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帮忙做饭的人，不仅吃掉了最多的小蛋糕，还打包走了剩下的。

——这么捧场我都不好意思讨厌他了。

聚会结束后，我坐出租车回了青藤女校。

八点过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末大多数女学生会被家人接回家，留在学校里的很少，因此整个学校都静悄悄的。

青藤从前是教会学校，所以建筑全是庄严肃穆的西式风格，还有一栋高高的钟楼。

传说中会流血的圣母怜子像位于宽广的中央花园中心，一进学校就能看见，周围对称地散落着四季不同的鲜花花坛，中等部的学生寮在圣母像的右手边。

青藤的学生寮也是西式建筑，外表类似于古堡，里面的设备倒是崭新的，一般是两人一间，非常宽敞，还带了露台和浴池。

*

我推开宿舍的门，我的同学兼室友藤本杏美穿着宽松的白色绸缎睡裙，正坐在被月季花环绕的阳台上喝茶。她因为要参加戏剧部的排演所以这周留宿校内。

“晚上好，莉世。今天玩得开心吗？”杏美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朝我甜甜地微笑。

“挺开心的，出去透了透气。你呢，’莎乐美’的排练还顺利吗？”我把津美纪给我的土产放到实木柜子里，准备当明天的茶点吃。

杏美合上手里的剧本，兴致不高地说：“就那样吧。”

《莎乐美》是奥斯卡·王尔德创作的戏剧，讲述了美艳绝伦的少女莎乐美因爱生恨，用自己的美丽取悦继父，砍下拒绝她的圣人约翰的头颅的故事。

杏美出身歌舞伎世家，长得漂亮演技也好，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戏剧部部长。

这次的表演就是由她主导的，她同时也是女主角莎乐美的扮演者。

顺带一提，我是茶艺部的。反正青藤只有这种“高雅”的社团。

杏美向我抱怨社员们做不出她想要的布景，我觉得是她要求太高了，但我没说实话，就随便附和她了几句。

她却越说越气，说下周就要向全校公演了，那些人还是懒怠的样子，对戏剧没有尊重之心。

我喝了口香气四溢的大吉岭红茶，道：“那真可怕。”

——话说晚上喝茶会不会睡不着啊？

杏美又抱怨了几句，皱眉道：“不行，今天必须把布景和服装做好。”

她说着就要去换衣服。

“可是晚上有宵禁吧？”我想拦下冲动的室友。

但杏美似乎铁了心，她对于戏剧的追求比我这个对茶艺敷衍了事的家伙多出了一整个太平洋。

她说她会向老师报备，借用活动室和部员们一起通宵工作。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我有些无奈。

“那你今晚要好好呆在宿舍，不要出来乱跑。”伏黑惠老妈子似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耳边响起。

——他为什么要特别叮嘱我这个呢？

——算了，懒得揣摩惠的心理。

反正我没事也不会大半夜出去乱跑的，我得维持我没有一点瑕疵的操行记录。

啊怎么说呢，比起杏美这种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半路出家的“假货”必须小心翼翼一些呢。

*

泡了个舒服的澡，吹干头发，躺进松软的床铺。

我以为我会一觉黑甜睡到黎明，但事实上，在午夜时分，我醒了。

不想喝水，也不想上厕所，所以我为什么会醒呢？

而且感觉怪怪的……

说不出哪里怪，感觉空气都不太对劲起来。

我的直觉一直比较敏锐，特别是对于危险，伏黑惠说过“简直像垂耳兔一样，嗅到味道就把头塞进洞里”。

那时我生气地回他：“把头塞进洞里的是鸵鸟啦蠢惠！”

我心神不宁地打开柜子吃掉五条悟买的津美纪转送给我的点心，用美味的食物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血液集中到胃部，带来模糊的睡意。

正当我准备重新入眠的时候，我的手机亮了起来。

——是杏美在给我打电话。

我很奇怪，她不是在活动室做布景吗？怎么半夜打电话给我？

我按下通话键，问：“杏美？怎么了吗？”

