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女人停在原地，吉尔伽美什在一边双手插在裤兜里挑眉，饶有兴趣地打算看看浅井润子到底是什么反应。

慢慢地、慢慢地，她脸上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眼帘垂下叫人看不清里面的神色，路过他们的陌生人速度仿佛一下子就慢了数倍，白发男人的全部关注都在她身上，只听女人轻声说：“我确实是浅井润子。”

可接下来的话让五条悟的脸色更差了几分：“但我不记得你。”

不记得，不是“认得”或者“认识”。

他她根本就是记得他，只不过不肯承认而已，不然为什么他拉住她手的时候，她会重重地抖一下呢？

“现在请你放开我吧，”润子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目光直视前方一点都没有偏离，却显得太过刻意了，她弯起一边唇角，加上了敬语，“这位先生。”

白发男人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动作，握住润子的手腕微微一动，就把重心其实不稳的女人扯到自己面前，他猛地扯下自己的眼罩，白色发丝跟着散落下来，夜晚霓虹灯的光芒顺着发丝倾泻如同流星的碎屑一般，润子一时间看花了眼。

那双极蓝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别开玩笑了，润子老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天出现在港口黑手党总部的人确实是她，可当年连他的六眼都看不出来她的造诣，不可能犯下那么低级的错误——把气息抹得一干二净，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然而他能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浅井润子，不是其他人假扮的，也绝对不是失忆了，那就是故意的。

况且，他连她是如何复活、什么时候复活的也不知道。

见润子一直没有反应，既没有甩开那个白发男人的手、也没有做正面的回答，吉尔伽美什刚要说点什么，又有两个人突然出现在附近，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这里。

“喂，我们应该走了。”吉尔伽美什搭上润子的肩膀微微用力想要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一抬眼就撞上了那双蓝眸。

如同大海也要燃烧起来一样，那双眼里有不解、有不甘，还有愤怒，吉尔伽美什忍不住轻笑起来，红眸的竖瞳微微放大，是在生气他碰了浅井润子吗？

真是太有趣了，果然在黑泥中受肉之后留在这个女人身边是正确的选择。

轻微的“唰唰”两声，两道身影迅速落在白发男人身边，而一旁的行人们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是突然从上空坠落到这里的、而是一直都在，两人站定之后，浅井润子的表情微微一滞。

家入硝子与七海建人，一个是曾经她的亲学生，另一个是五条悟的后辈，当年他们也见过不少面。

“最后”的时候，他们两个也目睹了她的死亡。

总是懒洋洋的棕发女性瞪圆了似乎总也不能完全睁开的眼睛，眼里倒影着的只有那个女人的身影，身体忍不住前倾，伸手想要触摸到她：“……润子老师？”

来到这里之前她还以为是假警报，本来想要拦住五条悟以免他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可没想到润子老师居然是……真的，而且她也在渐渐失控。

“冷静点，硝子。”七海推推眼镜，神情严肃，迈出半步挡在家入硝子身前，余光紧紧盯着面无表情的五条悟。

真是麻烦，但还不能不管，这两位都是那人亲自带出来的学生，又是他的前辈，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带着他们撤退，慢慢探测对面的虚实——浅井润子身上没有一丝咒灵的气息，完全像是一个普通人类，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缉拿她。

况且一旁还有一位一看就不简单的金发男人，五条悟高专的时候也没有他这样目中无人。

五条悟握紧拳头，这里确实不是适合说话的地点，已经渐渐有路过的行人不停地在看他们了，几个人突兀地站在步行街中央、气氛紧张地快要打起来，不过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润子一直都是性格安静的人、也不喜欢其他人注视的目光。

“算了，我们走。”白发男人闭上那双一旦注视就再也移不开目光的蓝眼睛，控制自己不要再忍不住去看她，嘴角没有一丝往日玩世不恭的笑意。

从前润子最喜欢他的蓝眸了，可今天却对它们无动于衷。

但他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弃的，横滨到东京也不算远——干脆直接在这里买一套房吧？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负担。

