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不出所料,夏油大人又多了两个学生。

和善的乙骨夫妇对忧太的小‘童养媳’很是喜欢,他们准备抚养里香,也方便两个孩子一起相伴着长大。至于以后结不结婚,大人们没太当真,觉得到时候随缘即可;反倒是忧太和里香两个小孩子十分执拗地认定了两个人长大后一定会结婚,他们拉过勾了,所以非彼此不行。我没有青梅竹马,所以对这种感情抱有一种观望的态度,权当看个热闹。反正已经立下束缚,即使某天他俩分手,乙骨忧太的咒力和祈本里香的术式也会助我一臂之力。

送乙骨一家离开的时候,乙骨夫妇一直在热情地邀请我们去他们家做客。自来熟的乙骨先生兴高采烈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说自己还留有二十年前五条家和宇都宫家族大婚时的剪报。虽然只是黑白的,也掩盖不了那对璧人的风华绝代。

五条悟似乎提起了些兴趣,从一开始的谢绝,改口为有空就会去拜访。而夏油大人则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短信,神情有些严肃。他写写删删,删删写写,明明已经编辑好了,却又一字字删掉重来。最后,他似乎有心事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合上手机,那条信息也始终没有发出。

敷衍地和乙骨一家人在街角处告别后,五条悟双手托着后脑,状似不经意地询问:“谁的消息让你这么纠结?”

“不,没什么。”夏油大人避重就轻地回答,看上去神色如常。

“……”我看到五条悟从墨镜上方偷瞄了夏油大人一眼。下一秒,他突然侧身弯下腰,从夏油大人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迅速背过身,背对着夏油大人打开夏油大人的手机折盖:“让我来看看——”

“悟!”夏油大人先是一惊,接着快速反应了过来,急忙按住五条悟,伸手去抢自己的手机。

“开机密码是多少?”五条悟一边躲闪,一边笑嘻嘻地问,“是我的生日吗?1207?”

“还给我!”夏油大人微微有些生气,却又对五条悟无可奈何,一边贴在五条悟身后伸手左右争抢着,一边回答他,“3975。我随便设的,你别瞎试。一会儿锁了。”

五条悟把手机高高举过头顶,用指尖快速输入密码:“不行,记不住。不然换成我生日吧,还好记。让我看看……发信人叫佐和子?”他像条鲶鱼般弯腰躲过夏油大人的手,三两步倒退着窜到离夏油大人两米远的地方,声音里充斥着刻意的控诉,“你该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做贼心虚?”

夏油大人真是有些恼了,甚至爆了粗口:“交个屁的女朋友,那是我妈——小心!”

只见倒着走的五条悟因为不看路,差点儿撞上了一个打着一柄黑伞的女人。好在他背后像长了眼睛,在夏油大人提醒之前就已经向左滑了一步,这才避过和那个女人的伞的珠尾直接对上。

“你——”五条悟皱着眉回过头,看向那个被黑色伞面遮住了大半面容的女人。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微微勾起红唇,然后缓慢地抬起了黑伞的伞沿。她看起来温和而优雅,除了一道贯穿了整个额头的缝合线,一切和一位路上偶遇的陌生而释放着善意的家庭主妇没什么区别:“人行横道,还是注意一点为好。”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那种恶心的说话腔调,明明是目无下尘却佯装成平易近人的虚伪做派——

我就是化成灰也忘不掉。

羂索撑着伞,不疾不徐地从我的身侧走过。女式的高跟鞋击打着沥青的路面。

哒。哒。哒——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去死吧!去死啊!去死去死去死!!!

手中不计代价地用咒力凝出的匕首,对着那个婀娜的背影狠狠捅去。直到闻到血腥味,我的理智才稍微清醒了些:“夏油……大人?”

“嘘——”把我抱在怀里的夏油大人垂下眼,目光平静地向我投来一瞥,“乖一些。”他一边用搂住我后背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后脑,一边用另一只握住刀刃的手轻而易举地驱散了我的手中的咒力。

利刃深深割入他的手掌,鲜血直流。他却表情平淡到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甚至为了掩盖伤口而握紧了拳头,把流血的手藏在了衣袖后面。

“怎么了?”羂索停下脚步,侧过身询问我们。如果只看他的外表,亲和、友善,不知多少人会被那身皮相骗了。

我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夏油大人默不作声地把我的头向他的怀里按了按,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就像他曾经向信徒们营业时一样:“哈,孩子有些怕生,怕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羂索也笑了:“我家也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自然是知道养育他们的不易。只不过,您还真是年轻呢。”这个头顶缝合线的女人舔了舔嘴唇,望向夏油大人的目光深沉而贪婪,她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虚假,“要认识一下吗?我是虎杖香织。我们可以多交流交流育儿心得,尤其是……”她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如同一条打量着猎物的蛇,然后做了个口型,“小咒术师。”

“啊,不必了。”夏油大人脸上带着笑容,却拒绝得斩钉截铁。他又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家女儿乖巧得很,就不劳一个过路人操心了。”

