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Sidestory-绝望之兽

记录·其之叁

—186■年■月,■■,■■■—

“猫和狗会生出什么样的东西?”

是枝最小的妹妹向她问出了如此荒诞的问题。

这孩子今年才八岁而已,是叔叔唯一的女儿,因而格外地宠爱,买来了各种西洋的书籍给这孩子看。大概是看多了这种奇奇怪怪的书,这孩子的想法和同龄人总有点不太一样。

大概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妹妹才会问出“猫和狗的孩子”这类的疑惑。

是枝回答不出来。说真的,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种问题。狗就是狗,猫就是猫,为什么要费心去思考这两者的结合会诞下怎样的怪物呢?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她可不舍得打破小孩的想象力。

而且,这孩子的疑惑与好奇的情绪实在是太强烈了,强烈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耀眼,撞在是枝的心上,她竟感到了几分酸涩。

她将手拢在袖中,悄悄地合起手掌。好奇与疑惑消失无踪。

“是啊——”她垂下眼眸,不知在看着什么,“会生出怎样的动物呢?”

“老鼠和乌鸦的孩子是什么样的?鱼和鸭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

好奇一点一点又膨胀了起来。妹妹不停地问着。

“人和咒灵,又会生出什么样的东西呢?”

是枝的手颤抖了一下,合起的指尖散开,妹妹的好奇心也彻底无法压抑了。

“是枝姐姐,所以这世上存在人和咒灵的孩子吗?”

“嗯,存在的哟。还记得御三家中的加茂吗?”

她放轻了语调,试图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更像是在说着有趣的故事,尽管她知道她即将说出的会是可怕的现实。既然诉说的对象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那还是温柔一点更好。是枝不想吓到妹妹。

她当然也可以继续利用术式消除妹妹的好奇,但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于是,她继续说了下去。

“在很久很久之前,加茂家的咒术师曾经与咒灵诞下了九个子嗣——确切的说,是九个没有发育完全、也不曾受肉的胎儿。后来,这些胎儿成为了特级咒物九相图。”

“那它们很强吗?”依然是强烈的好奇心。

“嗯……也许吧。所以才会成为特级呀。”是枝轻抚着妹妹的头,“但仔细想想,它们也并不能算是真正地活着,所以想要判定它们是否强大,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不是吗?”

“是这样吗?哦……我明白了。可我还是觉得人类和咒灵的孩子会很厉害。你想呀姐姐,咒力来自于负面情绪,咒灵也来自负面情绪。我们咒术师是操控咒力的人,而诅咒是不会使用咒力的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变成的怪物。如果是咒灵和人类的孩子,岂不就无敌了吗?”

她的妹妹说着童言无忌的话语,语气轻快就像是在说笑话。是枝也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些无心的话语钻进了她的心中。她也感知到了,说出这话的她的妹妹,有那么几个瞬间是很认真的——认真地想着这种疯狂的猜测。

是枝也忍不住开始思考,人类和咒灵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她的术式是情绪操控。其他的咒术师们说,这是独特而奇异的天赋。只有是枝自己知道,她的术式存在着难以跨越的局限性。诅咒从来都不只是一种情绪的集合体,她能够控制情绪的流向,却无法做到同时控制复数的情感。

而且,这世上还存在着许多许多她无法理解的情感。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情感。

对自身的情绪都全然不知的人,应当如何精妙地操控这世上所有的情感呢?

人类的希望是一代一代延续下去的,术式也是在生命的继承中逐渐变得完美,因而她有着比母亲更精致的术式。她始终坚信着,她的孩子会让她的术式更完美。

如果她的孩子拥有咒灵的血脉,是否就能够比她更好地操控情感了呢?毕竟,咒灵正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不是吗?

这个疯狂的念头让是枝的心脏猛抽了一下。她觉得自己不该再想这种事了,可不知道什么,思绪就是不由自主地向这癫狂的想法靠近。

独自跪在母亲的墓碑前,她不停地想着这种可能性。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她的想法可以达成最好优的结果,她可以借由这个孩子让情绪操控的术式变得更完美的话,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如果她只是痴心妄想,诞下了可怕的怪物,那也无妨,她大可以亲手杀死这个孩子。于她而言,只不过是损失了十个月的时间与一次疼痛而已。

成功带来的奖赏相当可观,就算是失败了也还有补救的方法。她会愿意负担一切的后果的。

那么,就去做吧。

她永远是这样,诞生了不可思议的想法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实现。就像是小时候,在听说了井里长出了荆棘的第二天,她便独自跳到了井里,发现原来枯井的底部已经积攒了一层厚厚的土,所以才会长出荆棘。

