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空降落到地上,樱井千里看到四周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悟,你刚刚有看到一个女人在这里吗?”
他奇怪道:“没有,我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你,不过地上确实有别人的咒力残秽。”
樱井千里叹了口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问题:“既然你在这里,就代表高层那边都得到消息了,他们很快就会过来吧?”
无论她是被迫还是主动跟人逃走的,必然会罪加一等,更何况在禅院家还伤了人,就算悟想到了办法,这下又该如何了结呢……
她从禅院家女仆给她换上的和服袖口伸出手臂,属于人类的皮肤上无端生长出一片深紫色的蛇麟。
原来真的不是幻觉……
身旁的五条悟自然也看到了,其中散发着比特级咒灵还要纯然的恶念——或者说咒力。
私自逃离尚且有回旋余地,眼下的状况绝无可能避免死刑。
五条悟当机立断:“千里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我就当今天没看见过你——”
“走?你们以为能走得了吗!”
树林里走出了一道身影,正是那位禅院家的元老,随着他话音落下,树丛之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现出身形。
陌生的气息包围了这片林中空地。
樱井千里被五条悟挡在身后,望向他冷峻的侧颜:“さ……”
他却懒洋洋地高声说:“欸——可是你们所有人一起上都拦不住我吧?”
元老和身后的人被噎了一下,面露屈辱之色。
侍从道:“五条君,难道你和劫走她的人串通好了吗?见元老阁下不答应你的请求就与贼人里应外合,甚至杀害了禅院一族的人,如今更是在此大放厥词,简直、简直是——”
“跟他没有关系!”樱井千里打断道:“来救我的人,是我的母亲神代诗织!她从车祸中幸存,为了躲避追杀一直没有与我相见,直到我被你们拘禁她才冒险闯入禅院家!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让母亲先一步离去了。”
虽然她已经知晓母亲是鹤川假扮的,但现在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相信。
“不……”
“是与不是,你们回去问那些看到她的人一问便知。”
当年神代诗织的事堪称禅院家的奇耻大辱,许多年长的人都见过她的脸。
侍从看那些人的脸色,便明白确实如此,元老一挥手让他退到一旁。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拦在我等面前阻止捉拿犯人也是事实!”
樱井千里拉了一下五条悟的胳膊,低声道:“我私自逃离这件事绝对不能跟你扯上关系,他们几乎以为你是我的共犯,不过,只要你不再管我,有家族做后盾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五条悟转头望向她坚定的眼眸,轻轻勾起一个笑:“你是这么想的么?”
两人身高相差了二十多厘米,被挡在背后时她几乎是处于他的阴影下的。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会很难说服呢——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放心吧,都说咒术师没有毫无悔恨的死亡,不过我不会因此诅咒你的……”
话说到一半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樱井千里看到他那双美丽的苍蓝色眼睛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冰冷至极,像结满乌云的阴翳天空。
“千里说得很对。”
“但是——我、不、要。”他眼眸微眯,拉长了声音,是往常一样的、撒娇似的口吻。
樱井千里放在他胳膊上的手一顿,觉得有一缕电流经过皮肤,像遇见危险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示警,令她寒毛直竖。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想收回,刚做出移动的动作,整只手就被猛然攥住。
他的脸凑近了。
“我今天就是要带走你的,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哦。”
樱井千里尝试拽了拽,但挣脱不开:“我——”
“千里你最好还是不要说那些我不想听的话了,要不然我就只能打晕你再带走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脑海里乱哄哄的。
元老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眉毛倒竖,呵斥道:“五条悟!你这是公然包庇危险分子!你的六眼不可能看不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你以为泷镜姬封印八岐大蛇就是个传说?她就是八岐大蛇的容器!”
樱井千里指尖一颤,五条悟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众目睽睽之下,她爆发出庞大而恐怖的咒力,蛇影也在她背后显现……泷镜姬指不定做了什么手脚,谋划用自己的后裔解封八岐大蛇报复我们!”
