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比起诅咒，更难以处理的是人类的念想。
嫉妒，仇恨，羡慕，忧思，眷恋……
万万千千的情绪纠葛，才让人类不同于只有生存本能的生物吧？比如没有思维的牲畜，再比如根本就不算生命的咒灵。
在看到亲眼看到那个绝望的母亲交出返魂人偶时，逢泽唯就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她原本以为着的咒术师的工作，即所谓的和诅咒作战，只是单纯将那些邪恶的“东西”灭杀，但现在看来，似乎不仅仅是那样。
诅咒本就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之物，可人类又不可能完全没有这样的情绪。
咒术师祓除诅咒，斩断的……不正是人类无自知的、负面消极的念想么？
那如果是爱呢？
就像那个母亲爱着孩子一样的爱，这样的情绪究竟算不算负面。
客观上来看，女人的“爱”确实不曾诞生过诅咒，可她所行之事，却是形如诅咒。
好复杂。
或许，咒术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非单纯”的诅咒事件吧？逢泽唯想。
听起来还真就是中二剧本里那些拯救世界的英雄。
之于那个女人交出返魂人偶之后的后续，逢泽唯并不知晓详情，她原本是想接着看的，但是五条悟突然把东西塞给了七海建人。
白发青年摆起前辈的架子，用极其欠扁的语气说了句“之后就交给我这优秀的后辈七海君了”，随后便拉着逢泽唯起离开了现场，突然十分殷勤地说是要请她吃炒酸奶，还交代七海建人一会到炒酸奶的小摊前来找他们。
逢泽唯一点也不觉得五条悟是良心发现了主动赔偿她撒在地上的那两份，而是另有所意。
比如他只是懒得工作而去奴役后辈，再比如，是为了把她从现场支开，从而避免看到残忍的事——如何处理那个确实看起来精致得有人类模样的咒骸。
大概率是后一种吧？毕竟处理那样的“人偶”，在观感上或许就是变相的“杀人”。
新的炒酸奶买好了，没有排队，因为五条悟用了钞能力。
地下街道路旁的休息椅上，左右两端坐着的正是吃着炒酸奶的逢泽唯和五条悟两人。
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口感很好，但逢泽唯的心情却没法想十几分钟前那样，尽管她又猜中了卷数，也拿了买一送一的彩头。
她还在想刚才的事，可想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坐在椅子另一端的青年一边吃着炒酸奶还一边哼着根本不着调的小曲，似乎一点也不受刚才的事所影响。
想来也是，既然都是特级咒术师了，早就见惯了这类事件……甚至是生生死死的纠葛了吧？
逢泽唯转过头，盯着五条悟的脸看了好一会。
那家伙还是一副乖张的模样，嘴角苟着笑意，墨镜之下的表情却让人感受不出他的真实。
“五条先生你是故意把我从那里支开的吧？”
这一次，是逢泽唯主动开口询问。
五条悟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挖了一大勺炒酸奶就往嘴里塞，然后呼着气喊着好冰好冰。
逢泽唯见状，有点无语：“……算了。”
她就不能指望那个人会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那家伙就是这个不正经的模样。
然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之于五条悟这种平日里话多的类型，这样的沉默才显得不寻常。
一直到他把手里那份炒酸奶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唤了一声：“小唯。”
“？”难得没有听到对方用带着轻浮尾音地叫唤自己，逢泽唯愣了愣。
“以后的工作里，或许还会见到更多类似的事。”
还是清朗好听的声线，却是少见的严肃凝重的口吻。
彼时，男人也转过了头，朝着逢泽唯的这一边，他弓着腰，手肘抵在架着二郎腿的腿上，掌心托脸。
在逢泽唯表情怔怔还未作出回应之时，他又接着把话说了下去：“刚才，你在困扰的不就是这样的问题么？”
“……”
五条悟说的没错，她确实陷入了迷茫。比如，爱这样“厚重”的感情，究竟算积极还是消极。
也许这个问题就没有答案。
逢泽唯沉着表情，没再回话，低头默不做声地继续吃起了没吃完的炒酸奶。
那边才正经了没一会的五条悟又恢复了往日里的轻浮状态，他从椅子的那一头站起，靠在逢泽唯的身边又重新坐下。
他又是躬下身，拉近了高度差带来的距离，自下而上地看着女孩的脸。
逢泽唯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注视盯得眼皮一跳，她僵直着身体，本能地向后仰：“……你干嘛？”
“嗯~”五条悟轻哼了一声，轮廓好看的嘴角勾起，“我想要夸小唯两句~”
