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月·无尽夏

情绪编织成细密的网,在目光所及却无法注意到的前方,在落下的脚印后面不敢回头再看的来路。

有蝴蝶落入网中,垂死挣扎。

织网者独坐高台,冷漠的俯瞰地上移动的棋子。狩猎者步步紧追,将猎物赶入罗网。

“你到底想做什么,羂索?”疲于逃命的咒术师朝身后大喊,“作为咒物使之存活下来并且赋予生命然后再次剥夺,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

羂索闲庭信步落在附近的树上,“味淡则补,味浓则加,你们对我来说就像是调味料或者水一样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附着哦。”

一道细线将咒术师的颈部切割,羂索跳到咒术师身边,“哎呀,虽说是没什么感情,但是偶尔也会有觉得有点浪费呢。”

她从更深处树的阴影中出现,看向羂索,“你后悔了?”

“自从诅咒和人类的躯壳分开后,你变得很焦虑啊。”羂索安抚她的情绪,“后悔?我倒是蛮想尝一下后悔的滋味。”

“那边有人。”她伸手,躲在另一边的咒术师心口处炸开无数道情绪细线。

“我来处理就好。”羂索看向那边,与那名咒术师交谈了几句,接着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上面同样转播了两方的战斗。

“原本我还以为你会坚持到两面宿傩那边分出胜负呢。”羂索看着画面中,夏油杰展开领域,手持天逆鉾朝黑龙的心脏处投掷,“或者坚持到我彻底结束死灭洄游。”

人类和诅咒的躯壳在某种意义上互通,她不用看画面转播也能知道那边的情况,不过她还是看向羂索手上的画面,第三视角来看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怎么不说话了?”羂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过……垂死挣扎的样子可真难看啊。”她轻声说。

“也对,时间不等人,我们也休息够了吧?”羂索轻笑一声。

那名咒术师周围出现许多诅咒,自爆式的冲上去。

“你到底如何操纵那么多诅咒的?”她问。

“活得够久,换的壳子够多,你就会慢慢学会你所需要的技能。”羂索抬脚朝那边走去,“在这两场战斗彻底分出胜负来之前,咒术师一方会派出其他人来阻拦我。”

“我已经拦下一个人了。”她说,完全不打算给羂索殿后。

“我知道,所以这个人尽快解决即可。”羂索看到了刚才逃走的那名咒术师,“毕竟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刚才死的那家伙也在问……”那名咒术师被羂索逼到走投无路,只能蹲在原地,“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诶啊——我没说吗?我很想多和你说些什么的,只可惜站在我旁边这位小姐已经等不及了,所以我就长话短说。”羂索叹口气,即便他说要长话短说,可也说了许多无用的话,“让死灭洄游结束,消灭所有泳者,以此作为束缚,让全人类与已承认上位存在的天元的超重复同化。”

说得好复杂,这也太学术了。她瞥一眼羂索,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吗,她有些迫切的需要一个情绪光团。

“你想看未曾见过的东西吧?想确认有趣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有趣吧?”羂索继续说着。

羂索身上的情绪光团倒是明亮,只可惜羂索还有用,不能杀鸡取卵将情绪光团拿出来。她有些遗憾的移开目光。

“那不就是【活着】吗?”羂索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真实。

活着……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词汇了。她想。

解决完这名咒术师,羂索和她走向下一位泳者所在的地方,不过在他们面前,重新出现了一名咒术师——摆出奇怪的姿势,如同电视节目中搞笑艺人出场。

“我对觉醒型的泳者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呢,终归还是用来凑数的。”羂索叹口气,看向她,“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现在有了。”她看到了这名咒术师身上明亮的光团,这正是她需要的。

咒力作为她躯壳的延申,成为她的臂膀轻而易举的拿到光团。

而失去情绪光团的咒术师却并没有倒下,尽管对方脸上笑容变得分外勉强,却还是在下一秒重新换上真诚的笑容。

“原来如此。”羂索瞥一眼出现在她手中的情绪光团,“本职工作是搞笑艺人啊,要留着他吗?你现在挺难找到这样合心意的食物吧。”

