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他们的姜断续眼下青黑,看起来好久没有休息了。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夏油杰有点吃惊,“我还以为你的人设不是这样的啊!”
姜断续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
他俩此时站在医院门前,在夜风的吹拂下,一个头发出油、嘴唇干裂、眼圈快要到下巴;一个风尘仆仆、衣衫凌乱、看上去气喘吁吁。
身后的一干医务人员都有点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了。
“情况是这样。”姜断续在工作的时候可不跟别人客气,“前段时间有个二级咒术师,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被送到我们医院治疗。”
夏油杰点点头,把自己凌乱的长发重新扎好,“如果是普通的伤,应该一发反转术式就痊愈了对吧?”
“废话。”姜断续也不跟他多客气,扯着他的袖子往里走,“我们确实对他用了反转术式,他身上的伤也确实痊愈了,但他醒来后没多久就重新陷入了昏迷。”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治疗他的医生反转术式用的不够,就换了一个人重新对他进行治疗。”姜断续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没想到结果和上次一样,他刚刚醒来就又重新昏过去了。”
“并且没过几分钟,他就出现了心力衰竭而死的迹象。”
“所以没办法,我们只能对他连续不断地使用反转术式,一边维持他的生命,一边找出原因。”
“这就是你的考题,找出原因,救活这个人。”姜断续把双手插进兜里,表情很冷淡,因为过度疲惫导致语气也很冰冷,“坦白说,如果你失败了,我也会向上面写一份书面说明,毕竟这次的情况和以往都不一样。”
夏油杰头痛地叹了口气,“我尽力试试吧,不尝试就先放弃不是我的风格。”
“不过,我可不会治病啊。”
两人从电梯的一楼下到负二层,电梯开门后,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医院是最容易诞生咒灵的地点之一,即使有结界阻挡,每天也需要使用咒具不断地清除蓄积的咒力才行。”姜断续在前方带路,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更深的地下,还有一座实验室,里面聚集着不少科研人员,在他们看来,咒力也是力,如果能将咒力转化为别的能量,那无异于发现了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新能源啊!
姜断续在一个房间前停下,示意夏油杰往里看,隔着一块单向玻璃,夏油杰看见一个人正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仪器,已经昏迷过去。
“这是重症监护室吗?”他问,“治疗这种原因不明的【诅咒】,现代医学有用吗?”
“没办法,医院里会反转术式的人是有限的,很多人甚至还不是医生,如果要源源不断地用咒力,恐怕我们就要先累死了。”姜断续叹了一口气,“我先简单说明一下吧,患者周松,男,二十七岁,二级咒术师,无家族遗传疾病,一周前入院,他前一个任务是组队完成的,根据任务报告书来看,完成的很好,但是队伍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你曾经见过的咒灵伏尸鬼,等级在一级左右。”
“他自知不敌,因此请求支援后主动撤离了战场,那只伏尸鬼随后也被赶到的其他咒术师祓除了。周松后来来到这里就医,但当时的诊断是他只是被伏尸鬼的利爪所伤,还中了它的毒素,按理说只要使用反转术式就绝不会出意外。”
“他后来还醒来过吗?”夏油杰若有所思。
“没有。”姜断续摇摇头,“每次治好后,不等周松醒来,他的身体都会剧烈抽搐,随后就又会陷入深度昏迷。”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四次了。”姜断续说:“他现在已经非常虚弱了,如果再多来几次,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过去,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保守治疗……”
夏油杰看了下时间,晚上十点,距离考核截至还剩八个小时。
“如果真的是咒灵作祟,我们等到十二点就进去看看。”姜断续说,“医院中因为多种因素,子时的结界强度最弱,咒灵想要作乱,子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姜断续拨通了对讲机,让对面送点饭过来。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你没吃饭?”“你还没吃饭?”
