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月城同学。”语文老师走下讲台，一脸严肃道。

“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才不至于偏科偏成这样。”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江美乖顺的点头，面色如常，为了不碰到后座的田中太郎，她轻手轻脚慢腾腾坐下。

课桌右侧，同桌宫本惠递来一张纸条。

“语文老师也太针对你了吧，这都好几次了。”

江美笔尖停留在纸条上，笔墨晕开一点，她迟迟没有动笔。

她平时跟田中太郎来往过密，班上的同学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老师不知道。

自从上次小测，语文老师抓到她给田中太郎传纸条，就开始几次三番课上内涵她。

加上她语文成绩本就偏弱。

最后，这张纸条只画了一张小脸，旁边两个字：没事。

江美侧过脸，看着宫本惠，唇角弯起一抹安抚的笑容。

这一个多月同桌以来，她们也逐渐熟悉了。

语文课刚下课，门口就传来一阵不安的躁动声。

“这是怎么了？”江美拧开水杯，看着前面过度兴奋的同学，随意地问了一句。

一般第一节下课，全班困倒一片，都睡了。

“我听说，好像是来了个转学生。”宫本惠也顺着声音看去，她人缘很好，消息灵通。

“奥。”江美咽下一口水，不太感兴趣。

隔壁班那个转学生都来了有一个多月了，江美没想到这学期他们班级还能进人，不过她也就是听听。

说起隔壁班转学生，江美回想，好像是叫乙骨忧太来着，她去办公室听别的班级老师说起过。

说他从不主动说话什么的，也不参加活动，这种不合群的孩子让人头疼什么的。

第二节课班主任来上，班主任教数学，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

很奇怪，今天他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江美看着前面眼角纹笑得炸花的老男人，心中不解。

“咳。”数学老师清嗓子，忽然不笑了，摆出一副要说正经事的态度，眼神犀利，敲了敲讲桌，“都往前看，我宣布个事情。”

“这学期，我们a班转来一位新同学。”

“进来吧，西城同学。”数学老师扬声，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江美一向对这种场合很无感，不就是新来个学生吗？

她翻了下书，温习前面的知识。

“我叫西城秀一。”不带多少温度的男声响起。

江美浑身颤了一颤。

这个声音……

她抬眼看去。

却恰好跟他对视上。

台上的男生高且瘦白，头发染成了银灰色，但染在他头上却显得很矜贵。

一双眼睛不带丝毫温度往下看，好像把所有人当成垃圾一般。

江美突然觉得浑身冰冷，怎么会是他呢……

“还挺帅的，就是人看着有点拽。”宫本惠兴奋地小声说着。

作为帅哥困难班的a班少有这种男生了，她难免忍不住感叹。

“你不这样觉得吗？”过了几秒都没人回话，她向左边看去。

“呃…是…”江美双眼木然道。

宫本惠不以为意撇了撇嘴，“真敷衍，不觉得帅也没必要这幅表情吧。”

江美现在的表情活像踩到了狗大便。

“老师，我就坐那就好。”

“好，那你就在那吧。没发书之前你们都帮着点新同学。”数学老师顺着西城秀一指的方向看去，又不轻不重扫了那位子附近的人一眼。

“他竟然要坐你前面诶。”宫本惠双眼恨不得射出一道激光，刚才聊的话题男主竟然马上要坐到离她这么近了。

“不过数学老头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她又忍不住嘀咕着。

江美脸一僵，尤其是在新来的西城秀一坐在她前面之后。

她前面位置的同学病休很久了，看着眼前忽然多出的人，尤其还是这个人，她心乱如麻。

蓦地，她觉得她好不容易调正的校园生活，马上又要鸡飞狗跳了。

*

“你是跪呢，还是不跪。”