她看向手心中的光团,接着翻掌向下,再次翻回来的时候她手心中已经没有了光团,“速战速决。领域展开——”

“你来真的?”羂索连忙后退。

“【他人即地狱】”她并不觉得拿大招当平A有多浪费,领域嘛,有咒力就开,反正大家都对领域有对策。

被拉入领域的咒术师并没有对抗领域的经验,他有将攻击变得看起来并不起效的样子,或许电视中的见烟无伤就是这种效果呈现。

但她的领域真正起效的也并非是攻击。无数黑色的手掌层层攀附到咒术师身上,咒术师一开始还奋力从这泥沼中挣扎,到后来越来越多负面的情绪积压在他身上,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心中的光亮被黑色覆盖。

她解开领域,咒术师并没有死去,只是脸上带着绝望的神情倒在地上。

“唯有太阳与人心不可直视。”羂索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咒术师,就收起补刀的心思,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的人还能活多久?或许羂索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走……”她看向羂索,瞳孔微缩,她看到了突然出现在羂索身后挥刀的咒术师——这个样貌,是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羂索——”

羂索在这时也注意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咒力,他连忙回防。

乙骨忧太却突然转到羂索身后。

这人怎么看不出情绪来——她控制情绪细线在空中出现,拦截向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手中抓着的那把刀将情绪细线斩断,一同斩断的还有羂索的脖子。

“领域展开——”她硬挤出领域展开的咒力——

“【别动】”乙骨忧太嘴边突然出现奇怪的花纹,同时朝她喊到。

这句咒言并不能真正控制住她,却也顺利的让她在原地僵直几秒,没有第一时间展开领域。

“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吗?”羂索脑袋在地上咕噜噜转了几圈,还能开口说话。

“因为不确定她会不会和你一起行动。”乙骨忧太说,“而且高羽先生是杀不了人的。”

“这样啊,创业未半……真是遗憾啊。”羂索突然瞪大眼睛,“但是我的意志会被继承下去。”

“……”她盯着羂索与乙骨忧太,一步一步后退。

她一开始就从羂索手中要过来了发动天元与人类超重复同化的权限,既然羂索要死了,她完全可以一个人单干。

她干活可比羂索有效率多了。

乙骨忧太反手将手中的刀刃投掷向她后心处。她以人类的躯壳化作一团情绪烟雾,撞进她特地没有彻底杀死咒术师心口。

乙骨忧太立刻来到高羽身边查看情况,情绪只是她移动的一种方式。乙骨忧太又折返回去找羂索。

“你们找不到她。”羂索看着无功而返的乙骨忧太,好心提醒,“如果不是我特地找上门,估计她还能和她诅咒的同类藏很久。”

“不管她藏到哪里,我们都会找到,并且结束你们的计划。”乙骨忧太声音平淡却坚定。

“是么,那可要尽快啊,没有我插科打诨,她同化的速度或许比我们想象得都快。”

夏油杰将天逆鉾奋力投掷向黑龙的心脏——她的心脏。

毫无悬念的正中心脏,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嚎——

她并没有就此失去战斗力,黑血流淌出伤口,腐蚀了诅咒,腐蚀了天逆鉾。

她奋力撕咬着,冷漠的竖瞳紧紧的盯着夏油杰。

黑龙流干了血,最终疲惫的倒在地上。

夏油杰朝她伸出手,丝丝咒力从她身上朝夏油杰手心飞去,逐渐凝聚成一个黑色的球。

“……你已经很累了吧,稍微附着在我身上休息一会,我会很快结束这一切,然后见证我的死亡……。”夏油杰走到她身旁。

黑龙的身躯格外庞大,夏油杰走到她一侧冷漠的竖瞳前,伸手轻轻合上她的眼睛。

在夏油杰手心中的黑球瞬间炸开,咒力四处飞散,夏油杰一惊。

黑龙紧闭的牙齿松开,从里面流淌出大量黑血,最后她艰难的抓着自己锋利的牙齿爬出来。

最后情况紧急,她仓促间只来及分离出自己的上半身,她狼狈的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我们的……梦想……我……的、梦想——我们的梦……期许……由我来——实现——”