五条觉曾经说过,她是勇敢的行动派。

此刻是枝却觉得,她也许很懦弱。

她找到了合适的咒灵。它曾是咒术师,死前却被他人的诅咒所束缚,变成了咒灵,只能勉强保持人形。

操控着它的情绪,让它顺从自己。是枝经历了一场痛苦,那简直就是折磨。咒灵的负面情绪像是涌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立刻杀死了那只咒灵,第一次产生了“早知道就不这么做了”的念头。

但不管如何,她的狂想已经启程了——她的身体之中,诞生了新的情绪。

最初,这抹情绪是混沌而朦胧的,是枝无法窥见。伴随着它一点一点长大,情感变得日渐清晰。在下雨的日子,是枝能感受到它的焦躁。当她的手轻抚着腹部时,它又会心生欢喜。

她用谎言合理化了这个生命的存在。为了防止任何意外情况的出现,她也不再踏出家门,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期盼着这个孩子千万不要变成灾难。

漫长的十个月变成了独自一人的旅程,是枝几乎不再与任何人见面。仅有的一次,是她见到了五条觉。

她记得那是雨天,小小的孩子因为雨声而焦躁不安。五条觉站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她——与藏在宽松和服下隆起的腹部。

他许久都没有挪开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着无关紧要的某个东西……平静得根本不像他。是枝看不透他的情绪,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侧了侧身,用衣袖掩住腹部。她很清楚的,这样做根本没用,可她真的不想被五条觉看到现在的自己。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她不停地这么想着,思维几近崩坏。

六眼不可能看不出她的腹中孕育着怎样的生命。不可能。所以他绝对看出来了,绝对。

那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呢?在毫无波动的表情之下,究竟有着怎样的情绪?是厌恶,还是愤怒?为什么她看不出来,为什么她无法窥探?

请让她感知到他的情绪吧,只此一次就足够了……唯独此刻,她必须要看透五条觉的内心才行。

双手手颤抖不止,这些混乱的想法占据满了她的所有思想。她好像无法思考了。

为什么我要做出这种事情呢……是不是不这么做更好一点?他会不会否定我?

她不停地这么质问着自己。她甚至希望五条觉也可以如此质问她。

只要他询问了,她一定会告诉他一切,告诉他所有的想法,哪怕是被他唾弃也无妨。她会依照他的想法做出接下来的决定,她也可以舍弃这个孩子,哪怕她已经感知到了这个扭曲的生命所拥有的全部感情。

只要他问她就好。只要一句“为什么”就好。

可是没有。

五条觉在沉默中转身离开。他始终不曾问过什么,以不言保护着她的秘密。

是枝也不再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像是背叛了五条觉,也背叛了自己。这胆大包天的秘密不再是独属于她,却一直藏到了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出生也无人知晓。

未婚生子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至少对于八重家来说是这样。但不管怎么说,是枝才是这个家的统领者。她牵引着所有人的情绪,让他们不再质疑自己,也不再心怀芥蒂。

她的孩子也像个正常的人类。在他的身上,她从未感觉到任何异常,也不觉得他像是咒灵。

他只是个很平常的孩子而已,有着像极了她的面容,如同所有的婴孩那样慢慢长大,从蹒跚学步变成能够走得稳稳当当。是枝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愿是否已经得以实现,但她知道,这孩子能让她展露笑容。当他用小小的手握住她的手指时,她便能够轻易地忘掉一切沉重的事。

她知道,自己仍需要在现状背离设想之时杀死这个孩子,可她却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狂想。她也不再期待这个孩子展露出与她一样的天赋,她只想他安然长大就好。

这是究竟怎样的感情,是枝也不清楚。说不定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爱”。

可无论她的孩子多么像是人类,他依然是借由咒灵而产生的生命,就算是枝小心翼翼地藏起这个事实,也终究无法隐瞒多久。

五条家的人知道了这孩子的秘密。

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是枝无从得知。她只感觉到了他们的愤怒,还有强烈的厌恶。他们注视着她,仿佛她也是恶心的咒灵。

现在再想合起手掌操纵他们的情绪,已经太晚了。他们斩断了她的手,再也不允许她操控任何一个人的感情。

他们说她是贪婪肮脏不自爱的咒术师,她心甘情愿地承认。他们想要杀死她和她的孩子,她也没有意见。

她看到了他们的鄙夷,也听到他们以唾弃的口吻说,从她第一次展露术式的时候,就觉得她会是心术不正的人了。

“不停地操控着人心,说不定我们从最初就被你操控了!”

