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这几天总感觉胸口淤积，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他按照惯例把每日的观察记录报给了监督，又像上班一样早起、刷牙洗脸、通勤；好在今见梦见帮他安排的住所不远，距离会社的写字楼也就不到十分钟路程，东京繁华，寸土寸金，衣食住行都安排到位已经是很尽心了。

那些记忆也没缠着他。

沾满铁锈味的记忆如寒潮一样，突如其来又忽然消失，只留给了他前车之鉴一般的大义破灭。

这些有悖一直贯彻的‘扶弱抑强’的理念的幻梦，让夏油杰的精神有些动摇。

不过，好在，在无尽的茫然里，夏油杰抓住了一件事作为锚点。

她是弱者。

没有力量、吸引咒灵、经常受伤。

所以他像童年那样，保护着她就好了。

这是他的「大义」不是吗？就算「记忆」里破灭的理想再真实，他也没什么可疑惑的。

都是梦罢了。

夏油杰在心里这么说。

-

雨仍未停歇。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夹杂未退去的寒流，雨水挂在窗户上，水珠晶莹。玻璃内侧附着一层薄雾。

今见梦见在和人聊天的时候，夏油杰敲响了门，进来了。

其实这会儿才早上七八点，她也有说过不用太盯着她的安全。但夏油杰这几天总是来得很早，勤勤恳恳仿佛把这个任务当做了真正的护卫和保护一样对待。

明明，咒术总监部的任务心怀不轨。

「明着保护，实则监视」，这样的话她这个被算计的人都知道了，夏油杰不可能没接到命令。

不过今见梦见只疑惑了一会儿。

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走了。

“他们信了，今见大人。”

“您说的，都实现了。”

与今见梦见对话的女性身材曲线柔和而丰满，明眸善睐。刻板的西装裙没有消减她的沉静和母性，反而更加风情万种。

她也看见了进来的夏油杰，触及少年咒术师的深色咒术高专服饰时，温沉的眸子动了一瞬。

很快善解人意地止住话题，为两人腾出空间：“后续的事情我会时刻关注着。我先离开了。”

今见梦见唇角上扬：“好哦。”

女性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夏油杰与她擦肩而过，总感觉这个人的装束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这两天他对今见梦见、或者说今见梦见所有的「白日梦会社」的构成有了一点了解：前几天的咒灵入侵似乎确实是别的原因。就他次日担任护卫时的发现来看，今见梦见身边似乎不缺强力的咒术师，她的拥趸实力强大，虽然绝大多数都不像是有记录的术师，但保护她的安全绝对足够。

但这位女性，他没见过，像是总监部的人，而且似乎不是咒术师。

夏油杰：“那是？”

“呣？那是咒术总监部的禅院亚琉小姐。”今见梦见稍微介绍了一句。

转头再看夏油杰，少年咒术师今天也有勤勤恳恳地来打卡上班……啊不，担任护卫。

夏油杰长得很好看。

墨色长发随意挽起丸子头，额前零散地留下几缕发丝，眸光微沉，狭长的眼眸仿佛韵有幽咽的紫色光泽。深色的咒术高专服饰衬得他身材极好，宽肩窄腰，面容俊秀，稍稍靠近时，身上带着雨雾与咒灵交织的危险气息。

他总是笑着的，宽和的笑容总是令人感到亲近和舒心，会让人下意识信任和依靠。

今见梦见当初也是被这个长相吸引的。

但谁知道这人后来黑化得那么彻底，一口一个猴子，怎么都救不回来，她还赔进去了一整个周目的心血。

美色误人啊。

而这样误人的美色，还有好几个，她还都上当了：）

……算了。

今见梦见拿来旁边一份纸张，告知夏油杰今天的行程。

出于‘改变世界’的计划，她要搞定的，除了御三家、咒术界这些常见的必要拦路石之外，还有整个世界观体系。

于是在新周目开始之前，今见梦见挑灯夜读，紧急修了一门博弈学。

从而分析出，依靠一个「会社」去单挑咒术师维持千年的利益集团乃至整个人类世界是不可能的，在固有的社会规则里组建起来的组织不打破原有的规则，没法对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如果要以普通人之躯达成目标，需要做很多铺垫。

例如，招揽各种各样的下属。

她的外挂能让她轻易看透他人的渴望，从而向绝望之人伸出援手，雪中送炭一般收买人心。这样的忠诚远比金钱更加牢靠。

又例如，今天的目标是内务省咒术特别行动科的负责人。

无法将咒术这样一个强大超能力体系全权交给咒术御三家的日本内务省，在明治维新之后就成立了独立与咒术总监部之外属于自己的咒术力量。

虽然其咒术师储备不如垄断咒术资源千年的御三家，但今见梦见看中的，并不是他们的才能。

而是天平倾轧时的舆论与行政权力。

也可以简单称之为，骆驼背上的稻草之一。

夏油杰并不明白今见梦见在想什么。

收到少女一天的行程之后，他只下意识地看了看她单薄的身体，无论夏油杰的哪个印象里，他都记得今见梦见是身体特别不好的那类人。

大清早就接见总监部来人、拜访特别行动科……

这么忙碌，没问题吗？

“夏油君？”