她双手捧在自己的心口,一个分外明亮的情绪光团滚落到她手中,那是方才人类的躯壳传递给她的食物。

夏油杰和他控制的诅咒连忙上前阻止。

她最大功率回溯时间,将夏油杰退到无法立刻来到自己面前阻拦自己的地方。

她一口咬在光团上,光团如同金苹果一样流下金色的汁液,她注入了自己全部的咒力,“领域展开——”

夏油杰刚解开领域,想再次展开领域得等一等。

“我的未来——我的【理想国】——”她嘶吼着。说来是否讽刺,死在茫然无知的人构成了绝望,没有未来的人却妄想着自己理想中的未来。

一瞬间的强光屏蔽了夏油杰的视线,也让冥冥的乌鸦无从探查。

每个人在第一次展开领域前都并不完全知晓自己领域的能力,但或多或少能猜到些与自己术式的关联性。

而她本来并不能让这与时间有关的术式展开领域,归根结底还是她得到这个术式的时间太短了。

她强行展开领域,也根本无从觉察领域的效果为何——与时间有关,还是她想象中的未来,亦或者自己的理想?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白光过后,周围并没有任何改变,没有将周围包裹的领域,也没有出现其他任何异常的生物。

夏油杰看向前方,白光汇聚成的人形缓慢出现。

双手捧着一颗蔚蓝色的球体,笨重的神官服饰看起来轻飘飘,闭着眼,脸上表情平静,没有怨恨没有任何情绪,双脚离地飞在空中,脚下荒芜的废墟萌生绿草与花。

她——祂降临于世。

祂睁开眼,是新生儿看向世界的好奇。

“你——”夏油杰上前几步,不可置信的看向祂。

祂看向夏油杰,祂并不认识夏油杰,双眼中满是陌生,可祂是如此的爱着这个世界,看向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生物都带着温柔。

祂飞到夏油杰面前,抬手轻轻抚摸夏油杰的侧脸,治愈了夏油杰身上的伤口。

夏油杰愣愣的看向祂,下意识抬手要抓住祂的衣角。

祂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在治疗好夏油杰的伤口后,祂飞回原地,转身就看到了倒在自己身后满身都是伤口的黑龙。

祂轻轻抚摸着黑龙的脑袋,尽管黑龙带着满身伤口死去,祂还是抚平了黑龙身上全部的伤口。

祂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童谣,白光将黑龙笼罩,最终变回一具年轻的女尸——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恐,却又只能死去。

祂抬手合上女尸的双眼,将对方抱在怀中。

【……】

“我希望未来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有人吗?哪怕一个人也好。

“我想未来不会有人受伤。”

我好冷啊……有人能抱抱我吗?

“我想世界上能有一种魔法让伤口咻的一下就愈合。”

眼睛一直睁着好痛,不管是谁……合上我的眼睛吧。

“还有看不到尽头的草地和花。”

什么都听不到了,好安静啊,是否有人在此刻还呼唤着我呢?

“最重要的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管是谁也好……别留我一个人……

【我竟不知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渴望】

【不过……算了……】

夏油杰看到祂抱着她的尸体,下意识地想要接过来。

祂灵巧的后退,躲过夏油杰的动作,祂开口,声音是无数人声层层叠加的重合,“【我们,不会孤单。】”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祂开口。

夏油杰不明白她到底变成了什么,可夏油杰知道不管怎样都要在这里拦住她。于是夏油杰释放出诅咒朝祂扑过去。

所有靠近祂身边的诅咒被瞬间度化,变成最初那一缕未汇聚成一体的情绪。

那一缕情绪瞬间就被吸收进飘浮在祂心口前的蔚蓝色球体中。

祂就这样看着夏油杰,不明白为什么夏油杰要攻击祂。

祂抱着尸体,往远处飞去。

夏油杰再次攻击,挡在祂的必经之路上。

“【我们,回家。】”祂说。

刀刃突然从祂贯穿后背从心口前探出。

乙骨忧太像刚才袭击羂索一样袭击了祂。

祂转头看到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立刻拔刀就走。

祂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就连痛感也不曾传达。

“那边解决了?”夏油杰问着退到自己身旁的乙骨忧太。

“羂索当场清除,那位小姐……走得很快。”乙骨忧太说着去看夏油杰的表情,“我们需要五条先生来分辨她到底去了哪里。”