他身后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樱井千里,带着憎恶与恐惧。
有人哆哆嗦嗦地说:“元老阁下,那、那我们要怎么办……”
“当然是重新封印,”元老见五条悟不说话,以为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要彻底封印这种东西太过困难,前人又未曾留下可行之法……”
关于千年前的封印,资料少之又少,各家的古籍基本只提到几个咒术大族共同封印了八岐大蛇,泷镜姬畏罪自尽坠入海中,对具体的封印方法避而不谈。
元老叹了口气:“如今,唯有尝试当年封印两面宿傩的方法了。”
两面宿傩……五条悟嘴角抿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古时候的咒术师因为两面宿傩太过强大与恐怖,便在杀死他后把他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到手指里,将其一一砍下施加封印分散到各地,而他的□□则被泯为灰烬。
这个办法……分明就是肢解,绝对不行!
“什么两面宿傩?”刚入学一年半的樱井千里并不清楚这些咒术界的秘辛。
“一个千年前的诅咒师,”五条悟用轻松的语气说,脸上像写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走吧,千里?”
“欸?”樱井千里猝不及防地被他拉着走了两步,皱眉道:“悟,你——”
元老见状怒不可遏,五条悟的行为就像明晃晃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你居然如此离经叛道!好好好,你若是非要带走犯人,那就是与咒术界作对!难道你要叛逃吗!”
糟了!樱井千里目光一凛,空余的手往外推他的胳膊:“你快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五条悟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了下来,与她焦急的面容正面相对。
“你觉得我是在任性?”他带着点似真似假的抱怨:“千里才是那个最任性的人吧?”
“悟!”
五条悟没有接她的话茬,转而对元老道:“……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叛逃’这个词,虽然你们这群老橘子都很烦人,咒术界也腐朽得像被蚀空了的树。”
家族的教导,几乎一帆风顺的人生,强大的力量……自诞生起,他就被作为下一任家主和此世当之无愧的最强者来看待。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也不能偏离大众期待的“正路”的。而叛逃成为诅咒师,曾经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面临的追杀与敌意也无穷无尽。
但是……现在我站在这里,就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他握着樱井千里的手,漫不经心地朝对面说:“假如因为救她被认定为叛逃的话,那随你们怎么说吧。”
他的声音坚定而不容拒绝:“今天我一定要带她走。”
鸦雀无声,众人都愕然地看着他,被他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话对出身大族的咒术师来说简直是离经叛道。
“你在……说什么啊——!”樱井千里骤然提高了音调,混合着像哭泣似的颤音与沙哑。
一滴泪随着眼睛眨动掉落,她分不清此时剧烈波动的情绪究竟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担忧。
叛逃意味着臭名昭著,意味着要四处流亡,再也不能和曾经的同窗光明正大地玩闹,也不能回到家里看望亲人。
她相信,即使今日被判死刑的是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人,又或者来营救的是四个中的任何一人,都会做出和五条悟一样的选择。
但自己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她想。
就在刚刚她差点被吞噬了神志,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灵魂某处附着八岐大蛇的灵魂碎片,不断逸散着恶念。在未来的某一刻她也许会彻底失去自我,躯体被邪神控制,将灾难挥向世间。
樱井千里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白发少年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了如从前一般自信昂扬的笑。
“如果他们要追捕你,那我就和你一起走,叛逃嘛……也是没办法的事啦。”他与她的手垂在身侧交握,颇为幼稚地晃了晃。
樱井千里紧紧皱着眉,急切道:“但是你没必要——”
“没必要?”他突然凑近了她的脸,眼眸中是一片认真的神色:“所谓的‘意义’就是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千里你希望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我现在在做的就是我认为正确的事,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可是……”她艰涩地开口:“你不知道寄宿在我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究竟有多么可怕……”
“我知道的。”他说。
樱井千里神色一滞,红色的眼眸深处漾起层层涟漪。
“我很清醒,而且我知道你的意识还能被唤醒,你也从来没有想过屈服于它,”五条悟说:“所以,为什么不尝试祛除它?为什么你遇到这种情境总是下意识地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樱井千里哑然,随后缓缓道:“因为这是最简单、最完美的办法,不是吗?”
