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异地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桐原对我的恋爱情报作出了如上评价。

很明显，她对伏黑同学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

国中校舍偏僻处，独自坐在一堆不良少年鼻青脸肿的“尸体”之上，那双手交握在身前、满脸冷酷杀气的样子。

但她还是尊重我的选择，没有发表任何关于恋爱对象本人的坏评价。

“所以，我打算转学去东京了哦。”我轻飘飘地说道。

闻言，桐原震惊地看着我，看起来像是完全无法理解我的行为。沉默了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小唯，你好勇敢。”

勇敢吗？

倒也不能算是勇敢。勇敢是人类在遇到风险很大、又必须面对的事物时，自我鼓励产生的一种情绪。

扪心自问，我只是单纯地想离惠君更近一点，方便见面而已。琦玉并没有什么我无法离开的东西。至于和他的未来如何，并没有思考得太远。

很多事情，如果想得太多，就容易错失宝贵的东西，爱情的真谛是把握当下。

而且我由衷地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无聊。

喜欢漫画和小说，但也只是喜欢而已，并不想当做将来的事业。因此，我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梦想的东西。

在国中二年级之前，除了漫画和小说，我唯一的兴趣就是观察惠君。

人生这么短暂，总是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帮助我心中的英雄拯救别人，听起来很酷不是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不过我乐观得早了点。到了放学告别前，桐原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了一下：“小唯，那家伙……伏黑同学，真的不会家暴吗？”

听到了不得了的词汇，我怔了一下，然后差点笑出声。

看来黑历史注定是无法抹去的东西。就算惠君现在看起来成熟又稳重，也抵消不了从前深入人心的中二印象。

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眼熟的后辈，染着一头黄毛。想了半天，还是记不起名字来。

对方正蹲在路边抽烟，抬眼看到我，顿时站起身，满脸堆笑地鞠了个躬，嘴里喊了声：“藤井前辈。”

我点了点头。

大概是因为我少见地搭理了他，后辈精神一振，寒暄道：“好久不见伏黑哥了，他还好吗？听说他去了东京……”

原来是被惠君教育过的小弟啊。

消息还挺灵通。

我想了想，回答：“还不错。”

后辈露出了真实的高兴的表情。可见是发自内心地尊重惠君。

虽然不太理解被揍到服气是怎样一种心态转变，但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回到家后，我望着手机里存着的惠君的照片——被我紧靠着一起自拍的少年，满脸不自在，神色怎么看都是无奈和不爽的样子，但我却奇妙地感觉到了他的温柔和纵容。

这让我久违地想起了国中时期的惠君。

每天都是满脸冷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仿佛不耐烦听到哪怕任何一句说教。

用桐原的话说，就是长着一张厌世脸。

性格上也比现在有棱角得多，用桀骜不驯来形容也不为过。一副看所有人都不顺眼的样子。那个海胆头发型，翘起的发梢就像尖刺，疏离地隔开周围所有人。

找他麻烦的人也好，没有找他麻烦但找了其他同学麻烦的人也好，只要让他看不顺眼了，都会被揍。

可即便教训的是霸凌者和地痞流氓，多数被欺负的学生却不会感激他。很多其他普通学生也会对他敬而远之，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什么随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的凶兽。

英雄惩罚恶人，但却收获的是不理解和畏惧，在这个矛盾而复杂的人间，实在太过常见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崇拜他，觉得他很酷。

嗯，为首的就是我。

还有部分胆子大一点的、心怀感恩的被霸凌者，以及被打服了、从此洗心革面的流氓。

津美纪前辈曾经找我聊过这个话题，她认为这种以暴制暴的行为是不对的。

“……伤害不会起到任何效果。而且，我真的很担心惠。”

望着她认真温柔的侧脸，我觉得，前辈大概是世界上最善良美好的女孩子了，值得世界上所有的温柔和幸福。

同样长于不幸福的家庭，我却倾向于人性中恶的一面更多。

父亲很有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在我四岁时入狱，温柔善良的母亲因为接受不了真相而崩溃，最后选择了自杀。

对世间一切丑恶和死亡懵懵懂懂的我，傻傻站在楼下，看到母亲从上面落花一般跌落下来，头碰在地砖上，血喷了一地。

因此四岁时我就明白了，在这个世间，纯粹的善良和宽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恶人就是恶人，作恶就要付出代价。

按照母亲的遗愿，我把大部分财产捐了出去，靠着母亲生前微薄的积蓄和自己打工度日。

现在想来，我会如此喜欢惠君，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果世间所有的恶人都能自食恶果，或者被英雄制裁，不要牵累善人多好。

话又说回来。

自从那一年惠君帮我教训了对我意图不轨的高年级前辈后，校园里就有了“据说那个藤井是伏黑的女人”——这样的绯色流言。

惠君本人并不知情，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而我则是出于微妙的少女心思，没有明确否认过。

于是，我就这么一直顶着“伏黑的女朋友”这个称号，每天淡定地上学，学校里再也没有不良敢纠缠我。——这也是那位黄毛后辈这么尊敬我的原因。

不过就算惠君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毕竟前些天经过我的不懈努力，身份已经坐实了。

写这篇文，重看了漫画里关于惠惠的部分，结论是——惠惠真的是个好少年，但是又真的很虐。

他是很认真地在活着，但又很认真地觉得自己不重要。比如五条悟说到他被卖给禅院家之后，六岁的惠惠只关心津美纪是否能得到幸福，他自己怎么样根本不关心。

所以我写着写着，就开始心疼他，想尽量甜一点，借着女主告诉他，他可以再贪心一点。

我一直觉得，人的性格和成长经历有关。五条悟虽然给了他庇护，但以悟哥的性格，可能在生活上并不会那么细心。毕竟悟哥太强了，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强，性格上难免会产生强者的傲慢（褒义）。而当一个人眼界太高的时候，就会容易看不到细节，体会不到普通人的烦恼。公平对待众生，就意味着很难偏心。而一个好父亲对孩子的爱，必然应该是偏心又深刻的，惠惠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些，甚尔确实抛弃过他，而他后面也不知道甚尔做了什么，悟哥也很难给他这份爱。我觉得这是他看轻自己的原因之一。没有人给过他最无私偏心的爱，所以他就不明白自己有多重要。——以上纯属个人观点，可能存在过度解读，请多担待。

嘛，不管怎么说，芥见老师是真的蛮厉害的。他不是随意设定人物，咒回里面人物的性格构思其实都能有迹可循，是有因果逻辑的，没法轻易贴标签，塑造得很立体鲜活。总之，吹爆就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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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