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换气都有点艰难，这个吻才终于结束。但两人仍保持着几乎脸贴脸的距离。五条悟目不转睛地盯着朝露透，她则是没敢看他，一脸麻木地用手摸了摸滚烫的脸和耳朵。

她的心情是开心又满足的，至于生理上……若有若无的电流仍在骨血里乱窜，身体有点发麻，夏日的热气和血腥味充满口腔，嘴唇、牙齿和舌头又痛又酸，就连鼻子也——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而且还想跳过新手期直接进阶，导致初吻的体验实在不好评价。短时间内她并不想来第二次。

朝露透现在一点也不想说话。可五条悟现在情绪高昂得很不正常，她又觉得有必要问问情况。

“……你感觉怎么样？”朝露透眨了眨已经不再流泪的眼睛，选择了一个她认为最合适的话题当作开场白。

谁知五条悟回答：“嗯，挺舒服的。再来一次吧。”

朝露透直接给他一个头槌把他撞开了：“我是问你的伤！”

“哦，这个啊。没问题的，反转术式已经差不多治好了。”五条悟语气很随意，抓起朝露透的手就往他的伤口上按。

第一处伤口是额头上的伤痕。“这个因为要修复头骨的裂口，会稍微慢一点，但是没流血了。脑子是没问题的，放心啦。”他说。

第二处伤口是咽喉上的贯穿伤。“那家伙把我的声带都割断了，但是学会反转术式后一下子就修好了。我的声音是不是和以前没有区别？”说着，他还抓着她的手演示了一下杀手的割法，完全没注意到她缩起了手指。

第三处伤口是从喉咙到腹部被撕开的豁口。“这个马上就看不到伤口了。还有心脏下面那里，因为都不算太严重的伤所以很快就会长好……”他说。

正当他要带她去摸他大腿时，朝露透终于回过神来。

五条悟现在的情绪是纯粹而强烈的兴奋与喜悦，而且随着刚才的伤情介绍飙至顶峰——她从没见过他陷入这种状态，甚至想对他使用术式帮他冷静。

“好了我知道了！你稍微等一下！”朝露透反抓住他的手，有点不安地顺着他的话说，“濒死之际领悟反转术式，悟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每个人的术式不一样，领悟反转的点也会有区别。”蓝眼睛俯视着她，头一次让她产生微妙的畏惧感，“但是现在时间比较紧张，先听我说正事。”

“我领悟反转术式以后立即就想明白「赫」是怎么回事了！”五条悟一边笑一边对准空地的一角举起右手手指，一团咒力在手指前方迅速成型，“真没想到这招用出来原来这么简单！之前的我究竟在干什么啊！你看，就像这样！”

近距离感受力量惊人的咒术释放令朝露透额角跳痛，但她还是扭头去看了。

与靠近「苍」总会感觉到的吸力不一样，红色的咒力球散发着超凡的斥力——毋庸置疑，任何生物靠近一定都会被无差别弹飞。

红球弹射出去那一瞬，斥力就朝周围猛甩了一圈。朝露透怀疑要不是五条悟还抱着她，她会飞出去。

小小的咒力球飞快划破空气，所过之处泥土、建筑残留的碎片和远处幸存的树木全都向两侧飞去或者倒下。最后咒力球击中山坡，发出轰然。山坡上的那些神社幻象闪了几下，消失了。

“这只用了一成咒力，用五成咒力输出的话把山击穿绝对没问题。”五条悟语调轻快地说。

“好强……”朝露透感到一阵心悸的同时，也由衷感到骄傲和快乐——不愧是五条悟！

“但是「茈」我还缺点灵感，用不出来。不过我有预感，就快了。就差一点了。”

朝露透一愣，然后大叫起来：“那招不是领域之下最强的吗？你居然想连跳两级！你在炫耀吗一定是在炫耀吧！”

「无下限咒术」是使用条件最严苛的血脉传承咒术，能正常使用的术师数量屈指可数，不过它的存在时间太长，绝大多数术式情报算是半公开的秘密。然而「虚式·茈」属于在五条家也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的招数——所以朝露透一直觉得自己一个备受提防的外人能知道这个情报还没被灭口真是运气太好——据说这是将空间控制能力运用到极致的一招，而使用它的前提条件自然就是要深刻领悟术式的顺转和反转。

