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那个夜晚。
除了安室透和诸伏高明,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一切对于降谷零意味着什么。
组织的计划仍在继续,安室透已然向诸伏高明坦白身份,然而诸伏高明并未就此退场,他即将同降谷零一起,为组织上演最后一出戏幕。
一场捕捉内鬼的好戏。
诸伏高明告诉安室透,他知道景光将东西藏到了哪里。
雪铁龙缓缓行驶在路上,夕阳透过车窗在车内落下余晖。降谷零托腮望着车外,凉风伴随着早春的花香灌入鼻腮,是冰雪消融的初春。他听见加速的心跳,神经无不告知着自己,他在期待,期待抓住内鬼的一刻。
诸伏高明昨日刚出院,今天便快马加鞭和诸伏景光来到计划表中列着的最后目的地,那是诸伏高明回忆之路的尽头,是一切故事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大约还有十分钟。”诸伏高明做出精确的报时,兴许是觉得一切即将结束,诸伏高明今日难得的什么也没带。
车内缓缓播放着《故乡》,是诸伏景光最喜欢那首,安室透想。
雪铁龙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区内,从车窗外望去,便能隐约看见诸伏家的屋顶。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两人站在门口,诸伏高明开灯,警方的封锁线至今留在这里,这是那栋出过人命的独栋别墅,而受害人,诸伏兄弟的父母便永眠于此。
两人进入家内,表演正式开始。
“我近几日在想,景光,如果是你。”
诸伏高明看过安室透,碍于窃听器,他依旧称呼降谷零为诸伏景光。诸伏高明走到窗前,他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如果是你,你会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一个只有自己和最重要的人能够找到的,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诸伏高明上楼,朝安室透挥手,
“人的本能,会让自己把最重要的事物放在安全范围内。”
安室透跟上,楼上是一家人的生活居所,诸伏景光的房间外挂着一副小牌子,扭扭捏捏写着“诸伏景光”四个大字,下面还画了一只可爱的小三花,兴许是小诸伏自己画上的。
诸伏高明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拉开窗帘,新鲜空气掀动沉寂的灰尘,在月光下散射出点点星光,给这片死寂之地还回几分生气。
“比如你的房间。”诸伏高明说到,转身走到挂着“诸伏景光”名牌的门口,盯着字迹出神,
“但是你的房间还不够隐蔽。”诸伏高明回过神来,他转身走到一处暗角,推开门,有一架通往阁楼的梯子,
“还有一个地方,你小时候玩躲猫猫很喜欢藏在那里。”
诸伏高明顺着梯子上去,爬进诺小的阁楼,安室透紧随其后,他抬头,阁楼顶部装着天窗,此刻天窗敞开,望向天际,是小小的一方星空;
诸伏景光喜欢星星。
此刻小小的阁楼只能塞下他们两人,“家里阁楼做了挑高。”诸伏高明解释,他跪行至储物柜一侧,将储物柜打开,漏出另一层隔板:“你小时候藏在过这里,隔板向上,安装在储物柜内侧,由于储物柜本就矮小,因此除了小孩子,很难有人能进去。”他推开隔板,往里望去空空如也。
“而因为我们家做了挑高,在隔板下的内部,还有一个空间。”说完他往某处一摁,一处小方格弹了出来。里面装着一颗巴掌左右大小的时空胶囊。
“这应该就是你一直想要寻找的,当年藏下的东西。”诸伏高明取出胶囊,递给安室透。
安室透打开胶囊,里面是诸伏一家四口的合照,小诸伏笑容灿烂,一双猫眼无比澄澈地看着镜头,嘴角泛起浅浅梨涡,照片里的他此刻正朝着摄像机激动挥舞双手,惹得一旁的诸伏高明无奈的拍拍其肩膀。
安室透盯着照片出神,直到诸伏高明拍拍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时间,他默默将照片放回胶囊,再将其放回凹槽内。
诸伏景光的遗物,从来不是组织的情报。
安室透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我们再走一段路吧。”诸伏高明说道。
安室透没有阻止,他知道这段路的对于诸伏高明的意义,今夜过后诸伏家将化为灰烬,他只是想再看看这里。
诸伏高明缓缓说起诸伏景光年幼的故事,
“你小时候跌跌撞撞冲进我怀里,说要做正义的伙伴。我当时只觉得是句玩笑话,后来当你真的带上那顶帽子,我才意识到,景光,你长大了。”
“我一直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景光,我没能陪你长大。这个家里面,有着你六岁前的回忆,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摸住吉他时眼里的兴奋;第一次牙牙学语,向我炫耀你背下的古诗;第一次兴奋地拉着我跑到阁楼,指着天上的北极星;还有好多过往,他们都历历在目,虽然你都不记得了,但没有关系,你的故事,我从未忘记。”
“那颗星星一直亮着,我们回家的路从未熄灭。”
诸伏高明走在前方,降谷零默默跟在身后;诸伏高明说起每个角落的每一处回忆,降谷零便默默将其记在脑海里。直到记忆走到尽头。
是时候和过去告别了。
诸伏高明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可是没有家了。
代替安室透回答的是冰冷的枪口。黑色洞口抵在诸伏高明的后脑勺上,诸伏高明却能鲜明感受到后脑勺上枪支的颤抖。
降谷零和诸伏高明都知道,表演正式进入**。
诸伏高明身后响起冰冷的,诸伏高明熟悉又陌生的,属于诸伏景光的声音,
“我的代号,波本。”
诸伏高明闭上眼睛,他配合降谷零,开始分析:
“诸伏景光死了,早在很久以前,作为一名卧底死去。”
“一开始,你们就是为了靠近我,找到景光留下的遗物。”诸伏高明继续,“为了确保一定能见到我,你们利用汽车车祸为借口,制造严重堵车,以此引起警察的关注。”
“没错。”波本爽快承认,他戴上耳机,轻击三次,接着将诸伏高明推至窗旁不会被窗外人看见的墙上“目标锁定成功,现在在西北侧窗口处,能看见吗?”
