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斋宫朝歌的咒术已经运用的极为熟练,极为隐蔽。
手上拿着梳子,手指插入少女的发间,从发根细细梳理,呼吸间,指尖的咒力随着她的动作起舞,将发丝主人的记忆带入到她的掌心。
柔软富有光泽的发丝缠在指尖,视线触之所及的地方——确实漆黑脏污的囚笼。
角落里,肥硕的老鼠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女孩因干渴而沙哑的嗓音:“菜菜…子,抓…抓住它。”
鼻尖萦绕着腐朽的内脏、烂肉和不知是什么的臭味,胃里忍不住泛起酸水,直直往上冒。
“朝歌姐姐。”枷场美美子清脆干净的声音近在耳畔,她拿着圣诞杯子蛋糕,坐在了沙发边,含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向她递来一个。
“你吃吧。”
枷场美美子没有多说什么,坐在了客厅的玻璃方桌前,在客厅靠沙发的一角,还有一颗光芒四射的圣诞树,上头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泡和小挂饰。
这些都是三人合力完成的,夏油杰对枷场姐妹从不偏颇,所以树顶上顶着两颗闪亮的五角星。
刚出炉的面包裹上糖霜,空气里散发着松软可口的面包、甜蜜的糖霜、还有应季娇嫩的鲜花香,如一朵蓬松的云朵,让人幻想仿佛置身梦境中。
神斋宫朝歌只愣了短短一瞬,接着便含着笑温柔回应,手上动作不停。
夏油杰在这时来到客厅,他已经洗过一次澡,换上了干净绵软的黑色衬衫,手里还拿着杯咖啡,勾着嘴角,慈爱的摸了摸枷场美美子的头,细心叮嘱她:
“不要光着脚坐在地毯上,至少穿个袜子。”
“你们这帮怪物!!”
低沉浑厚的吼声迎面劈来,铁笼外面,虎背熊腰的村民将盛着发霉杂粮馒头的破碗扔到笼子里,浑浊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与畏惧。
两双小小的手不顾地上一片狼藉,破碗的碎瓷片和馒头夹在一起,捡起一块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可迎来的却是男人粗暴的巴掌和厉声质问,头发被一把抓起,巨大的力气直接把一个女孩从地上拎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挣扎反而惹怒了愤怒的男人。
“说啊!今年村子里的收成比去年降了一成!是不是你们害的?!”
“不…不是我。”
“放开…放开美美子!”
年幼的小身体抓上男人的裤脚,不断锤击着他的小腿,希望可以借此夺回自己的亲人。
“你们还敢狡辩?!”
男人重重将脚边的女孩踢开,小身体就像风里的落叶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墙角,手侧被尖锐的瓷片划破。
“我们给你们两个小崽子吃和穿,你们就应该感恩戴德!竟然这么不识好歹!敢咬养你们的主人!!”
男人愤怒的质问和训诫恍若一记闷棍,重重的砸在头上,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伤痛的记忆已经刻入骨髓。
神斋宫朝歌微微出神,手下已经挽出了一个完美的丸子头。
“哇、好漂亮!”
枷场菜菜子拿着镜子,满意地观赏自己的发型,还挑了个可爱发夹别在鬓角,接着便转头去问夏油杰:“快看快看,夏油大人,我这个发型好看吗?”
夏油杰也不吝赞美之词,轻勾嘴角向着枷场菜菜子透去赞赏和惊讶的目光:“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小美女呀~长得这么好看。”
“夏油大人您讨厌!”
枷场菜菜子红着脸,和枷场美美子一起滑下沙发,坐在了地上的羊绒地毯上。
神斋宫朝歌放下手中的梳子,思绪逐渐聚拢,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两个毛茸茸、互相依偎的身影,随即转向了坐在单人沙发里的夏油杰。
夏油杰翘着一只腿坐在沙发里,姿态慵懒随意,在看见神斋宫朝歌的目光时,似是知晓她方才看见了何种光景,轻轻挑起下眉,嘴角扬起弧度。
“看看你们,简直就像是三姐妹一样。”
三人穿着同款式不同颜色的服饰,因为是圣诞节,神斋宫朝歌还特地给两姐妹都重新梳了发型,用不同的花朵编进辫子里,看起来既活泼又好看。
“夏油大人真讨厌,不要用这个说法嘛!”枷场菜菜子的脸气嘟嘟的,像个小馒头,抱着身边的枷场美美子,反驳夏油杰:
“我的姐妹只有美美子一个。”
“好好好。”
夏油杰低声附和着,神斋宫朝歌也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静静坐在沙发上,脑中渐渐将刚才汲取到的记忆消化。
她抬起眼,鎏金色的双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如同诱人的蜂蜜,这双眼睛安静的观察着客厅的另外三人,在经过良久的思考后,她得出了自己的答案——也就是夏油杰自信她会选择的答案。
事情到如今,夏油杰的目的也很明确了——是非常经典的怀柔战术。
想要借枷场姐妹的遭遇,让她对这个世界失望,然后加入他们的阵营,从此走在一条名为“大义”的道路上。
可是——
客厅里,地上飘散着凌乱的彩带和礼花,玻璃桌上一片狼藉,摆满了饮料罐蛋糕屑,两个小姑娘已经玩的精疲力尽了,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两个孩子啊…”
夏油杰的语气虽然不满,但是看他的脸上的笑意,没一点要指责或是责怪两人的意思,反而抬手将两人抱回了她们都房间。
神斋宫朝歌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双手抱起两个人的,等夏油杰安置好两人,替她们盖好被子后,她也已经将客厅收拾完了。
夏油杰上下扫视了一遍客厅,最后将目光转向了打开的阳台门。
神斋宫朝歌披着件薄外套,坐在阳台的秋千椅上,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远处不断迭起的海浪。
她抱着双腿,海风轻轻吹起她的裙角,脚踝处传出些许痒意,使她不自觉的就要往里缩一下。
可接着,一双大手将一条毛毯盖在了她的双腿上,在放下手又绅士的收回,没有一秒的停留。
神斋宫朝歌抬起头,夏油杰背过身坐在了她身边,原本摇摇晃晃的秋千椅霎时停了下来。