深！刻！领！悟！这才是重点！

朝露透心情十分复杂：他的确是刚刚领悟咒力反转运用吧？这就要更进一步了？就算五条悟是百年不遇的天才也太不合理了吧！

她对生得术式的研究一直停滞不前，本来因为五条悟也有瓶颈稍微感觉心理平衡，谁知道现在她连这最后一点心理安慰都没有了！

“对啊。”五条悟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把朝露透噎了一下。

她又有点生气了。

五条悟毫无所觉地揽着她站起来，转着脑袋四处看：“对了，现在什么情况？我没拦住那家伙，他肯定追上去了。杰呢？天内和黑井还好吗？”

朝露透茫然地反问他：“你在说什么？”

“……哦，你刚回来？”五条悟先看了眼西出入口的台阶，然后用大拇指指腹揉了一下眉心，“走。先去薨星宫看看。”

※

朝露透记得来学校报道那天五条悟向她介绍过，学校里的幻象频繁更换是为了保护「忌库」的地下空间。但她今天才知道，「忌库」的下面原来就是天元大人的居所薨星宫。

所以说，「忌库」里的守卫，也相当于是天元大人的守卫了吧？那菊池海里为什么让她……被五条悟拉着瞬移至正确的大门前时，朝露透仍皱紧眉头思考着。

“哇。里面死光了。是不是？”五条悟往大敞的门内瞧了一眼，语调毫无起伏地感叹道。

过了一会儿朝露透才意识到他在问她。自从发现重伤濒死的五条悟后，她就接收不到其他人的情绪信息了，并且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这项能力。她只能摇摇头。

走进「忌库」，朝露透跟着五条悟经过了两三排上锁的柜子和好几具尸体，逐一辨认他们的脸。最后在升降梯附近，她找到了照片上的那个人。于是她松开五条悟的手走过去，同时掏出手机。

五条悟没在意她的小动作，因为他本来也打算松手。升降梯太慢，他想直接跳下去，但是电梯井一眼看不到底，拉着手跳的话不太方便。

但是他发现朝露透蹲下了，还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了？”

“有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朝露透调出手机的拍照模式，对着已经被杀死的她的任务目标拍了一张照片。

这人被很干脆地抹脖子了。是从正面接下攻击的，但好像也看不出反抗的痕迹。是对手太快了吗？

五条悟探头看了一眼。“是杀我的那家伙干的。”他说，“死在这里的话，应该是以为自己多少能挡住他一下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挺勇敢的嘛。”朝露透确认照片成功保存后利索地站起来，回到五条悟身边。

她觉得，这个人如果一定要死的话，还是这样死比较好。

两个人走到升降梯通道的边缘，随后五条悟单手揽过朝露透的腰抱进怀里，说了一声“准备好”便向下跳去。

可是朝露透根本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被抱着也没办法用「笼中鸟」自行调节速度，只能紧紧抓住五条悟。然而电梯井的深度超出她预料，五条悟又似乎很赶时间，不停用咒力攻击岩壁进行加速，所以朝露透很快就有点耳鸣了。

她不得不调集咒力去保护自己的耳朵，并想着等下回地面时还是坐电梯好了。

——结果她的美好想法很快就幻灭了。

等到终于踩到地面，朝露透这才意识到腿已经软了。她靠着五条悟站稳，探出头瞧了瞧五条悟背后被无限的空间碾压得不能再站人的电梯，忍不住叹气。

“黑井。”

听见五条悟在叫谁的名字，朝露透便回头去看。只见一名女仆打扮的女性面朝一条通道侧躺在地上，地上和身上有许多血。另外，对方盘头发用的头绳，居然是越智祈的咒具！

朝露透记得很清楚，那是防御型咒具，作用原理是在“杀死咒力的攻击”这一诅咒的驱动下反弹弱于诅咒强度的一切含有咒力的攻击。考虑到越智祈怕疼，她还原创了一个方法，将“咒力造成的伤口”这一概念加进了诅咒的影响范围里。这样一来，越智祈就算没被保护好受了伤，也不会感到痛，更不会流太多血。

可是，这个东西怎么会再次出现在陌生人身上呢？和五条悟有关系吗？朝露透惊疑不定地想。

“这是谁？”被五条悟带着瞬移到女性的正面，朝露透打量着似曾相识的脸，疑惑地咕哝着。

五条悟没回答她。

他松开她，蹲下身，然后伸出手。他看得出来，黑井美里还没死，但也快了。防御咒具里的诅咒是双刃剑，的确能保住一口气，但要是长时间不逼退伤口周围的咒力的话，诅咒会反噬，黑井美里自然会死。

