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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宣称未曾发觉,那一定是拙劣的谎言。
这是第几次了?迟来的情况。
隐隐约约看得见,「灵魂」反映的、□□的真实情况。
一直以来、不求回报陪伴你的人类少年受了伤。算不上严重,但一直没有痊愈。
明明只是那种程度的伤而已,两三天就可以痊愈……可,已经很长时间了。
要做点什么吧?他是不是被欺负了啊。
但是,他好像又不想让你知道。
要尊重他人的意愿,虽然是这么想的——
……啊。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错落雨丝滴在伸出的掌心。
你不喜欢秋天的雨。
枯叶、细雨、阴天,以往每每看见这些意象,你都很担心姐姐。……姐姐身体很不好,花叶凋零的景色又很难让人不想到死亡。
与你不同,身为成年人的姐姐,哪怕身体虚弱,内心也永远强大冷静。生命中最后互相陪伴的阶段,与其说是年幼的你在照顾她,不如说,是坦然拥抱死亡的她在支撑你。
包括这些秋日生命凋落的象征。
……即便那时,被它们触动、陷入悲观的人,也只有你。
秋雨来时,寒冷再度趁虚而入。
反应过来时,你正喃喃着谁的名字,抱膝蜷缩。
到底是谁呢?那个记不清名字的人。……好像并不是在思念他,只是下意识认为那个人可以让你不那么悲观。
……别想了。回忆永远记不起来的人是没有意义的。
吉野君在哪里啊。想去找他,又担心自己太过纠缠,万一他并不想让你介入生活怎么办?感情变糟的话,就没办法继续亲近了。
雨丝一直在落,水泥制地面被打湿晕染,又形成小小的水洼。
天色暗沉,仰头能看见深色的云,漆黑压在头顶。
阴天、暴雨,这种天气总能轻易使人联想到城市怪谈,杀人事件同样偏爱此时发生,听闻大雨能够平等的带走一切污秽,或许鲜血与尸体也一样。
“……真…笑……!”远远地、传来笑着的声波。
啊。
可是,雨落在地面的声音,为何丝毫没有掩盖不远处逐渐接近的嘈杂污秽呢。
“你这家伙…!…再……?”愤怒。
水珠顺着发丝滚下去,垂眸望着湿润银发时,一种奇异的心情忽然柔和地涌上来。
正倚靠的位置是天台边缘的铁丝网,想要站起来的话,抓住网眼可以轻易借力。
……但是,想走路还是很困难,该认真学习了。无论再怎么不能接受这幅身体,连人类形状的平衡都保持不了,未免太不用功了。
你认真地、一步一步踩进浅浅的水洼。
声音越来越近。
“……别开玩笑了!”
人声混在雨丝降落的白噪音里。
“喂、喂,看来这家伙生气了啊?”
“呜~哇,好可怕,感受到杀意了呢。”
要控制这双腿不把水泥地踏碎真的很困难,总感觉需要用上咒力。
“欸欸~原来猎奇废物也会生气啊?我们真的怕死了呢——”
“但是、一想到居然是替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生气……”
“——就只感觉得到滑稽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轻易将白噪音压住。
啊、啊,要心平气和才行,这不是又把地面踩裂了吗……
“喂喂吉野,再来说说吧?快告诉好朋友们,每天去天台是做什么?不会是和女人见面吧?”
“开什么玩笑啊翔,这可是有虚拟朋友的吉野君,不是女人,是女鬼才对吧?”
“呜哇、说出来实在太滑稽了,对不起笑得太开心了哈哈哈哈——”
不行、要冷静下来……怎么办啊,水泥地延伸开了蛛网一样的碎裂痕迹。
“我,还有急事。能快点结束吗。”极度沙哑。
要用咒力、要用咒力才行,减轻大部分重量,营造出看似走路实则漂浮的效果……慢慢地、小心地。
“……你这小子啊。”有人阴冷地说,“以为我们做不出来吗?”
“喂,我们是被小看了吧?”
听得见击打柔软身体的声音。
不能冲动,话是这么说,双脚却忽然飘起来。
窗外电闪雷鸣。
教学楼角落的楼梯间,余光瞥见连灵魂都几乎变形、衬衫染上斑驳血迹的,清瘦少年伤痕累累的身体。
啊啊啊不行,要冷静一点,万一把楼震塌掉会死很多人的。
倘若咒灵想要对人类不利,怀有恶意试图发动攻击的那一刻,身形便能够被看见了。
“真的假的……”
站在对面的、成群结队的三个少年瞪大眼睛看着你。
什么啊,连发抖都没有,居然还紧盯着看……明明那些人面对真人的时候那么害怕。
你居然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电灯忽而短路,头顶光源明暗闪烁。
……又不小心漏出来了,咒力。
“虽然不想主观地杀人,”你飘在为首的少年身前,手掌温柔地搭在他肩上,“但是、我真的有点生气……”
水珠**浸湿他的衣衫。
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害怕欸,这种情况哪怕成年人都不可能没反应……还是说,是你的问题?