阳台上没有灯,身后是客厅模糊的光线,两人背光而坐,导致神斋宫朝歌无法看清夏油杰的脸,只能凭借他的语气分辨一二。
“你看完了吧,我就不问观后感了。”
夏油杰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当日在刑务所,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看清了她的咒术可以读取人的记忆,还主动给她和枷场姐妹制造相处空间。
一来,夏油杰确信以神斋宫朝歌的个性和原则,是绝不会对枷场姐妹下手的。
二来,他似乎很自信,自信神斋宫朝歌在看完这一切后,就会和他当年一般,对人性彻底失望。
神斋宫朝歌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淡淡地回应:“她们原本都该是更好的孩子。”
“是啊,我多么希望悲剧从未在她们身上发生过。”夏油杰的语气里有几分怅然,但很快,他叹了口气道:
“所以,我才想着,一定不能让以后的孩子都遭受这些非人的痛苦。”
神斋宫朝歌将视线轻轻转向他,盯着夏油杰的半边侧脸,说:“所以你才想要创造一个没有咒术师的世界,想要所有的咒术师能成长在没有恶意、没有痛苦的环境里。”
“可你的计划也有很大的漏洞。”
夏油杰的衣角被她拉住,他低下头,对上了少女坦诚的目光,听她说:“假若你真的做到了,那么若干年之后,咒术师里出现了普通人呢?”
就好比她的奶奶,就连代代相传的咒术师家族都会经历断层,其他咒术师家庭有如何能避免。
“难道,他们一出生,就因为没有咒力,不是咒术师,就该死吗?”
神斋宫朝歌的质问并未让夏油杰动摇,他只是沉默着,缓慢地拨开了她的手,含着温柔的笑道:“是的,他们应该死。”
普通人管不好自己的情绪,他们的存在只会引发咒灵的出现,而咒灵的出现会危极咒术师的性命,唯有杀死所有普通人,咒术师才能过上“自由”的日子。
“自由”的,不再被掌控的命运。
神斋宫朝歌感觉自己大概能懂夏油杰嘴里的“大义”了。
“您是个温柔的人。”
她这样说着。
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可是刚刚才说过他认为普通人生下来就该死的话语,在这种情况下,神斋宫朝歌竟然还能用“温柔”两字来形容他。
在神斋宫朝歌看来,夏油杰的咒术特殊,他一开始就是距离人心恶意最近的人,那些脏污不堪的情绪和本性,像是硫酸一样腐蚀着他温柔的一颗心。
说实话,夏油杰目前只有这点程度的疯狂反而是一件奇事,如果换一个人,都会遵守“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的行为准则,仅仅将这件事当做自己的工作,不向里面投入太多情绪。
嘴里喊着:“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有很多不公,难道一个人就能改变现状吗?既然这样,不如不去在意,反正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可是夏油杰,他或许只是希望,一直以保护普通人为天职的咒术师能够得到与之相称的结局而已。
正是因为太过善良、太过温柔,无法视之不见,才会如此痛苦。
为守护而死的人,不该遭到遗忘,为伙伴而战的人,不该死于毒计。
就像爸爸和妈妈……
在某种层面,神斋宫朝歌与夏油杰过于相似,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与夏油杰达成完美共情。
神斋宫朝歌沉默了,假如……不,没有假如,就算她先遇见的是夏油杰,她也不会选择杀戮。
夏油杰将这句话捻在舌尖,忽地嗤笑起来:“‘温柔’吗?或许以前的我是这样的吧。”
“不,请别否认。”神斋宫朝歌
来了这么多天,她已经观察出夏油杰的行为逻辑,也隐约感觉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夏油杰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薄弱,他在不断折磨着自己,也在不断折磨着他人,既期盼得到解脱,又在抗拒那个命运。
“杀光非咒术师,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夏油杰又不蠢,怎么会不知道,只要有五条老师在,就算她真的站在他这边吗,他的胜算也远远达不到二分之一。
尽管如此,他仍不愿意放弃,到底是不想放弃,还是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支撑着他呢?
但是,就算是这样……
“夏油先生。”
夏油杰缓缓侧过头,望见了一双温暖的眸子,旋即,脸侧染上一抹温热。
神斋宫朝歌的一只手摸上了夏油杰的侧脸,那抹温热的触感像是一缕风,无声无息的闯入了夏油杰的心理防线。
就当是回报一下夏油杰多日以来的礼遇吧……
“不介意的话——”
神斋宫朝歌向他露出亲切的笑容,她脸上的笑意如同初升的太阳,又像是冬日的炉火,温暖而明亮,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请让我回报您吧。”
之后的日子里,当夏油杰再次回忆,已无法清晰地回忆起具体发生的事情,按他所述,自己陷入了一个非常奇妙的梦境。
没有丑恶的咒灵、腐朽的人心、令人作呕的人性。
只是深入灵魂的平静——
像所有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一样,他蜷成一团,依偎着母亲温暖的臂膀,所有的思绪都被抛在脑后,脑海中的一切皆被褪尽,陷入甘美的睡梦中。
“至少今晚,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
xyj这个角色虽然在原作中塑造不足,但是依旧是一个很有魅力的角色,在接下来的剧情里,对女主的成长线也有很大的影响。
我的不足大家可以打在评论区,我会注意大家的观感体验[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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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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