“但我啊……是相信‘凭自己的力量就总有办法解决困难’那一派的,”他耸耸肩:“我刚刚还以为那老橘子有什么好主意,还不如我们直接自己走再想办法呢。”
元老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压出条条皱纹:“呵呵……既然你们两个执意要抵抗,五条悟你能走得了,她可不一定。”
他身旁的术师自动往两侧让开,后面走来了三个人,两个穿着狩衣的男人押送中间乌发白衣的少女前行。
走到近处,一直低着头的少女缓缓抬起脸,她有着和樱井千里如出一辙的容貌,但粉色的瞳孔神采溃散,秀美精致的面孔僵硬得像木偶。
“她……它的身上有你的咒力,无论是咒力量还是运转方式都和你一模一样,”五条悟凝眸望向前方:“还有一层特殊的符文,要小心。”
“我知道了,”樱井千里点头,又对元老喊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两手准备’。”元老双手抱臂,胸有成竹地说。
白衣人借助祭器施展血咒的情境还历历在目,五条悟不由地将两者联系起来。
“先把它夺过来。”他说。
就在他的手刚聚集起咒力时,元老一把掐住了傀儡的脖子。
“呃!”樱井千里痛苦地皱眉,感到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千里!”五条悟立刻放下运转咒力,将她扶住。
樱井千里却推了他一把,艰难地摇头:“不必管我……按你的想法办。”
“这具傀儡吸收了你的血和咒力,与你通感,它被毁掉你也会死,”元老松开手,笑吟吟地看向两人:“你们又能怎么办呢。”
“咳、咳咳……”樱井千里重新站直身体,赤红的眼眸周围布满了血丝,神情冷凝。
“悟,既然是制作出来的傀儡,总有破解的办法吧?”
他的左手搭在她的后背,右手扶着她的胳膊,听到这句话便沉默了。
樱井千里目光灼灼,毫无惧意:“有,对吗?”
“……他们把傀儡的咒力核心设在胸膛左侧,也就是你的心脏处。”他低声道。
她眼眸一动,五条悟立刻握紧了她的手臂:“不行!”
“有什么要求快说!”五条悟抬眸望向前方。
“条件很简单,你从此不得过问与她的事,也不能与五条家再有联系。而她也要乖乖留在禅院家,立下主从束缚,我则会既往不咎,隐瞒下今日之事,”元老挑起眉,悠悠道:“若是她不逃走,你们每隔一段时间还能相见,可惜……”
侍从帮腔:“如今元老阁下并未对你二人施以惩戒,已是格外开恩,不要不识好歹。”
“相见?”五条悟冷声道:“那日我看到的‘千里’根本就是这个傀儡吧?”
离开那座木屋后,他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禅院与五条相争数百年,或许研究出了掣肘六眼的办法,傀儡制作的过程中取了千里大量的咒力和血液,再靠特殊方法掩盖傀儡本身的气息后,便连六眼也能瞒过。
他们能迷惑六眼,却迷惑不了五条悟。傀儡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千里又在哪里遭受着怎样的对待呢?
余光里,是她苍白瘦削的侧脸。
注意到他的视线,樱井千里仰面看向他,眼眸微弯,灿如冬夜星辰。
五条悟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双眼,低语道:“千里,等一下我假装同意,然后我们一起走过去,这老橘子会与我们立下束缚,此时傀儡应该在他身旁的侍从手上,趁其不备你我立刻用术式把傀儡抢过来……”
“好。”樱井千里笑着轻声道。
不多时,两人一起走过去。
元老哼笑一声,对樱井千里说:“只需要你一个人过来!”