今见梦见侧头，雾白色长发垂落颈边，衬得缠绕了绷带的脖颈脆弱可折。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们此时在出行的车上，空间宽大的轿车里，夏油杰坐在今见梦见对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光晦涩暗沉。

今见梦见还记得，这是个相当大义至上的角色。

想了想自己，除了开挂招揽下属的时候会很有诅咒师味之外，其他方面暂时似乎没什么很像反派恶役，应该不至于被大义速通。

于是就坦坦荡荡地问了。

“没什么。”夏油杰掩饰性的回答，展开微蹙的眉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只是感觉好久没见，梦见和我记忆里的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欸……”

今见梦见还以为夏油杰对她一直都会是前两天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呢，“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早期的NPC接触是固定路线，她在点到为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是以，多少有点好奇。

夏油杰愣了一下。

他眼里的今见梦见是什么样的呢？

脆弱的、美好的。

挂着冰镇霜花的青梅酸涩甘甜，犹如晚夏般清凉。

是他大义的雏形。

“梦见以前，很活泼。”

夏油杰回忆道：“不喜欢和别的孩子玩，身体也不好，但总是很有干劲，做什么都很认真，从来不会叫苦叫累，就算是……”

回忆着，脑海里有画面一闪而过。

粘稠的血浆伴随死亡，夏油杰身体一震，喃喃道：“……就算是被人伤害，也会笑着重拾信心，鼓励别人也振作起来。”

今见梦见眨了一下眼睛。

前面的应该指的是玩家八岁之前，她还没法单独行动的时候。但后面那段是什么，她这周目有做过吗？

她没打算问下去。

满足好奇心已经足够了，其他的，她兴趣不大。

但夏油杰仍在说：“那个时候的梦见和现在不太一样。”

他着少女沉静的面颊，感觉到了童年、「记忆」、现在，三种不同的差别。

他用语言掩饰恍惚。

“现在的梦见，总给人一种更厉害了的感觉。”

“人都会变的嘛。”

今见梦见理所当然道。

她可是努力地学了以前觉得很难的东西来一雪前耻，当然会变得更厉害了。

夏油杰却蓦然想起了「记忆」里那个大义破灭，堕入诅咒的自己。

“……人是会变的，吗。”

-

抵达咒术特别行动科时，雨稍稍停了一会儿。雨滴顺着叶脉滑过，嘀嗒一下落进地上清亮的积水里，扰乱了池中倒影。

今见梦见一到，就被人迎了进去。

贵宾待客室、热茶甜点、西装革履的负责人好像等待已久。

然后就是长达数小时的攀谈交涉，夏油杰作为护卫一直跟在她身边，听着这些你来我往的互相拉扯，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猛然间，他注意到了一段对话。

“一个星期前有诅咒师团伙对我下了咒杀，问咒术总监部时，得到的回答是那个团伙逃了一个人。特别行动科的人抓到他了吗？”

“抓到了，也审过，如您所说，是那边早有预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今见大人，您要注意。”

一个星期前的诅咒师团伙。

夏油杰动了动耳朵，注意力集中。

如果时间上没错的话，这个诅咒师团伙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他在出任务的时候偶遇了一伙诅咒师，但人只抓到了大半，他还因为擅自逮捕诅咒师被监督说教了。

……但是，这件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件事当然会出现在这里。

今见梦见与人谈着事务，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事情简单概述，就是人精似的烂橘子们对她这个外来者起了杀心，从而打算借诅咒师的手铲除她，但因为半路被人插了一手，导致露出了破绽。

应对方法她已经想好了，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

不过。

今见梦见瞅了一眼那边的夏油杰。

这位是咒术总监部塞过来的，实力强劲所以无法轻易撼动的明桩。先不说他的存在多少会有点影响，再说少年心中纯澈的大义……

这里面的事，可比星浆体还要复杂。

夏油杰知道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今见梦见垂下眼帘。

她麾下的NPC下属，有为奔赴自由而拿起屠刀、有为自我而沾染杀戮，可以说，她这把本就没打算当个无辜的善者。

经历了几次Be，逐渐扭曲的她，又一次开始喜欢看黏稠的血液混淆不自由灵魂的泪水，在渴求与欲.望的助长下，化作憎恨、绝望、癫狂，然后因所剩所求的心愿被完成，而甘愿将自己放逐地狱的样子了。

糜烂灵魂因本我而绚丽时，异常的美丽将会格外迷人。

……唔，糟糕。

今见梦见含糊嘟囔两下音节，掩住了唇角细微的弧度。

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性.癖差点又要起来了。

这篇文可能存在许多瑕疵，人物描写也许会ooc，如果让你不开心了，真的很对不起鸭；但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可以多给我一些包容，继续陪我走下去吗？

[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锈蚀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