“这样啊。”羂索意味不明地回应着。她向下压了压伞沿,挡住自己绝大部分面容,只留下上扬的唇角,说不清出于恶意还是习惯,“那,再会了。”

夏油大人没有回答。我看到他的笑容在羂索转身后迅速褪去,狭长的眼瞳中只剩下深深的厌恶与漠然,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或是一只要被祓除的诅咒。

“杰…怎么——”五条悟回过神来,伸手去拉夏油大人的胳膊,却被夏油大人侧身躲开。

他无视了五条悟不解与无措的目光,转身抱着我大步向学校的方向走去。漆黑的咒力从他头顶上方涌出,渐渐形成一个帐,只把我和他笼罩在其中。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难道也是我的梦境么?“夏油…大人?……”为什么?

他打断了我的话,语气严厉而冰冷:“我把你送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去寻死的。”鲜血沾满了衣袖,渐渐滴落在地。他抬起手臂,看着不断流血的掌心,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啧’的声音。“我时间有限,怕是来不及把你送到硝子那边了。”

“你的手……”“所以手腕那里你自己去找硝子,听到了么?”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我顺着他的话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泛起一片青紫色,似乎刚刚在被夏油大人拦下时扭到了,只不过,如果不是他说,我都没意识到。“别忘了我教你的那些,谋定而后动,自保为先。别犯蠢,我没有能力再把你送回来第二遍了。”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他轻叹一声,语气缓和了下来,“让我放心些,菜菜子。你是个乖孩子,对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四周‘帐’的咒力自上而下纷纷褪去,下一个眨眼,夏油大人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却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喂,杰,到底怎么了?”五条悟从我们身后追了过来,一巴掌拍到夏油大人肩上,“你认识那女的?而且,刚刚怎么还放了帐?”

这次夏油大人没有避开:“没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也选择了隐瞒,但他眉眼弯弯的样子虽然有些青涩,却与十年后的他如出一辙。“刚刚术式出现了失误,怕伤到其他人。”

五条悟突然正色了起来。他把脑袋凑了过来,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油大人。沉默了片刻,就在夏油大人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时,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讨厌你现在的笑容。不开心时就别笑了。”

“嗯?”夏油大人还是好脾气地浅笑着,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悟又在说胡话了。”

“因为我喜欢你嘛。”五条悟耳尖微红,“所以不希望你假装开心。”

“好了,好了,知道了。”夏油大人又笑了,“我没有不开心。”

“……切,连自己都骗。假正经。”五条悟嘟着嘴,撇过脸不满地吐槽了一句。但当他眼角余光瞥到夏油大人正在流血的手掌时,又着急忙慌地转身拉住夏油大人,“你的手!走,我们去找硝子。”

“不至于。一点儿小伤而已,等我包扎一下就好。”夏油大人想大事化小。

“不行!”可五条悟的态度比他更强硬。他一边将我从夏油大人怀里抱过来,一边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夏油大人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寸步不让,“你不在乎我还在乎呢。”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于被五条悟握住的地方,然后五条悟炫耀似的抬起夏油大人的手,刻意强调:“这个,我的。”

“悟……”夏油大人皱了皱眉。他似乎想抬起手按按额头,却因为被五条悟握住手腕挣脱不得,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好吧,随你。”

五条悟完全没被夏油大人无奈的态度影响到。他一边抱着我,一边握着夏油大人的手腕,大步拽着他向校医室的方向走去:“话说……寒假的话,不然你就来我家过吧。”

“怎么?”夏油大人被他这句话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五条悟转过头,睁大了眼睛质问,仿佛夏油大人说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十七岁生日啊。你不会忘了吧?!”

“记得呢,记得呢。”我觉得夏油大人又想揉额头了,“祖宗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你把你送给我吧。”五条悟要求得理直气壮。

“说正经的!”夏油大人微微有些恼火。

五条悟却继续完善着他的歪理邪说:“我说正经的呢。老子什么都不差,只缺一个男朋友人生就完美了。”

夏油大人快被他的大言不惭气笑了:“你胡闹我不能跟着你胡闹。认真些,成年之前的最后一个生日,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都说了‘你’啊。”五条悟接着耍无赖。

“谢谢。我还未成年。”夏油大人冷笑一声拒绝。

“……”五条悟难得地沉默了一瞬,然后幽幽地说,“杰,你好色啊。”

“哈?”我觉得夏油大人简直想把五条悟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被填了多少喜久福。

“我只想让你做我的男朋友而已,你却直接想到那件事了。虽然我还没准备好,但如果你想,我可以试着去学习——”

“闭嘴!”与夏油大人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共同出现的,是一只张开巨口的诅咒,它精准地把五条悟的脑袋一口吞下,强迫他闭上了嘴。

下一秒,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发动,那只可怜的诅咒立刻被爆破成一朵四溅的血花:“杰,你别害羞——”只可惜,话说到一半,五条悟就发现了他最大的失误:没有无下限术式的夏油大人被淋了满身的血,正一脸杀意地看着他。“我错了!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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