姜断续咳咳两声,又按上了对讲机,“送两份。”
两个人食不知味、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指针很快走到十一点五十五分。
晚上十二点整,姜断续领着换好衣服的夏油杰进入了周松的病房,对方仍然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毫无知觉。
夏油杰观察了一会儿,毫无头绪,此刻,距离考核结束,还剩下最后六个小时。
他们两个逐渐接近,直到并肩站在周松床前,原本昏迷已久的周松,却突然发出了沙哑的嘶吼声,肢体抽出,唇角渗血。
姜断续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使用反转术式,但这一次,术式没有生效,周松依旧在喊叫,甚至声音越来越痛苦了。
床边的仪器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上面显示的心电图正在不断地变换,血压和心率也在剧烈上升。
“刺啦——”
姜断续震惊地转过头,看向把自己的手心割开的夏油杰,一时间有些生气,“你干什么?!”
他是学医的,最讨厌别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平日里之所以和风昙斗嘴最多,也是因为她是最作死的那一个——
“他是我们来了才出意外的。”夏油杰的声音很平稳,“那么反过来说,我们身上一定有东西在吸引着【它】。”
赌一把,夏油杰心想,因为他要没时间了。
毕竟,他还有和悟的约定要去完成,就近看,也有两个“女儿”要养啊。
姜断续咬了咬牙,一把抓过周松痉挛的手,硬生生掰开,在他的手心也划了一道口子,血液喷涌而出。
“其他人马上就到,你们两个可不要就这么倒下。”他危急关头,语气也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过了几秒,周松的手心伤口裸露出的血管里,钻出一只很小的黑色飞虫,一出来就甩干净身上的血,对准夏油杰手心的伤口飞了进去。
姜断续眼尖,但来不及阻止,下一刻,夏油杰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
“【领域展开·甘木返魂】。”情急之下,姜断续展开了领域,翠绿色的领域将整间病房包裹起来,他随即对着早早等在走廊另一侧的人大喊,“将周松带走,你们也赶紧撤出这间病房。”
刚刚虽然是惊鸿一瞥,但足够他联想到那个小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恙,但恙虫早就绝迹多年,他也只是看《古代咒灵大全》的时候看过一次而已,难道说还是因为那座古墓?里面除了伏尸鬼,还有恙虫这种东西?(注1)
如今一只就够折腾了,要是成群出现那还得了,姜断续深深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他们查不出来,恙虫太小了,又寄居在心脏里躲过了检测,看来这是个医疗漏洞。
他今晚和明天又得熬夜写报告了。
姜断续把倒在地上的夏油杰放在床上,依旧维持着领域,打算先观察对方的状态,如果不行,就申请对方考核失败,然后展开救治。
既然已经知道了病灶,他会让那只恙虫明白,他们反转术士并非是浪得虚名!
那只恙虫进入体内后,夏油杰疼得浑身出虚汗,那种像凿子一样穿透心口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他很想直接晕过去,甚至产生了开口放弃考核的想法,但很快,他就死死地抓住身下的床单撑了下来。
这是折磨,却也是机会。
一个能令他,再上一层楼的机会。
夏油杰时常反思,一开始他和悟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那么究竟是哪一步,他开始落后了呢?
……是生死之争。
咒术师都是疯子,他从未面对过自己的死亡时刻,又怎会知道生死一线时,名为“夏油杰”的个体究竟能激发出多大的潜力?
咔哒、咔哒……
秒针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姜断续站在床边,玻璃外面是一群等在这里的医生和监考人员。
“四点,离考核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五点,离考核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五点三十分……五点四十五分……”
“五点五十五分,距离考核结束还有五分钟。”
“看来他要失败了。”主考官看着手中的计时器,示意旁边的医护人员检查手中的治疗仪器。
姜断续的领域已经维持了一夜,他此时的脸色也跟鬼差不多了,但只要他的领域还在,任何人都别想死在他的面前。
主考官微微叹气,上前一步准备打开门进去。
躺在床上的夏油杰在此时举起了右臂。
此时,时间为凌晨五点五十七分。
从床上一跃而起的人,头发更乱了,脸上和脖颈上还挂着汗珠,嘴唇干裂,但却是是个健康人没错了。
姜断续呼出一口气,收回了领域。
准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戊子鼠年春分考核,通过。
一年之内完成笔试内容并取得合格,即可正式晋升为特级咒术师。
注1:恙:是一种古时就有的毒虫,能噬人心脏,传说中古人总被恙虫咬伤,因此也演变出了见面问候——“别来无恙”。出自《鼠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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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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