对面没有应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我迟疑着：“杏美？你在吗？”

“救……”

一阵寒意泛上我的脊背，我大声喊：“杏美？杏美？！”

“救救我！”抑制不住的哭泣声之后，通话被挂断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不知所措。

*

十分钟后。

我拢了拢衣领，脚步轻悄地走出了学生寮。

打报警电话打不通，值宿的老师也好像人间蒸发了，我只能自己出来求助。

——所以杏美给我打电话为什么能打通啊？

这什么吊诡的情况。

恐惧在心头扩大，我不爱看恐怖片，可此时脑子里却无中生有了许多可怕的桥段。

也不是没有闪过“杏美是不是在捉弄我”这种想法，但藤本杏美不是这种爱欺凌人的同学，她也犯不着在全校公演前谋划这么一场大戏来捉弄我。

所以，藤本杏美是真的出事了。

在青藤这种管理严苛的女校里，就算是晚上会出什么事呢？

强盗闯入？还是碰上小偷了？青藤的安保没有这么差劲吧？

而且戏剧部的负责后勤的同学有十人以上吧，难道她们一起出事了？

……

脑子要被无数疑问挤爆了，我沿着石子路走过一盏停用的喷泉，幽谧的泉水里倒映着细瘦苍白的弦月。

那简直如同一截苍白而无光彩的石灰线，围绕出一轮不可见也不圆满的阴影。

令人心底发寒。

——没关系！还有一分钟就能到保安室了！

我给自己打气。

我的打算是先去教学楼找值班的保安，青藤的保安听说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考虑到我约等于零的战斗力，还是找人帮忙比较靠谱。

教学楼在中庭花园正后方，从初等部的学生寮过去跑快点只需要三分钟。而杏美所在的活动室在教学楼后面，是专门用于开展各种活动才修建的新建筑。

但是，如果要去教学楼，我必须经过中庭。

今天晚上才给伏黑惠他们讲了中庭那尊会流血泪的圣母怜子像……

可恶，要不是五条悟那男人说起校园怪谈的话题，我现在根本不会产生这些可怕的联想！

——莉世啊莉世，你可以的！你不害怕！那些都是谣言！

我的脚步在学生寮和中庭之间的紫藤花廊处停下了。

圣母像乳白色的顶端若隐若现。

——莉世啊！杏美还在等着你呢！打起精神来！

我深深呼吸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学校中因为绿植而非常清新的空气现在变得浑浊又凝重。

“嗷呜！”

“啊啊啊啊啊——”我被突然的声响吓出惨叫。

我浑身僵直，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我小腿上拱了拱。

惊魂不定地低下头，我看到一团雪白和两只尖尖的耳朵。

——狗？

深更半夜哪来的狗？

青藤不允许养宠物，流浪猫或许能从墙头溜进学校，可流浪狗是绝对进不来的。

何况它并不像流浪狗。

这条狗子算是大型犬，尾巴毛茸茸的，一身白毛跟初雪一样干净，威风凛凛又精神俊美。

只不过头上有红色的印记，看起来不是普通狗。

非常诡异地，我并不害怕这条古怪的狗。它对我也很亲近，绕着我转了两圈，还嗅嗅我的手。

毛茸茸的大尾巴摇呀摇，我忍不住俯下身抱了抱它。

“好乖好乖。”

*

此时另一边。

伏黑惠：“真不让人省心，都叫她好好在宿舍呆着了……笨蛋……”

五条悟哼笑道：“一边骂一边让式神去保护人家，口是心非哦少年。”

“只是恰好那边也有一个诅咒。”伏黑惠有点不自然地说，“活动室那只更严重，先去那边。”

“诶……”五条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玉犬只有一只了哦？”

伏黑惠摸摸身边黑色大狗的脑袋：“一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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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所谓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