“哈？”
“怎么？你的五条会长要夸奖你了，你不高兴吗？”
“……不必了不必了，多谢五条会长。”逢泽唯赶忙拒绝，以防这家伙说出什么惊人的发言。
她就不信五条悟的嘴里能说出什么真的是夸人的好听的话。
五条悟可不管得到的是拒绝还是接受，只要他想说，他便直接接着说：“昨晚的课程小唯掌握得很好哦，已经能靠自己就认出咒骸，而且还没有借助咒具，很厉害哦~”
句末那句“很厉害哦”俨然就是哄小孩的口吻，但还好，这是个算不上不正经的夸奖。
“是你教的概念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逢泽唯答道。
但凡去回想，她就会开始觉得下巴痛，实打实的刻骨教育。
“刻骨铭心吗~~所以你也觉得我很有当老师的天赋？”
“……你不要擅自阅读理解。”
“果然，我就知道我做什么都是最强的~”
“…………”
罢了，这家伙就是正经不过三秒。
但话说回来，五条悟这种性格会当老师本身就是一件稀奇事，至少逢泽唯是这么觉得的。
尽管和他相处的时间算不上太长，但他那过于鲜明的个性，已经像个标志一样刻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是个很讨厌规则束缚的人，却干着教人遵守规则的职业——教师不就是这样的工作吗？育人循规蹈矩，恪守规则。
“我在高专当老师可不是为了照本宣科教人规矩。”五条悟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插了一句。
“……？”
“你刚刚就是在这么想我的吧？”
“……”
这家伙是会读心术吗？
虽然听伊地知洁高介绍过最强咒术师五条悟的眼睛天下无双，但六眼还不至于能够看穿人心里有什么想法吧？
“我的眼睛不能读心，但是小唯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了哦~”五条悟又看穿了逢泽唯心中所想，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用食指戳在了后者的脸上，“就在这里——一·清·二·楚哦~”
“……”
逢泽唯一把打开了那只使坏的手，她又是向后仰想要躲开，但已经坐在了椅子的最侧边。
身后是靠背，左边是扶手，右边又被五条悟给挤着。
“…………”
无奈之下，逢泽唯索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转回头，却发现五条悟坐在光影之后的模样，有些深沉。
“五条先生？”
这个人总是这样捉摸不透，在不正经的时候又会透露出靠谱的样子，在以为他靠谱的时候又开始摆出玩劣的作派。
五条悟还是弓着背坐着，修长的手指交叉着，托着下巴。
他的目光穿过墨镜，也穿过站在跟前的逢泽唯，远远的不知道投向何处。
“我留在高专执教的理由啊……”
“与其指望着那群如同烂橘子一样腐臭的老东西们，还不如从‘未来的希望’抓起，现在的那些孩子们就是未来的希望。”
“从他们开始改变，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掀起足以翻天覆地的风浪。”
……
清朗的嗓音以一种很平静的语调叙述着，平时蛮不正经的家伙突然正经起来，言语的力度会是加倍地深刻。
逢泽唯听得半懂不懂，但是看到对方这样的状态，她也没有了吐槽“谁问你了”的冲动。
她为之动容，五条悟现在的样子，确实帅气。
话说到最后，是五条悟自己打止了这个话题。
“啊……一不小心说多了，现在的小唯还听不太懂吧~”
“……嗯。”逢泽唯点了点头。
虽然不清楚咒术界的规制，但逢泽唯听得出话里的任重道远，听得出五条悟少有的露出了平日里轻浮面具下的认真——他在考虑很大很长远的事。
“除了孩子们之外，小唯你也是这之中无比重要的一环。”
“因为我是[障器]？”
“嗯，你是这之中的独一无二。”
没有玩笑的语调，逢泽唯听得恍惚，五条悟清晰的字句如同落在了她肩上的责任。
正当她准备也对此认真地表达自己的观想，面前的白发青年却又是语调一转：“是不是被我认真的样子迷住了~~”
“……”
确实被迷住了三秒，但现在无语更多。
“唯酱~千万不要迷上我，我啊~可是个抓不住的男人~”
“…………多谢提醒！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我睡觉前应该还会写一章，周末出门了没码，今晚补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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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轻浮背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