“这边也要速战速决啊。”夏油杰看向前方,一脸茫然无知的祂。

飘浮在祂面前的蔚蓝色球体慢慢旋转着,祂看向夏油杰和乙骨忧太。

周围建筑物破碎的水泥钢筋如同游戏画面加载失败那样被清除,取而代之的是从祂脚下向外生长的草地。

短短几个呼吸间草地就生长到夏油杰和乙骨忧太脚下。

乙骨忧太用手中的刀刃挑起一块草地,草皮下方的水泥地与柏油马路消失不见,“她在改变这个世界,必须阻止她……夏油先生,如果……请交给我吧。”

“……是我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会逃避的。”夏油杰上前一步,看向祂。

祂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祂不感兴趣,祂记得自己要去一个地方,要做一件事情,什么地方?什么事情呢?

忘记了也不要紧,只要走起来,祂一定能走到。

祂转身朝远处走去,冥冥之中祂感受到了同处一源的牵引。

乙骨忧太再次挥刀斩下。

祂避都不避,任凭刀刃划过自己的身躯,如同斩在空中的海市蜃楼,祂没有任何伤口,继续往前走去。

“漩涡。”夏油杰再次用上几只诅咒制造出咒力漩涡朝祂攻击。

咒力的攻击起了效果,虽仍旧没有给祂造成伤害,祂却闪烁了几下,才继续稳定的朝前方走去。

“这不是实体。”乙骨忧太和夏油杰同时开口,语气震惊。

“这是咒力投射到现实世界中的投影,我们在她的领域中。”乙骨忧太说,“可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任何领域的边界。”

“这不可能,她刚才还碰到了我,治疗了我的伤口,以及将自己死去的诅咒的身躯治愈,重新变回人形。”夏油杰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刚才祂贴过的侧脸,上面似乎依稀残留着祂如玉微凉的温度。

“也就是说这是开放领域,她的领域与现实世界接轨,最终与现实世界完全重合。”乙骨忧太继续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个地方生长出来的草地仍旧鲜活,没有半分枯萎的迹象,“这就是她改变这个世界的手段。”

夏油杰抿着嘴,“人类的躯壳去同化所有人类,诅咒的壳子改造世界?”

“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这样。”乙骨忧太说,“不能让她继续移动,不然的话领域与现实世界重合过多……她死后世界也会受到影响。”

夏油杰倒是没说出其他反驳的话,只是在听到“她死后”三个字的时候精神明显紧绷了一下。

“夏油先生,您……”乙骨忧太有些担心的看向夏油杰。

“领域展开·胎藏遍野。”对抗领域最好的方法就是己方也展开领域,于是夏油杰果断地施展领域,想要打破这个领域。

诅咒纷纷扬扬地在夏油杰身边环绕。祂却还是无动于衷。

祂看向多到数不清的诅咒,闭上眼睛,咒力以祂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席卷,最先碰到这股咒力的诅咒被迅速净化,直接脱离夏油杰的控制,立地成佛消失在空中。

夏油杰见此情景不退反进,召唤出更多诅咒来消耗祂的咒力,同时夏油杰本人朝祂靠近。

祂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夏油杰。夏油杰奋力朝祂张开手,想要抓住什么,手掌最终却穿透了祂的身形。

乙骨忧太从夏油杰背后跳起,一刀劈向飘浮在祂身旁的蔚蓝色球体上。

祂终于有了反应,看向乙骨忧太同时催动时间回溯。

乙骨忧太立刻用自己的术式模仿祂的术式拨快自己的时间。

同一种术式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作用在一个人身上,即便是特级咒术师身上也难免留下伤痕。