视线过于狂热、又似乎正恍惚,方才还在施暴的少年露出朦胧痴迷的神色,眼瞳中映出你的脸。
感觉不太对劲。
因为以前杀掉的都是被变成怪物形态的对象,你在对清醒的人出手这方面其实没什么经验。
要尝试一下吗?
只说一句话,应该没关系吧?
“……要不然,你来杀掉那两个人吧。那边的,两个跟班?”
背后的视线似乎在颤抖。
原本以为做不到,说出口却发现意外地很轻易。
而后施暴的少年领头对你露出几乎要顶礼膜拜的表情,感觉下一秒就要跪下领命……哪怕明知道是自己的缘故,看着正常人变成人偶的过程也不会舒服,你拧着表情后退一步。紧接着像得到命令,领头转过头,从腰间掏出一把锐器——中学生上学居然会带这个?!还好你来得早——对同样盲目恍惚望着他的两个跟班猛冲过去。
啊,打起来了。
怎么说,比想象得还简单一点。原来说一句话就行了呀,连术式都没用……如果真人在,一定会说你浪费了实验材料。
「不过算了,反正是量产的消耗品,丢掉也无所谓。」然后又会这么说。
“嗯…那边的两个人,也多还手吧?再不还手会被杀掉的。我不想让你们都死掉呢……”
死人的话咒术师会来吧?只是互殴性质就不一样了。你对新力量的控制不太行,能不留下痕迹是最好的。
鲜红的液体飙出来,溅在雪白墙面上,淅淅沥沥地流下来。
人体,真神奇啊。真人那本人体什么学说的书里写的,他兴高采烈念出来过、 一个人身体里的血液有多少来着?忘记了,反正意想不到的多。
“……朝奈?”盯着三人扭打的画面时,有人叫你的名字。
你:“…………”
“……朝奈!”声音还残留着被击打后的颤动,“这是…什么?这种……他们怎么了?”
啊,他叫你的名字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啊,心脏的位置开始痛了。
你在做错事,你当然知道。
“顺平,知道吗?”
你抿着嘴唇、背对他漂浮着站立。
垂眸时恰逢最剧烈的一道雷,巨大而雪白的闪光将暗沉楼梯间照亮的一瞬间,你看见地面的四道影子。
三道扭在一起,另一道映在角落。
你立在中央。
“对我来说,困难的不是「如何杀掉」,而是「怎样不杀掉」。”
锐器刺入皮肉、坚硬击打筋骨。雨声并不规律,杂乱的背景音乐擅自传入耳中。
“尽量想避免杀人是一回事…可是,拥有足够的力量、又有了前科之后,忍耐不对冒犯自己的人出手,才是困难的事情。你看,明明是他们先做了错事,我却要为了留住冒犯者的性命,思索「他们是否罪不至死」这样很难得出答案的事……这太不公平了,对吧?”
一片黑暗中,倾诉的语调陌生又熟悉,堪称完美地融入身前荒诞电影般可怖扭曲的情景。
“不过,我果然还是不想杀人……所以,虽然有点残酷…不如这样吧?”
你轻声细语、缓步漂浮着移过去。
“我的术式、可以迷惑人类的五感——”
“朝奈……”人类少年的声音很低,你听见他痛苦的呼吸声。
是想阻止你吗?不,他并非会在意没用的人性命的类型……应该是,自己也不清楚叫你的原因吧。
“——让他们、变成「病人」吧。”
并不想露出真实的肢体。虽然不想,考虑到最终结果,还是放出来比较好。
身体自腰部开始变形,紧接着是虫类破茧般异样的鼓动,银白色藤蔓随之从艰难维持的腿部中分裂开来,而后尾部迅疾扫过、伴随术式生长的尖端流畅划过首批人类受害者的大脑。
「眩视惑听」。
仿佛与生俱来,运用得如臂指使的术式。
你听见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人类无声的尖叫。
有什么被碾碎了。
“别透露我的事。”
你最后下达命令。
人类少年们眼瞳涣散,满身是血。
却直到闭上眼倒地昏迷、也一刻不停地望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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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本来打算这章写完这个篇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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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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