“悟,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她转头看向他,示意他先留下。
“不行!我还是——”
“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今天为了让你活下来,已经立下束缚不能做出危害咒术界的行为,而我作为咒术界高层他自然也不能伤害我。别想和他暗地里耍什么花样。”
樱井千里暼了他一眼,对五条悟摇摇头,用口型说:“放心吧。”
她面色如常地走到元老面前三步远。
侍从从袖口拿出一份契约,与当年樱井千里父母所使用制式的相差无几,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她伸出手正要接过契约,掌心一转,溢出的红色咒力直捣旁边人偶的核心。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樱井千里嘴角溢出血丝,眼睛却瞪着元老,犹如一片结霜的血湖。
不过,真正的原因是……她现在和人偶一同死去,无论是八岐大蛇的危机还是同伴们的危机都会迎刃而解,自己死后五条家也一定会保下悟的。
她紧紧咬住牙防止自己因疼痛而喊出声,指甲几乎将手心掐出血。
在咒力将人偶核心虚化的同时,她的心脏也像被放在石磨上、一点点地捻成粉末。
从来都是用术式来攻击敌人,没想到用在自己身上,居然会这么痛。
“你!”元老怒目圆睁。
人偶核心被毁,原本是皮肤的地方变成深棕色,树木的纹理渐渐显露出来。
“快!抓住他们!”一声令下,术师们迅速将两人包围,各式各样的术式蓄势待发。
然而,比他们更快的是“苍”,强大的斥力把他们掀飞到数十米之外。
“我就知道你会乱来!”五条悟闪到她身边,一把扶住她,焦急道:“走!我们现在回高专找硝子……”
樱井千里对他笑着摇摇头,一张口却有更多的血涌出来:“我从知道了……那件事开始……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啊。”
五条悟呼吸一滞,眼睛猛地瞪大,苍蓝色的瞳孔微微颤抖。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毫不在乎性命的从容笑颜,他感觉胸膛像填满了干草般沉闷。
“为什么……”他的眼中出现了片刻的呆愣与迷茫:“你不相信我能救你吗?”
樱井千里一怔,垂下眼眸:“不,我不相信我自己……”
“……是不是真的值得你救。”
叔父和禅院廉已经死去,她一直追逐的复仇抵达了尽头,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一切她或许能够开始新的生活。可就在刚才,她发现了一个自己不得不、也必须消失的理由。
——唯有自己死去,才能保留无数人的生命。只这一点,就击垮了她所有好不容易拾起的、活着的意义。
这一生,从失去本心的提线木偶,到为复仇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现在,终于到了被火焰烧成灰烬的时候。
如今她恍然明白,这样的身份注定了她和五条悟之间,就像两条线一样短暂地相交,而后必须背身而行。
咒术师与诅咒。
六眼与灾厄。
……这些荒唐到可笑的事,居然是自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
樱井千里轻扯嘴角,掀开已经纯然变红的竖瞳静静凝望着他:“你难道——要为了我这样的怪物叛逃吗?”
无力感凝为一个巨大的秤砣,将五条悟的心坠入深不见底的沼泽。而胸腔内如野火蔓延的愤怒,则灼烧着泥浆不断翻腾,将最深处那些隐秘的、从未察觉的情绪与想法涌到表面。
他近乎执拗地拉起她的手,急切地皱起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根本不在乎你会不会成为八岐大蛇的容器!我只在乎你能不能活下来!”
天空蔚蓝,二人站立在森林包围成的空旷草地上,远方吹来的风掠过深绿色的森林,带起一片娑娑声。
也将遮住她眼眸的刘海向两侧拂开,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怔愣的红眸。
她的身体僵在原地,低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挽留我?
“因为你是樱井千里,”他的声音比蝶翼扇合还轻盈,却好像比千万片羽毛落下更沉重:“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坚定地看向她:“你从来不是什么没有意义的空壳,即使你一直把这样的‘意义’当作驱使自己复仇的工具,但我知道你在紫姬的幻境里,以及跟天内说过的话都不是假的。”
“你拥有想要践行的理念……”
冲绳的蓝天下,站立在沙滩上的樱井千里用咒力演示术式,双眸怜爱地看着天内理子。
“‘咒术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人而存在的’,对吗?”