这个时候夏油杰也果断再次使用漩涡朝祂攻击。

祂的身形有一瞬间中断。

乙骨忧太抓住这个机会一刀将蔚蓝色的球体劈成两半。

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看不到边界的开放式领域被人打破。

祂踉跄着后退,却越发紧抱着怀中的她的尸体。咒力化作白色的碎片从祂身上不断脱落,最终露出她的脸。

“我……”她睁眼就知道了自己失败的结果,她怀抱中自己的尸体重新变回咒力消失不见,她看向四周,看向站在自己对立面上的乙骨忧太和夏油杰。

她后退几步稳定住自己的身形,重新举起长弓,双手却颤抖着无法瞄准。

“我……为什么……”她感受到了自己正在逐渐消失,“连活下去都不能呢……”

诅咒死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与人类死去时逐渐冰冷的四肢完全不同,那是很奇妙的一种感觉。

从四肢开始变成碎片,躯壳变得更加轻盈,像第一次学会飞翔的雏鸟,风透过间隙,吹在她每一片羽毛上。

【诅咒的死亡也就这么回事】

【比人类的死亡痛快多了,没有血肉器官的逐渐衰竭,一步到位从根本上消失】

【人类死前还会放出些微咒力与情绪波动相互叠加变异生成怪物,诅咒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松手,离弦的箭矢笔直的朝着夏油杰飞去。

夏油杰没有躲闪。

咒力构成的箭矢在飞向夏油杰的路上消散,和她一样,只有坚硬的长弓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方才被领域改变过的地方没有恢复原样,她的领域对世界改造的效果比夏油杰和乙骨忧太预料中的还要厉害。

夏油杰沉默着上前将长弓捡起,“……我们走吧。”

【随后就像大多数故事所描绘的那样】

【正义的伙伴们用团结和羁绊的力量打败了反派,救回了自己的同伴】

【或许其中某人的遗物还出了一份力,毕竟触及灵魂的力量可无法随便找到】

【世界又恢复了和平,大家又能笑着面对未来的一切,最强和最强的伙伴们也能继续守护着这个世界,真是可喜可贺】

【哦呀?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同化进行到哪一步了?】

成功解决了两面宿傩后,咒术师们开始搜寻她的下落。

成为她路径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她些微的咒力,不注意根本无法觉察,只以为是蝇头之类的诅咒。可在五条悟六眼的注视下根本无所遁形。

顺着这些咒力的痕迹,夏油杰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公寓门口。

这栋公寓有些破旧了,公寓门上有斑驳的痕迹,门把手落了灰,多久没人住过了?

“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乙骨忧太问,诅咒都喜欢聚集在人多的地方,诅咒也出声在人多的地方。

像这样破败了的公寓楼,除非有什么口口相传的怪谈不然根本不会产生诅咒。

“这里是她的家。”夏油杰说,“也是……我杀死她的地方。”

“咒力显示这里就是终点了。”五条悟说,他没办法评价夏油杰的所作所为,作为咒术师五条悟只庆幸夏油杰不再是咒术师的敌人,“……门后面没有咒力反应。”

他们站在门外,就如同她当时站在自己父母家门外一样,通过咒术师/诅咒的感知,感知到门的房间中空无一物。

可同时他们/她又清楚的知道,门后面一定有人。

三人在门口僵持了几分钟,最终夏油杰上前一步抓住门把手。

夏油杰手心出了汗,抓在门把手上有铁锈的味道不经意间传来,夏油杰推开门——

情绪细线从咒力化作实体到处都是,落满灰尘的房间仍旧保留十年前的布局,现在看来却并不像人类居住的地方,柔软的细线或是卷曲着或是挂在高处,像蜘蛛的巢穴。

夏油杰拨开细线朝屋内走去,白色的茧矗立在客厅中央,枯白毫无光泽。

夏油杰拿出一柄咒具划开茧。她睡在其中。

在用术式和情绪细线解决掉所有被羂索复活的死灭洄游泳者后,她获得了大量的咒力用来同化。

她结茧,在等待破茧成蝶的过程中,她死在茧中。

诅咒的躯壳死亡的瞬间,那个与时间有关的术式也一并消失。人类的躯壳依靠着时间才得以重新活过来,在时间的术式消失的瞬间,不管是诅咒还是人类,她都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夏油杰看着她,咒力仍旧充盈在躯壳中,所以她看起来像是刚死没多久而并非已经死去十年之久。

