为这家伙的到来。

她认识里梅，却没有攻击高专的大家。

是敌人，还是朋友？

不管怎么样，他得说些什么，即使只能拖延一点时间……

虎杖直视那女子，正要张口。

——等下。

她看着他的眼神怎么比之前要怜爱得多，就像看到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毛茸茸幼虎？

她肯定只看得到宿傩，怜爱的……应该也是宿傩？

虎杖明显听到他体内的宿傩呛了下，不过他无视了那家伙，直接执行自己的计划。

他双手拢嘴，向那女子喊道：“你是什么人？”

虎杖尽量冷眼看去，学着五条悟教过他的扑克脸，试图给对方施压。

但对方一点也没有被恐吓到，甚至小小地笑了出来。

虎杖再次听到宿傩咕哝了声恨铁不成钢的抱怨，但他照旧无视。

等那女子乐够了，她便也学着他，拢嘴喊道：“我是末伽梨·俱舍罗！”

末伽梨？

拗口，但怪好记的，就好像他已经念过千百万遍一样。

“我是虎杖悠仁！”虎杖声音洪亮，“你在这里干嘛？”

“我是来质问的——”末伽梨喊道，“你们打架归打架，干嘛弄坏我新买的爱车？”

“啥？”虎杖一呆，仔细端详她身后那破破烂烂的摩托。

这辆哈雷摩托的钢架明显是烈火烧熔，少数还有刃斩切割的痕迹。

这百分百是个受到宿傩波及的可怜摩托。

宿傩造成的一切伤害，虎杖都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我很抱歉，末伽梨！”虎杖真心喊道。

不过，他说罢，却也死死盯着对面幸灾乐祸的“夏油杰”，抬手指他。

“虽说如此，今天所有的架，其实都是那边那个额头上缝线的家伙挑起来的！”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

“哦，是这样吗？”末伽梨欣然转过头去，向着那拿着狱门疆的男人露出笑容。

“羂索。”她叫着虎杖极为陌生的名字，“给我死一下。”

虎杖以为，这只是愤慨的咒骂，但“夏油杰”，或者说羂索的反应……

羂索一愣，无奈地看了虎杖一眼，就像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

虎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听羂索温和问道：“末伽梨，你希望我怎么死去？”

“有趣点的吧？能让我笑出来的。”

羂索点头。

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羂索揭下了自己的脑壳，露出Q弹摇晃的脑花。

“Zombie——Brain——”

羂索吐出舌头，向前走去。

远处，一排神似豌豆射手的咒灵现身。拳头大的豌豆砰砰射向羂索，有一颗飞向了他的大脑。

哗！脑花爆炸，脑浆涂地，羂索摇晃了下，倒在了地上。

“Brain——”这就是这位活了近千年的咒术师的遗言。

寂静。

咒术高专的每一个人都看呆了，里梅的眼神已经死了，而末伽梨则是噗了声，捶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植物大战僵尸，太贴切了！”

末伽梨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而虎杖则忽然有了种虚幻的感觉。

那个封印了现代最强咒术师、对特级咒灵呼来喝去、玩弄整个高专于股掌之间的敌方首领——就因为末伽梨的几句话抱怨，死了？

据说，咒灵操术会在术师死后失控。

虎杖眼见着无数咒灵从那具身体里喷涌而出。

高专众人咬紧下唇，连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也沉下脸来。

“百鬼夜行，棘手。”九十九低声道，“但若能趁乱拿到狱门疆，释放五条悟……”

虎杖以为又要开展一场恶战了，但是……

“讨厌，这样不是都看不到月亮了吗？”

随着末伽梨一句轻飘飘的抱怨，那些咒灵竟然全体僵硬在空中，慌乱地想要回到咒灵操使的身体里。

可那具身体毕竟已经死了，它们越急，末伽梨越是向它们靠近。

咒灵之中，最强大的是那个叫真人的咒灵。于是所有咒灵都颤抖地躲到他的身后，徒留真人面对这个恐怖至极的存在。

真人的额上渗着冷汗，他冲她露出尖牙，尽力发出威胁的嘶嘶声音，末伽梨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向他伸手。

“不要！”虎杖惊愕着心焦大喊。

真人拥有名为【无为转变】的术式，会扭曲他触碰到的人类灵魂，随心把有着温柔笑容的生灵，全都变成他所喜好的怪物！

虎杖的好友顺平就是那样惨死，还有七海、钉琦，现在末伽梨也要重蹈覆辙……

不对，她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仅如此，末伽梨还捏住真人的下巴，仔细左右打量，甚至还掰开他的口腔检查那些锋利的牙齿。

真人的额上淌着冷汗，一动都不敢动。

他全部的毛发都根根炸开，似是每个毛孔都浸透在恐惧里，比之前差点被虎杖杀死时还要更甚。

但即便如此，这向来忠于自己的咒灵，竟然拼尽全力抑制逃跑的本能，任由末伽梨蹂躏。

“原来如此，你就是真人。”末伽梨说道，“你的术式很有趣哦，不愧是由人类对人类的恶意化作的咒灵……嗯？”