横滨双子塔的公寓楼看起来就不错。

七海拽了拽家入的衣角，女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样回过神来，不舍地望着垂下目光没有看向他们的老师，脚下一步都不肯动。

吉尔伽美什不合时宜地冷笑一声，硬生生掰着润子的肩膀让她转了一个方向：“你还要愣在这里到什么时候，本王可等不起你。”

浅井润子被那个陌生的金发男人拉走了，几个人还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很快两个人就被匆匆路过的人们遮去了踪迹，七海建人的声音软下来几分，对着神情失落的家入硝子耐心地说：“好了，现在先回去吧，光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线索自己送上门来。”

棕发女子的肩膀塌下来，终于肯迈动步子，可五条悟还站在原地，罕见地没有拉下眼罩，蓝眸缓缓移动——以他的身高，应该还能看到那两个人吧。

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已经完全背过去，五条悟也刚要转身，一直关注的人却突然回头。

只是一眼就将他定在原地。

永远都毫无波澜的纯黑色眸子第一次有了极度强烈的感情，浅井润子回首望向五条悟，眼里的爱恋、怀念、克制、无助、迷茫……那些情感几乎要随着泪花溢出来，可是她眨眼的时候却没有泪水流下。

还散发着一种明确的信号——她需要帮助。

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

“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转过一个弯，等到那白发男人再也看不见他们时，吉尔伽美什终于松开润子的肩膀甩了甩手腕。

饶是他今天也没看明白这到底是哪一出戏。

明明是她想要引诱他们出现的，可见到了面却不肯相认，态度模棱两可暧昧不清又给人家希望，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最后她是回头远远望了那男人一眼吧？

虽然当时他没有去看润子到底是什么神情，但他知道，这一眼绝对把那人牢牢套住了。

润子还低着头不吭声，吉尔伽美什挑眉，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她时，他的急性子和坏脾气总是能够克制得住：“怎么，他是你生前的恋人？”

黑发女人终于莞尔一笑，淡淡道：“只是普通的师生罢了。”

普通的师生？那可绝对不是一个学生应该看老师的眼神。

“喂，你这女人再不说实话，本王可没有那么多耐心。”吉尔伽美什环起手臂，身后出现几个淡淡的光晕。

润子见过那种东西，在圣杯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那是他的攻击手段之一。她知道吉尔伽美什不会真的对她动手，但为了接下来几天不被他一直“缠着”问来问去，润子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你见过我的原形吧？”

金发男人点头，那是在大圣杯即将吞噬他们之前，那一瞬间他确实看到了，一只白色狐狸的虚影在她周身一闪而过。他曾经怀疑过她就是日本史上最著名的狐妖玉藻前，然而一切特征都对不上。

“这具身体是新生的，”润子拨弄自己的头发，柔顺的黑色发丝顺着指尖手背倾泻，她的神色慵懒、眼尾的一点点狡黠终于点透了她的身份，“很不巧，动物就是这样，一到了季节就会……”

吉尔伽美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完全僵住了身体：“什么！？你这女人——你不会真是只狐狸吧？”

*

那个眼神几乎让他整整辗转反侧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五条悟才终于有了一丝困意，然而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那一幅画面。

蔓延整座山的青色火焰，身体几乎覆盖了山体的白色巨兽，虽然体型巨大、散发着咒术师天生敌人的气息，可所有人都不能否认那是一只极其美丽的妖兽。

九条白色的尾巴在空中挥舞，耳尖和尾巴尖的毛发都是粉色的，眼尾和眉间有同色的线条，纯黑色的眸子比人类更加灵气，美丽又危险。

当代所有的咒术师都无法靠近咒灵化的浅井润子一分一毫。

他抵达战场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

抱着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目的，五条悟也想要靠近她，可是还没来得及抵达，巨大的九尾狐突然消失了。

浅井润子恢复了人形，在所有咒术师蜂拥而上将她的身影埋没之前，两人遥遥对视，目光相撞。

远远地、女人的嘴唇张张合合，对他说了一句话。

啊咧，是什么来着，他为什么记不清内容了呢？

润子到底怎么了呢？

She needs to mate.（悄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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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