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们好,我是○○,是杀联派来的卧底。之后的一个月就请多多指教了。”
那人刚到孤儿院的时候,就对所有人这样说了。事情太过荒谬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开玩笑。
而后,战斗只在瞬间发生。
率先开枪的是一直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训练有素的杀手。然,那柄长刀划开空气,泼洒于天空的仅有炽热的鲜血与飞舞的人头。
强烈的求生欲告诉有月憬,倘若不在这里杀了这家伙,孤儿院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霎时,尖锐的警报声随之响起,大批杀手朝她冲了过来。可她却宛如一头灵活自由的野兽,两眼闪烁着灿烂的光芒,只身跳进性命攸关的血泊里。
很快派出的那些人全军覆没,只剩下“资历尚浅”的他们。
那人缓缓转过身,眼睛里的光芒并未因方才的杀戮而黯淡无光,反而更加明亮。
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本能的惧怕使他们的双脚根本动不了。尽管如此,有月憬与熊埜御将乐他们护在身后,摆出与她一战的姿势。
然而在顷刻间,她已经来到他们三人的面前,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时候动的。随后,她用拿着刀且带血的手握住了有月憬和熊埜御的手,流着泪哭道。
“拜托了,请告诉我这里的卫生间在哪里吧,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急急急急。”
有月憬&熊埜御:?
“呃,卫生间在那边。”
作为保护孩子们第二道防线的春马指了指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那人听后,语速极快地说了句“万分感谢,您真是个好人啊”便松开了他们的手,快步朝着卫生间小跑过去。
在跑到中途的时候她又掉了个头,问这儿的卫生间放纸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才终于安心去了。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沉重压力才骤然一松。
熊埜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所浸湿。有月憬低头看向自己被迫沾染上鲜血的双手,那种讨人厌的黏腻感让他略显不适。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杀联派过来解决我们的吗?”这是乐头一次见到这种人。
“那个死王八蛋没说什么吗?”天弓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屍體。
“没说呀,因为我是自己来的。”
那人的声音从天弓的背后响起,他几乎是瞬间反应,侧身踢向身后的目标。当然,对方也没有错过天弓身子僵住的那刹。在用手臂挡下飞踢,一个扫堂腿便轻轻松松将他放倒在地后,刀也成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抱歉。”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默默地将刀归入刀鞘,然后挠着后脑勺,对着紧绷的众人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哎呀,下意识就啊哈哈哈。”
“实在精彩啊,真不愧是○○呢。”
麻树栖带着笑意,边鼓掌边从上方的楼梯走了下来,仿佛刚才的血战不过是一场惹人发笑的演出罢了。
“宇田!”
注意到男人身后捂着胳膊鲜血直流的宇田,有月憬的心猛地一沉。
“别紧张,憬。是皮外伤。”麻树栖轻描淡写地对有月憬说道,但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人的身上。
“哎呀哎呀,原来是麻树先生,好久不见。”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才不到一天不是吗?○○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脑子呢。”
皮鞋踏在染血的地面上,发出轻微而黏腻的声响。麻树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宛若一潭死水。
“你似乎给我这里带来了不小的……骚动。”
“天地良心。”○○伸出手发誓,眼神真诚得近乎无辜,“是麻树先生的人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嘛。况且,我可是有好好自我介绍哦。”
说完,她还像模像样地微微鞠了一躬。
这家伙在说什么?
这番言论让惊魂未定的有月憬他们陷入了混乱,哪家卧底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自报家门?
麻树栖似乎也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噎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问:“会长知道这事儿吗?”
那人沉默了,气氛瞬间再度紧张起来。有月憬和熊埜御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其他人也做好了战斗准备。稍有不慎,他们就必须……
“已经一分钟了,编好骗我的话术了没。”
“完全没想!我在想晚上是吃咖喱饭还是吃汤咖喱。”
不等麻树栖回答什么,她就已经像只灵巧的猫般窜到他身旁的宇田身边。在有月憬带有警惕意味的注视下,她利落地撕开宇田的衣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纱布。
“等会儿要好好清理哦。锵锵,完美的蝴蝶结。能夸我一下吗?我特意学的。”
“……很好看。”
“谢谢你呀,你人真好。”
“…………”
麻树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这寂静且血腥的场合显得有些瘆人。他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屍體们和紧张戒备的有月憬他们,说道。
“留下吧,○○。”
“只留一个月哦。”
“等一下。”有月憬忍不住出声。让这样一个危险又莫名其妙的家伙留在孤儿院,无异于在身边埋下一颗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麻树栖仿佛没有听到有月憬的阻止,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这样可不行,麻树先生。”
那人侧过脸,正面看向麻树栖。她的脸上已经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语气严肃又认真。
“要好好回应他人的问题才行。”
在被那人指出问题后,麻树栖像是走程序一样,过来拍了拍有月憬的肩膀。但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憬,哥哥自有安排。再说,连卧底都拦不住的废物又有什么必要存在呢?”