当末伽梨念出真人的名字时，真人哆嗦了下，身体居然从各种缝合线处裂开，碎成了一地尸块，发抖着躺在地上。

末伽梨一愣，大笑出声。

“不是吧！居然、居然怕到装死——这也太可爱了吧！”

所有人都掏了掏耳朵。

“真人，要不要来玩游戏？”末伽梨兴致勃勃的，蹲下来把真人捏吧捏吧拼起来，唤小狗般唤着他的名字。

“好、好的……”真人八字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膝盖之间的地面，微微仰头，努力做出期待的样子。

“那么——”末伽梨随手捡起了一个方块，上下抛了两下。

虎杖心里一紧。

那是，狱门疆？封印了五条老师的特级咒具？

末伽梨把狱门疆丢出去，向真人开心喊着。

“捡回来！”

真人欻地冲了出去，而与之一同冲出去的，还有救人心切的高专众人。

“可恶，拿到啊——”虎杖吼着，拼命伸手。

然而真人的速度飞快，他像四足生物一样手脚并用，一口咬住了狱门疆，给末伽梨叼了回去。

末伽梨奖励地撸了撸他毛茸茸的脑袋。

“哇，真人很厉害哦。”她夸赞道。

虎杖瞪着末伽梨，末伽梨扬起了狡黠的微笑。

“那么，再来一次吧——捡回来！”

高专众人和真人同时闪没影。

两秒后，真人叼着狱门疆，跑回了末伽梨的身边。

末伽梨挠着他软乎乎的肚子，给了高专众一个加油的眨眼。

“可恶！”九十九的额上爆出青筋，“这家伙，耍人也要有个界限吧！”

当末伽梨再次要丢出狱门疆，高专一众是活动脑袋活动肩膀，个个都摩拳擦掌，显然是要为名誉而战的模样。

不过，这时，虎杖体内的宿傩忽然开口了。

“小鬼，你别去。”宿傩说道。

虎杖没理他，俯身做出起跑姿态。

宿傩又说：“那家伙的性格很恶劣。听我一句，这次不会害你。”

“准备——”末伽梨喊道。

“捡回来！”

随着末伽梨挥动手臂，虎杖无视了宿傩的叹息，毅然决然冲了出去。

只要能拿到狱门疆，救出他的同伴，就算再怎样被耍着玩……

虎杖刹住了脚步，和真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困惑。

球呢？狱门疆呢？

不远处，末伽梨拿着假装丢出的狱门疆，捂着肚子笑到前仰后合，同时还抹着眼角。

“不是吧、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吗？呼呼哈哈哈……”

虎杖的额上爆起青筋，而他体内的宿傩还啧啧摇头。

“看，我就知道。”经验丰富的诅咒之王如此评论。

“你犯规！”虎杖向末伽梨喊道。

“对不起哦。”末伽梨是笑着眼泪道歉的。

“你真感到抱歉的话，就把狱门疆给我！”

“不要。”

“那么即使用蛮力——”

虎杖低喝一声，浑身肌肉爆发力量，以近乎残影的速度蹬着一地建筑废墟，冲向末伽梨，就要夺回她手中的狱门疆。

“【冰凝咒法·霜凪】。”里梅说道。

气温骤降，海啸般的冷气袭来，虎杖身上一瞬间便炸开了无数冰花。

虎杖冷到嘴唇哆嗦，感觉自己动一下就会碎掉，他还是拼命往前，要伸手去拿到狱门疆。

“五、五条老师！”

末伽梨嗔怪了里梅一眼：“干嘛这么认真，他还只是个孩子。”

里梅的表情相当复杂。

里梅看起来有一肚子话想说，甚至对于末伽梨的存在也抱有强烈疑问。

但最后，他只是把可乐递给她。

“冰好了。”里梅说。

末伽梨眼睛一亮：“不愧是里梅！”

她一边吸溜着冰可乐，一边发出谓足的感叹，然后指关节敲了下冻住虎杖的寒冰。

“【反转术式·矩阵分解】。”

那好似冻了千年的寒冰，轻易就碎成了一地透亮的冰碴。

虎杖从冰中脱出，趔趄了下。

“你……”他虽讶异于末伽梨的咒术，却并没有退缩，“快把五条老师还回来！”

“悟不会有事。他每天太忙太累了，这次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虎杖仍是瞪着她，一步不让，满脸都写着不信。

末伽梨苦恼着：“嗯……那这样好了。你和他说说话，总会安心一些吧？”

说着，她便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白壳手机，拨打出了【草莓大福】的视频电话。

“骗人。”虎杖拧起眉来，“五条老师说过，电波会受到咒术干扰，更何况狱门疆这种特级咒具。电话根本就不可能——”

滴。

对面接了。

虎杖微微张嘴，眼看着天空般闪耀的蓝眼睛出现在了屏幕。

末伽梨关切道：“悟，你休息得还好吗？”

末伽梨：这是什么？怜爱一下。这是什么？怜爱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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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爱玩球球的狗狗都是好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