这种时候，用反转术式就可以了吧？五条悟心念一动，立即感到体内咒力按他的想法碰撞起来，产生的正能量源源不断地奔向他的指尖——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可以治疗伤势的咒力没有像家入硝子平时做的那样顺利溢出身体。

所以说……他治不了别人？只能治自己？

换了平时，五条悟一定会感到荒谬并觉得这是莫大的耻辱，然后一边大叫一边死磕。但他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

他立即就接受了现实，认清了自己目前能力的界限。他平静地站起来，平静地对朝露透说：“走吧。我救不了她。”

五条悟转身向通道里走去。他看见身后朝露透没有跟上他，而是蹲在他刚才的位置。他闭了闭眼睛，没有停下等她。

※

五条悟居然就这样走了，这让朝露透稍感茫然。他的情绪稳定得十分异常，她不确定他在想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不是完全不在乎，否则也不会伸手想用反转术式了。

于是她也蹲下去察看地上女性的伤势，一边轻声道歉，一边将对方推为平躺的姿势。

名叫黑井的女性脖子上的伤势很严重，幸好咒具里的咒力重点强化了那个部位，堵住了出血口。朝露透又碰了碰发绳上的吊坠，识别出里面剩余的咒力量，估计这人应该还能撑半小时。还能救回来。

她用手指按住对方的伤口，尝试用自己的咒力转化吸收掉快要反噬的那些咒力，同时给家入硝子打去电话。好在，铃声才响一下就接通了。

“喂，硝子吗？你现在忙不忙？嗯，我没事！真的没事啦，根本没受伤，只是手机坏了而已！任务的事之后再告诉你，我这里有个伤员，脖子被咒具划了，现在大出血，需要你赶紧过来支援！位置？位置在——抱歉，我现在在「忌库」下面，我想想怎么形容那个位置……”朝露透飞快且简要描述出了「忌库」入口的重要特征，“是谁？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悟认识她。夏油学长？我没见到他，不太清楚，不过悟说他也在薨星宫……好的，硝子你过来时注意安全哦！”

等吸走了所有威胁着黑井生命的咒力，朝露透蹲在原地继续打电话。事态这么严峻，不可能只联系急救人员。她想联系她的同学，如果他们在学校的话，可以拜托他们多联系一些帮手过来这边，即使不在学校，凭他们的人缘，也能通过电话叫来帮手。

灰原雄的名字靠前，她便先打给他。但这一次并没有人接。朝露透只好再给七海建人打电话。幸好这一次接通了。

“喂？”

“七海，我这边有紧急的事需要你和灰原帮忙！不过你们那边在忙吗？灰原刚才没接我电话！没出什么事吧？”

电话那头，七海建人叹了口气。

“那个笨蛋为了捉一只蝇头，脱了外套和裤子跳到水里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七海建人说，“要说帮忙的话我们这边才是。这些蝇头不知道是哪个辅助监督放出来的，不管是消灭还是抓捕都很麻烦……算了，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请你立即报告菅老师和夜蛾老师，刚才有敌人闯进了学校结界！那家伙打败了悟，还杀光了「忌库」守卫，不确定重要的咒具和咒物有没有丢失……”朝露透早就组织好了语言，强调当下的紧急情况，“最重要的是，在薨星宫的入口，我发现了一个伤势很严重的伤员！那家伙有可能闯入过天元大人的居所，天元大人有可能遇到了危险！”

“敌人？怎么会？我没有听到警报……”七海建人沉默几秒，低声说，“我知道了，马上去办。朝露，你那边也要小心。”

“嗯，谢谢你七海。”

电话挂断，朝露透正想站起来，身体却骤然一轻，四肢悬空，然后被一股吸力拖走了。不久前才在漂浮后受了重伤差点死掉，她立即有些应激地挣扎了一下。因此她被罪魁祸首五条悟瞧了一眼。

“怎么了？”抓住他的腰，在吸力解除的一瞬间落地站稳，朝露透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这么快就出来了？没找到夏油学长吗？”