明明早已习惯麻树栖视人命如草芥,可有月憬他们仍然会因他冷酷无情的发言而心生寒意。
随后,麻树栖不再多言,让那人清理自己弄的烂摊子后便离开了。
现在,这里只剩下有月憬、熊埜御、乐、天弓、春马、牛头、宇田和那人。
沉重的压力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具体,更加令人窒息。
然后,她也不顾地上的血,缓缓地瘫坐在地上。
“吓死我了。”
春马嘴角抽搐了下:“……到底是谁吓谁啊。”
有月憬看着坐在地上卸下所有防备的那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人的行为模式。
牛头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装模作样。”
○○没理会他的嘲讽,反而询问起刚刚被她包扎好胳膊的宇田,说自己可能下手重了些,因为习惯给自己用那种力度包扎了。
宇田摇了摇头,看向○○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到底想……”乐直接问道,声音里带着压困惑。不过,还未等他说完,就被有月憬抬手制止了。他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即使坐在地上,这家伙的身上也感觉不到丝毫弱势。
她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
“能拉我一下吗?这个姿势我腿麻了。”
2.
那人善用刀,但并不意味着体术很差。她是个能把孤儿院的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并狠狠把他们踩在脚底下玩弄的恶毒家伙。
当然,孤儿院里面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其中,乐和天弓当属最难缠的。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和那人比划。
一开始她还会闲来无事地陪玩一会儿,后面实在嫌烦了,会直接把打输过一次的他俩绑起来挂在门口,还勒令一天中只要输过一次就不允许找她麻烦。
平时,那人会搬个椅子坐在外面看漫画,要是下雨天就会把椅子搬进屋内继续看。说来卧底,这人完全没干正事,每天唯一的运动量就是平等地把他们揍一顿。不过自她来之后,原本驻扎在这边的研究人倒是少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麻树栖知道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瞎搞。
某天,那人一如既往地靠在椅背上漫画,从旁边路过的春马忍不住吐槽:“你到底是来卧底的还是来度假的。”
对方抬头,搬出自己的理论:“你不觉得卧底等同于度假吗?还是有钱拿的度假。”
准备和宇田出门采购物资的牛头有些好奇:“那杀联给你的工资高吗?”
“好问题,我都不记得。反正会长和我说,让我遇事不决直接刷卡就行了。”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塞给旁边的宇田,“今天你和牛头采购物资吧?不刷白不刷,反正是别人的嘻嘻。”
莫名被塞黑卡的宇田看向春马,用眼神询问。
春马捏了捏鼻梁,感觉跟这人待久了常识和警惕心都在以惊人的速度退化。就在他准备让宇田把黑卡还回去的时候,牛头抢先一步拿走了黑卡。
“真能随便刷?”
“那当然,爽刷。”
“那我拿去赌……”
“不行。”
她的声音沉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那并非是杀气,却比杀气更叫人胆颤。她还是那个慵懒歪靠着椅背的姿势,却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
“违法犯罪的事情都不行哦牛头。干了,就把你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牛头咧开嘴笑了笑,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眼前这人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但一旦真正触碰到底线,手中那柄快得看不清的刀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鞘。
“为什么呢?○○都杀了那么多人了,还要遵守道德底线吗?”
被绑着的天弓来回晃来晃去。绑着他们的麻绳算不上紧,可那结巧妙得让他们无论如何扭动都挣脱不开。
那人的目光从天弓身上扫过,没有立刻回答。她将手里的漫画书往后翻了一页,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毕竟,我可不想成为『那些家伙』啊。”
所有人显然没理解这莫名其妙的回答。
她合上漫画,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好了。”她像是赶苍蝇一样对牛头和宇田挥挥手,“快去快去,记得买点好吃的回来,晚上我想吃寿喜烧。”
然后又走到天弓和乐的面前,给了两人一个脑瓜崩:“想知道我的秘密,先打过我再说吧。”
最后转过身,朝春马比了睡觉的手势:“午饭不用叫我。要是那谁和那谁和那谁问起来……”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里泛着生理性的泪花,“就说我『技术性深度休整』中。”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休息区。
“喂○○,先把我们放下来啊!” 天弓在半空中挣扎着。
“这样挂着很蠢。”乐闷闷地说。
两人这么叫着,但另外三人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因为这绳结,除了那人外没人能解得开。顺便一提,如果擅自解开的话,他们会被对方以某种一听就是借口的理由砸进墙壁扣都扣不出来。
想到这里,春马、宇田和牛头默契地撇过头,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3.