情绪不是人心,是枝永远不可能改变他们的心。可就算是这么说,他们也不会相信的。他们已经在仇恨着她了。

恨意蒙住了他们耳朵,阻挡所有的声音,就算她不停地说她愿意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也没有人会听的。

为了不再诞生像她这样的败类,御三家决定“清洗”八重家,所有的术师都难逃一死。

每一个咒术师都被带到是枝的面前,在她的眼前被斩首。她被迫去看每个人的死状,被迫去感受他们的情绪如何从惊恐转为绝望,最后变成恨意与不甘的混杂体,被下落的刀刃切碎。

啪嗒——脑袋掉在地上,情绪消失了。

纷杂却相似的情绪接连刺入是枝的心中,就连呼吸都让她疼痛不已。从那浑圆的伤口之中喷出的鲜血能溅得好高,总是会洒在她的脸上。他们像是排着队来到她的面前赴死,每个人都在绝望中尖叫。

是枝也曾尖叫,也曾痛哭,就在她看到第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她说一切都是她的错,不要惩罚其他人。杀死她就好,让她痛苦就好,是她擅自实施了荒诞的妄想。

话语无用。屠刀依然落下,鲜血依然喷溅。

恐惧、绝望、憎恨、不甘……

她无法再落泪了,麻木的心接受着一切情绪的刺痛。

在目睹所有术师的死亡后,她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惩罚。

她与她的孩子被推入了长满荆棘的井中。尖锐的刺扎入皮肉,她像是被束缚在了荆棘之中。遥远的苍穹变成了小小的圆形,遥远得再也不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了。

“我们犯错了吗?”——她被年幼的孩子如此询问。

不,不是“他们”犯了错。只是她的错而已。

是她杀死了所有人。

小小的孩子依偎在她的身边。他似乎被施加了某种术式,一点一点逐渐地在她的怀里萎缩,情绪逐渐淡去,最后再也无法感知。在井中的的第三天,它萎缩得连身躯都消失在了是枝的掌心之中。

至此,只剩下了她孤单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不这么做就好了,不妄想希望的传承就好了。这些念头缠绕着她,像是荆棘。死亡的触感变得渐渐真实,她好像已经看到了死亡的实态,仿佛只要伸出手,她就能触摸到了似的。

但在她与死亡之间,却隔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五条觉站在井边,低垂的眼眸看着她。不知为何,是枝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也曾以这样的表情,看着井底的荆棘。

他的情绪仍然无法知晓,是枝也无心去感知了。

不要再看了,让她去死吧。

她闭上眼,却听到他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如果五条觉想要当告密者,那么在那个沉默的雨日,她就会被处死了。

事已至此,她已经无心去猜测是谁发现了这个秘密——就算知道答案也没用。

已经无法挽回了,所有人都死了。

“还有一部分八重家的人没有被处死。他们全部都是看不到诅咒的非术师。”他说,“但他们没有资格再留在这里了。他们会被驱逐至和歌山……我早晨才被告知了所有的事,而这是我唯一来得及做出的决定。现在,我以五条家家主的身份问你,你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怎样的过错吗?”

是枝想笑。她扯着嘴角,发出了几声不像样的哼声。

“事到如今还问我这个……”

“不要说这种话!”他的声音回荡在井中,“别想太多,只要回答我,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原来这不是狠厉的质问,只是他的表情有点扭曲而已。他简直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才问出了这样的话。

是枝很累了,视线不知何时已然变得很是朦胧。她眨了眨眼,在这短暂的刹那,她想了很多。

想起了掉落的头颅和喷溅的血,想起母亲握着她的手说人类的希望是一代一代延续下去的。

可是她已经没有希望了,她也斩断了其他人的希望。这一定是最大的罪过。

“是我的错……”她的双唇颤动着,“全部……都是我的错。”

“那就好。只要你说出这句话就足够了。”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的。不用感到害怕,你不会死在这个地方。”

“别在将死之人面前说谎。”

“这不是谎话!”他的声音急切而尖锐,像极了愤怒,“我可曾骗过你?”

“……没有。”

五条觉从来没有骗过她。

“我绝对能救你出来。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于情于理都不该面临死的责罚。对不起,我没有来得及救下更多的人,但我一定要救你。你不会死!”