“找到了。杰看起来被狠揍了一顿，晕过去了。”五条悟说。

“……那不是很糟糕吗！你也太冷静了吧！”朝露透只觉得恐怖——能无声无息闯入结界、先后击败五条悟和夏油杰、杀光「忌库」守卫、在薨星宫来去自由……那家伙是何方神圣啊！

“嗯。”谁知五条悟依然平静，“我给硝子打过电话，她说已经听你说过这边的情况了，正在往这边赶。”

“对了！这位女士的情况你也不用担心。我刚才处理过了，应该能坚持到硝子过来。”

五条悟随意地点了一下头，自顾自地说：“现在终于可以去找那家伙了。他帮我突破瓶颈，可得好好感谢他。”但他的语气和“感谢”沾不上半点关系。

原来你一直急着去报仇吗！朝露透无奈地说：“那你去吧。我留在这里等硝子和其他人。”

“留在这里干什么？不是打过电话了吗？你和我一起去。”

“……是要我帮忙吗？”总不可能是为他的复仇加油吧？

“天内不见了。你送我的手链在天内身上，你来找她的话比较快。而且等下我应该会顾不上她，所以保护她的事也要靠你了。”

“好。”虽然不太清楚天内是谁，但是朝露透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时，五条悟转过脸盯着她，突然笑了一下。朝露透不太明白他在笑什么。

他也没做任何解释，抱起朝露透再次进入电梯井，开始向上方的「忌库」移动。

※

日落时分，在盘星教「星之子之家」的本部，同园田茂交接了昏迷的天内理子后，伏黑甚尔和孔时雨一起离开了。

走着走着，伏黑甚尔突然问：“你刚才说盘星教的协助，是指冲绳那事？”

孔时雨点头：“对。”

“当时为什么没杀了那女仆？我不是说了吗，随便带去远点的地方随便解决掉。”

“因为当时我对你的计划已经有了些理解。”孔时雨点了根烟，随口说道，“我判断，比起救援失败带来的紧张，成功救出女仆后的松懈能更加有效地削弱他们。”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吐槽：“话说别拿中介当手下使唤行不行？”一个二个都这样，他迟早累死。

但是伏黑甚尔满不在乎地一笑，明显没听进去。

孔时雨继续说：“而且我们不是经常会对上传下达的指令进行灵活变通，以此来掩饰真实目的吗？现在结果还算不错，「星浆体」没死也不影响我们拿报酬啊。”

其实伏黑甚尔并不满意现在的结果。因为击败那个咒灵操使后，载着任务目标的飞行咒灵早已经趁乱飞离了地下。他花了不少时间追上去捉住目标，尝试了好多种方法都没办法杀掉她，最后只能将她打晕塞丑宝里扛走。原本完美的杀人计划因为奇特的咒具未能实现，并且今天发现的两种有意思的咒具一个因为追目标而忘记顺走，一个已经在目标的手腕上碎得只剩一两颗珠子了，他多少有点不高兴——这些钱全都飞走了！

“差强人意吧。”伏黑甚尔耸耸肩，“不过话说之前为什么会把他们引到冲绳去？”

“我听到时也被逗乐了。大众交通的风险太大了，一般都会选择用汽车来运送绑架的人质吧？你猜怎么着？居然用上了会长的私人飞机！那架飞机在日本国内飞的话就只能去冲绳，所以他们就过去了。”

“……就算有也不该这么用吧？”伏黑甚尔挺喜欢这类有钱但蠢的雇主的，但太蠢的他一般不会合作第二回。

“有钱人的思维方式和我们不一样啦。两年以前你拿到那个咒具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立即反应过来孔时雨在说「天逆鉾」，伏黑甚尔笑着说：“说起来，离开那个学校的时候我遇到那个朝露透了。要不是她爸爸和我立下过束缚，我在这次工作里还能挣笔外快呢。我记得她现在的赏金是第一名吧？好像是过亿了？”

“她本人加上那把刀，现在快五亿了。”孔时雨摇摇头，“她那笔钱你还是别惦记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也是。咒术师那些人实力是不太行，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挺好用的。”伏黑甚尔深以为然。

“说到咒具——我给你的那东西派上用场了吧？”

“当然。你说得没错，确实让五条悟分心了。死到临头了还抓着那东西不放，可能真的很重要吧。真是可笑啊。”

增加了一点天与暴君无效打工片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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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心照不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