夏油杰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脸上,冰冷毫无温度,“……对不起……对不起……”

夏油杰已经过了落泪的年纪,此刻他心中悲悼,轻轻将她抱起,“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对不起……我爱你。”

于是多年空旷的墓地终于迎来了入住者。

多年前未曾传达的歉意也终于说出了口。

扪心自问——

【我真的需要这份歉意吗?】

【十年前也许需要,但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歉意也好,爱意也好,只有活着才能切身感受到】

【失去初心的家伙注定活不长远,当决定卷入那名为羂索的人的计划中时,或许早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这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很简单,我只想活下去,我只想活着】

【所以我注定可以活下去,一定可以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远】

【毕竟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舍弃了□□、舍弃了一切有形的物质】

【我舍弃了灵魂、舍弃了精神上让我变得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现在的我还能称为我吗?】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带着自己所有的记忆活下去】

【只要活着,只要还能活着,不管是躯壳还是力量都可以重新获取】

【没错……只要我还活着】

【一切都是必要的】

夏油杰并未如愿在这一切结束后死去,因为世界还需要他,咒术师与诅咒的数量仍旧失衡,缺失一位特级咒术师是巨大的损失。

尽管并非所愿,夏油杰还是活了下去,他很喜欢那把咒具长弓,尽管自那之后夏油杰再也无法拉开过长弓。

夏油杰喜欢抓着长弓,这样好似他们在并肩战斗一样。

夏油杰在她墓碑旁边定好了一个位置,等到他死之后,他们就会一直陪伴在一起。

【我不知自己究竟耗费了多长时间】

【当我再次拥有躯壳时,世界并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类,咒术师,诅咒仍旧是这个世界上环环相扣的生态链】

【我从他人口中得知未来某天咒力或将彻底消失,到时候再也没有咒术师也同样没有诅咒】

【说的在理,或许从一开始方向就搞错了也说不定,消灭咒术师这个目标或许比同化所有普通人更加轻松】

【不过这也不是我操心的事情了】

【我走进墓园,折一只带着露水的花放在自己的墓碑前】

【墓碑很干净,看来有被人用心打扫着】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你认识这位小姐吗?”略带质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头看去——咒术师。咒术高专的校服还是老一套的样子,没什么新意。

“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上课。”我说,这不算说谎,“来祭拜父母时看到了,就来放束花,你也认识?”

“是有人拜托我来帮忙清扫的,还有旁边这个空置的墓碑。”对方回答,“不过为什么这位小姐旁边会有一个空置的墓碑呢?”

“说不定是自留地呢,为了死后能与喜欢的人埋葬在一起。”我说。

“原来如此,难怪夏油老师——咳。”咒术师惊讶的说了一声,接着立刻噤声。

“夏油老师?”

“你认识?”对方问。

“或许。”我并未否认。

“那你能告诉我夏油老师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吗?我和同学们问了很多人,可都不告诉我们。”咒术师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他们啊……”我笑着回答,“他们曾是爱人。”

“曾是爱人?后来呢?”咒术师转头看向那两个墓碑,再次看向旁边时周围却没有任何人影,“人呢?奇怪,难道是我看错了,可刚才我的确和别人说话了啊……”

咒术师看向旁边的墓碑,那束带着露水的花斜放在墓碑前。

一阵风吹过,花被风吹动,却始终未能吹向远处。

真的写不到12了,不过没关系后面还有预备些两个番外,一个写点“乱成一锅粥干脆这样喝了吧”大乱斗的小故事,另一个看情况做饭吃。

在结局卡了一会,本来还有个夏油杰死前(老死)见到她来迎接人死亡的片段,后面想了想这样的话岂不就不是双活了!而且也把她重新出来的时间往前提了很多,一开始其实想让她直接看到自己和夏油杰两个人完整的墓碑给两个人献花(现在的话,等时间自然流逝到了这个节点她还会去献花的)。后面夏油杰拉不开长弓的原因是孩子(真人)不喜欢他(变成弓后真人可能还有点意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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