“有着作为人的感情……”
盘星教的大门外,她毅然决然地背身随着前来逮捕她的人离去。
“我、硝子、杰都是你的朋友。”
“那些你否定自己生命的理由,我都想要肯定。”
那双眼睛就像映照蓝天的玻璃,在这一刻闪烁着璀璨的光华。
“如果你现在无法找到意义的话……”他深吸了口气,说:“看着我吧,我会带给你意义。”
风声连绵不绝,像在天之尽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无穷无尽的风倾泻而出,穿过树海林梢,高崖与谷底,轰然涌动亿万片树叶震颤奏鸣,如有无数飞鸟齐齐振翅。
她喉间酸涩,久久未能出声。
秀丽的双眉不由自主地颤动,紧皱又松开。眼眸中有细碎的水光晃动,如灯映湖面,波光粼粼。
“哈……”她缓缓舒出屏住的气息,眼皮眨了两下,那一点水光就沾到了羽睫边缘,凝成一滴圆亮的小珠。
她的双眉仍像柳叶般朝两边往下撇,紧抿的嘴唇却挣开了悲伤,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此时此刻,明明胸膛内一片空荡,她却好像听到有什么自无声之处而来,“咚咚”地跳动着,一声比一声强劲,仿若空谷擂鼓,震颤的回音扩散到身躯的每一寸。
樱井千里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凝望着他,近乎叹息般地说:“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五条悟蓝色的眼睛一眨,目光染上了些许疑惑。
“强硬又不容拒绝地拉住我的手,一意孤行地要和我一起叛逃……”笑意慢慢融化了她的眼眸,脸颊两侧的泪吹干成一道浅淡的印痕:“……狂妄又傲慢地说会带给我意义。”
“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她的话语那么像调侃,一字一句念起来却像云絮般缱绻,轻飘飘地笼过来,用柔软的棉絮拂过着他的心脏。
“但也许……”
“我诞生至今的十七年时间,注定是为了遇见你这样奇怪的人吧。”
她微微歪头,弯眸一笑。
那抬眸望来的目光,是融化在冬日阳光下的细雪,又仿佛是舀起糖浆时落下的、无数条粘连的糖丝。
心不受控制地跳得越来越快,他的大脑仿佛摄入了过量酒精一样迷糊,连术式也像漏了电的机器一样运转得磕磕绊绊。
“——”
倏地,樱井千里呼吸一滞,脑仁针扎般疼痛。
手臂上的鳞片硬生生地从肉里扎出来,向四周蔓延。一股寒冷、充满恶意的力量钻入血管,不断地侵蚀她的力量。
她像一下子陷入了海水里,外界的声音被重重隔离,眼睛也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一片漆黑。
渐渐的,这片黑暗中亮起了光,一半是耀眼的红色一半是深紫色,光芒之下,是人体脏器的轮廓。
樱井千里猛然醒悟,她看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内部!那片不详的深紫色像蛇一样往外游走,奋力攻击另一片红色。她失去了心脏,本来徘徊在胸膛内的红色部分像无能为力一样往后退却,深紫色的蛇趁机深入侵占那片空间,同时勾勒出心脏的形状,将自己缺失的器官补起来。
不行!绝对不能让“它”再往上了!
樱井千里用意念驱使自己的咒力汇往胸腔,红色的咒力似乎知道主人要让自己做什么而犹豫不前。
她立刻加大了咒力输出,把咒力逼入心脏,将刚刚被深紫色咒力修复的心脏再次破坏掉。
五条悟站在樱井千里身旁,看到不详的咒力从她的周身溢出。
“……千里!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抓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见圆形的瞳孔向中间收缩,两端拉长成针状。
她蓦地吐出一口血,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隔着布料直掐得手心青紫。
五条悟硬把她的手指掰开,伸过自己的胳膊让她攥着,另一支空余的手则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这种情况——”他心里乱糟糟地想:“回家……对,去翻古籍也许有办法……但是千里她能等到那个时候吗……不管了,先试试!”
他抱着她升到空中,看好方向往族地飞去。
霎那间,一支箭“簌”地擦着樱井千里的衣角飞过。
五条悟回眸睨向箭的来处,神情冰冷而危险。
只见一个身着庄重唐装与切袴的女人放下弓,歉意地朝他微笑:“请等一下。”
“我有办法救她……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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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解释:
关于为什么靠近会有侵蚀的感觉,举个例子,太阳光照射植物能让他们进行光合作用,但是靠近太阳就会被烧成灰烬
脑花的意思是让千里成为可控的“太阳能”(咒力)释放装置,但如果被八岐大蛇控制就会演变成类似“太阳撞地球”的局面,大家都得死
另外,如果是杰哥或者硝子被冤枉抓去死刑,五条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唐装、切袴,女性神职人员的正装,其实要穿和拿一共十样东西,为了简略就写这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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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命运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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