他说得那么认真,是枝几乎都快要相信了。她知道五条觉没有在说谎,只是这件事是绝不可能实现的。

没有人认为她值得活下去,就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只有五条觉在不停地说着,她的过错并不是无法饶恕——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而已。

是枝听得倦了。

“你明明知道我在做多么糟糕的事,可是你没有阻止我。为什么?”

“就算是阻止了,也不一定有用吧。”他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我告诉你不要下到井底,我也说了那会很危险,但你依然会为了知晓荆棘为何生长而进入井中。你总是这样,一往无前而胆大。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

“我会的。如果是你告诉我不该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会停下。”

他似乎是怔住了,许久之后,才吐出僵硬的一句“对不起”。

其实是枝不想听他的道歉。她只是想着,如果在那个雨日,他可以问出“为什么”就好了,那么此刻他就不用说抱歉了。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罪。就让我一同背负这份罪孽吧。”他坚定地说,“所以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离开了这里之后,再慢慢弥补过去的错误就好——我们一起弥补。”

五条觉向井底的她伸出手。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是枝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如同少年般的清朗。

“就这么约定好了,可以吗?”

他的手明明遥远得不可触及,是枝却愿意相信。

“……好。”

他笑着离开,自此之后再也不曾出现在井边。这并不是背叛,也不是忘却了约定。

在御前比武中与禅院家主同归于尽的五条觉,无法再回来了。不久之后,缠绕在井底的荆棘也与无知的期待一同死去。

从井底捞起尸体,用术式瓦解残躯。当五条家的咒术师确定了犯下过错的罪人不会变成咒灵时,八重家的赦免者终于抵达了他们的流放地。

谁也没有看到,在死亡的希望之中,爬出了名为绝望的诅咒——那是一只丑陋的青蛙。

是枝蜷缩在其中,已然坠入混沌而孤单的梦。

.

记录·其之肆

—■■■■年■月,■■,■■■—

好像有人敲响了门,是枝从梦中醒来。

小小的陌生的孩子们站在不远的地方。在他们的身上,是枝感觉到了最熟悉的气息。

他们是八重家的孩子。

一、二、三……有八个孩子来拜访她了。

她想她应该很高兴,因为她扬起了嘴角。笑容等同于心情愉快,曾有人对她这么说过。

只是这些孩子好奇怪。一见到自己,他们就跑走了。

为什么要跑开呢?别离开啊,我会好好地爱你们的。你们都是可爱的孩子们。

她大声说着。

她合起手掌。领域展开,箭雨落下,山与海包围着他们。她的指尖牵引着他们的情绪,将他们拖入与自己一样的感(绝)情(望)之中。这样孩子们就会愿意留下了。

然后,把他们拉到自己的身边,紧紧地拥抱他们。

可为什么他们一下子又消失了?

曾经用十指操控着最细微的情绪的咒术师,直到此刻也没有意识到,她的情感早已经错位了。

她曾知道爱是亲吻,爱是拥抱,爱是一切的柔软。

她曾知道恨是痛楚,恨是折磨,恨是一切的尖锐。

但现在,什么是爱呢?她又该怎么做,才能表述她的“爱”?好迷茫啊。

于是爱变成了暴戾,思念变成了屠杀。

她永远无法拥抱这些被她用绝望操控了的孩子们。

可唯独有一个孩子是特别的。从一开始是枝就感觉到了,这孩子的情绪是看不见的,也无法操控她。她没有陷入是枝的感(绝)情(望)之中。

这孩子让是枝想起了某个人,藏在记忆之中很遥远的某个人。

好想和这个孩子说说话啊,可是她跑得太快了。

是枝迈开步伐,抓住了她的手。这孩子的脸脏脏的,原来是个调皮的脏小孩。

温柔地擦净她的脸……呀,这个孩子长得和自己真像呢。

是枝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

她看着这孩子,如同在看着自己。

“不要相信六眼。”

她对这孩子说,如同在告诉自己。

说出这句话时,她想起了那个无法被她窥探情绪的人。

其实她从来都未能感知到五条觉的情绪。她也从不知道,自己对于五条觉的感情究竟如何。

在这漫长的百年“生命”之中,哪怕一次都没有。

咒灵化的是枝为什么会是只青蛙,一是借了井底之蛙的意思,二是因为“蛙”在日语中的读音和“帰る”(回去)相同,是八重家的后代们想要重回五条麾下的情绪所塑造而成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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