【我要你们拉拢○○。】
那人来到孤儿院的第二天,麻树栖就对有月憬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随后,对方在当天晚上就跑来自己的卧室,问麻树栖是不是想拉拢她。
有月憬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怎么会知道?她听到了?
这根本不可能。麻树栖和他谈话时,再三确定周围绝无第三人。再说,尽管麻树栖要求所有人拉拢这人,但自己并没有将这消息告诉朋友们,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别露出那种表情了,麻树先生嘴巴一张我就知道他想干嘛。他想让我当狗好久了。”那人反坐于椅子,将双臂搭在椅背上,满不在乎,“不过我不喜欢给人当狗啊。”
“有月先生也不喜欢,不是吗?”
有月憬的瞳孔猛地一缩,后背直冒冷汗。她不仅知道拉拢计划,甚至还如此直白地戳破了他对麻树栖的抗拒。
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到底该如何回应。否认?在对方如此笃定的语气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承认?无异于将把柄亲手递到对方的面前。
良久,他问。
“……你想要什么?”
“想和你做个交易。”她说,“这个交易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继续照着麻树先生的指令演下去就行了。而作为报酬,我可以让你们从这里逃出去。”
有月憬的呼吸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滞。
逃出去。
那份一直以来无数次的祈求与渴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逃?这里到处都是人,几乎没有可能性。”
他并不是不相信善意,而是在这个里世界,随意去相信,去奢望,只会给自身带来后悔的绝望。
“哈哈哈哈,这个你就放心吧。”
她站到椅子上俯视着他,却并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超强的哦,共犯。”
4.
“宇田,○○也在这里哎。”
原本在旁边喝药理疗的宇田一口喷了出来,他连连咳嗽,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咳咳,等一下……”
不等宇田说完,画面中的替身就被○○给扔飞出去,嵌在了身后的石壁里。
宇田:好熟悉的场景。
5.
乐以为○○死的时候,他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死亡就是死亡。
有月憬带回这个消息时,大家都觉得他在开玩笑。
牛头搭着他的肩膀,用一副看破不说破地眼神说,知道你喜欢和○○玩共犯关系,别搞这死出哈。那家伙人呢?说完,还往他身后瞅了又瞅。
肯定又躲在那里吓唬人吧。天弓跑到他们『据点』门口东瞧西看,仔细找寻那人的身影。
直到那份沉默持续许久,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那家伙怎么会死呢?
乐想不明白。
一个能随心所欲揍飞他们,刷刷数刀把孤儿院砍成两半,带他们连夜逃离“牢笼”的家伙。
为什么还是死了呢。
“那个王八蛋做了什么!”
熊埜御抓住有月憬的衣领,带着愤怒质问,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回答我,有月憬!”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熊埜御喊人全名了。
“我……不知道。”
有月憬没有任何反抗。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
那人的任务是麻树栖给的,○○说甲方是老朋友所以没事。还笑嘻嘻地说回来会给每个人带伴手礼,要刷爆她搭档的卡。
然后,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晚上,乐独自一人躺在屋顶上。今天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厚重的云层。
他想起有关她的很多事。
想起她吃寿喜烧时,与人争夺牛肉的蛮不讲理。
想起她把人揍进墙里时,脸上挂着的欠打神色。
想起她站立于爆炸孤儿院前时,无法目移的深深背影。
那么多鲜活、吵闹的画面在乐的脑海中翻涌,而最终,又都归于得知死亡的寂静。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迟来的钝痛。和打斗时遗留下的创伤相比,是他根本不会去在意的类型。
可是,这份疼痛为何……
为何会让他由衷地感到某种,难以言喻的窒息。
【不管面对谁,都要好好道别哦。】
【……为什么?】
【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呀。】
啧。
写嗨了,没写到修罗场(下一章应该会有吧(目移)
感谢“拨打妖妖零”的营养液[可怜]
没什么用的小消息:
天羽宗一(旧杀联会长):去这里暗杀一下
○○:包在我身上。
(把人老窝给端了)
天羽宗一:这次去当卧底就不要搞这么大动静了。
○○:包在我身上。
(收到线人回信,刚到第一天就大喊我是卧底,把人孤儿院端了一半)
四村晓:……都跟您说了,别派她跟着篁老爷子,现在好了吧。
天羽宗一:(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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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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