同桌念叨了半天的帅哥，正站在学校后街小巷子口，在一堆混混面前，冷漠地扔下一句话。

江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预感真的没错。

看着曾经“罩着”自己的田中太郎，现在跟个丧家之犬一样，满身灰尘伤痕。

制服破了多处，脸上不知道被谁踹出一个鞋印子，江美见他凄惨模样还不肯低头，心情十分复杂。

旁边的小混混看制服不仅有他们学校的，还有附近学校的，江美心砰砰直跳，只差窜出嗓子眼。

江美也没想到还能见到西城秀一。

在她被抢钱那次，几个小混混流氓一样要对她动手动脚的。

忽然间传来一句，“你们在干什么呢？”

江美当时以为遇见了救世主，看着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陌生少年，控制不住颤抖地喊了一句救救我。

谁知道那个穿着其他学校制服的男生默了一下，随即，一张面白如玉的斯文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凶的笑来。

冷得快点冰碴的空气里，因为他这个笑，炸开了锅。

他们笑得越欢，越是折磨她的神经。

“西城哥，您怎么来了？”

西城哥…听见这个称呼，江美心都快碎了，原来这几个混混都认识，没想到长得这么斯文的人也是不良少年。

他们聊了几句后，西城秀一才像刚发现心如死灰的江美一样。

他顶着一张好学生的脸凑近她，江美下意识哆哆嗦嗦地躲开。

西城秀一当时不满地扯回她的脸，眼神如刃，手指暧昧地擦过她没有血色的唇。

“有笔吗？”西城秀一突然开口。

那几个小混混狗腿地上前，其中一个嚷着：“我带了！”

西城秀一随手接过递来的书包，哗啦啦翻起来。

他手动一下，江美的心就沉一下。

那几秒对江美来说是酷刑。

“这样，还挺好看的。”像是婴儿找到自己好玩的玩具一样，西城秀一拿着水彩笔，胡乱在江美脸上乐此不疲地涂画着。

“噗哈哈哈。”小弟们赶紧配合地笑出声。

江美汗毛倒竖着，脸上的皮肤每被触碰到一下，她就不受控制的抖动。在此刻她仿佛变成了这个衣冠禽兽的玩具，她恨恨地盯着他。

“不错的表情。”西城秀一扯起嘴角，又从兜里掏出随手携带的酒精棉片。

撕开一包，胡乱地在她脸上蹭着，一下又一下，直到她被擦到满脸通红。

“咔擦—”西城秀一满意地按下快门。

照片里的少女，黑发凌乱，双颊更是红的几欲滴血，眼泪在眼眶里要流不流，嘴角处明显破了一块。

……

回忆结束，回神后，看着自身难保的田中太郎，江美更忐忑了。

刚听到西城秀一要跟田中太郎约架的时候，除却震惊，她还隐约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因为田中太郎比西城秀一体形壮硕太多了，感觉他一屁股都能坐死新来的。

没想到……

“这傻逼都被凑成啥样了，这骨头还挺硬。”站在西城秀一身后一瘦猴幸灾乐祸道。

“确实是个硬骨头。”另外一个小弟也冒头，哗众取宠般出头，要踢田中太郎一脚。

江美心一紧，是不是快轮到她了，她努力调整呼吸控制好自己，要冷静……

西城秀一看着跪倒在地的田中太郎，关闭了正在录像的手机。不出一天，这录像会传到很多人手里。

眼神放在了一直没吭声的江美身上。

“这妞咋办啊西城哥？”

“她都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了，不如……”

西城秀一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田中太郎，又看了眼抖得如筛糠一样的江美，大方慈悲般开口：“我没有打女人的爱好，不过，听说——”

他故意一顿，又道，“你以前是他忠实的狗。”

“以后当我的狗，我就放过你。”

*

“你……还好吗？”

昏暗的巷子里，江美靠在墙边蹲坐着，双手抱膝，头埋着。

不知道这个姿势持续了多久。

她刚才压着声音哭，眼泪又干了，只剩下脸上的滚烫。

感受到洗衣液的清香靠近，江美抬头。

不知道是谁好心给她递纸巾。

“谢谢你。”她抖着手接过，擦过眼泪鼻涕，江美才缓缓抬头。

对上一双有些呆滞的黑白分明的下垂眼，但就是这份呆滞，让他眼角向下的弧度显得干净温良。

像她无限留恋的家乡河流，清澈见底。

这是乙骨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