“清晰可见,波本。”耳机对面传来轻佻的女声。
降谷零向诸伏高明示意,没有人监视,只有监听。
诸伏高明深吸一口气,继续表演:
“我警惕性强,为了打消我的怀疑,让我入局,你们刻意假扮成诸伏景光的模样。而易容的限制在于习惯和声音,这也是你为什么以失忆作为借口——博取同情,避免说话,为不合理的行动做出解释。”
“完美无缺的分析,诸伏警官。”波本将诸伏高明带至一层,“但很可惜,今晚你和你的‘弟弟’得丧命于一场意外失火事故中。”波本取出携带的炸弹,他左手持枪,右手将炸弹装在承重柱一侧,开启倒计时:
20:00
“但你们忘记了一个人。”诸伏高明话音刚落不久,另一把SIG P230悄然对准波本。
如同降谷零和诸伏高明的猜测,公安内鬼果然为了灭口波本来到这里。
“波本,好久不见。”一位男子,约莫40的男子,手持J国警用手枪,从暗处走出,他戏谑地看着波本,又怜悯地望向诸伏高明,“真没想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天的埋伏不是意外,而是一开始就设好的局。”
诸伏高明打断那位公安的话语,他替他说道,“伏击客使用的也是警用手枪,这恰巧说明了第三方的身份——J国公安”
“而你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要除掉我身后这位‘波本’。”
安室透迅速接上诸伏高明的推理,“警视厅的公安,没想到还有这等大人物参与其中。”
波本眼里满是狠戾与憎恶。他后退几步,公安内鬼向前逼近,恰巧站在窗下。
波本藏在诸伏高明身后的手迅速敲击一段摩斯码,示意行动。
下一刻,降谷零立刻摔碎身边的花瓶!
与此同时,子弹,一发突如其来的子弹,击破窗户,随着波本摔碎花瓶的声音,精准击中公安内鬼。
“啊!!!!!!”
而监听器另一侧的贝尔摩德听见花瓶的破碎声,嫌恶地将耳机拿开耳边。
内鬼的嘴被诸伏高明迅速捂住,在波本的手刀砍下之前,他的瞳孔颤抖,充斥着愤恨与震惊:他行动前确认过可能的狙击点,唯一一处也是千里开外。
怎么可能!千码距离的狙击!!
而千里之外,寒风掀起狙击手的外套,他此刻已然收好器具,乐器包单侧挂着身旁。他站在高处,墨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目标地点,他单手敲击左耳侧通讯器,
“目标完成。”赤井秀一转身离去。
日本公安降谷零,祝你还有那位高明警官一切顺利。
12:07
鲜红的数字伴随着计时不停跳跃,屋内隐隐响起警车的鸣笛声,在几个呼吸之间越发清晰。
“你带了条子来?”波本皱眉,他和诸伏高明交换一个不谋而合的眼神,继续他们的表演。
而贝尔摩德的声音在波本耳畔不合时宜的响起:
“哦呀,真是一出好戏,瞧瞧你钓出了什么,一只老鼠。”贝尔摩德的戏谑声透过耳机,“这下我得心疼你了,不仅被怀疑是老鼠,还被老鼠摆了一道。听这警笛声,他们是想抓你现行呢。”
“哦?”波本不语,他依旧游刃有余,“那我可以理解为我已经解除怀疑了吗?”
“假如你能够活着出来,当然,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还是很希望替你收尸的。”贝尔摩德坐在白色马自达上,继续保持着监听,另一侧保持着诡异的宁静,只留微弱的电流声作响,
她望向窗外,此处是林区,离诸伏家仅百米举例,虽然看不清诸伏宅内部,但优点就在于隐秘。
7:00
警报声愈发响亮,贝尔摩德皱眉,她调小耳机音量,在模糊不清的人声里,紧接着两发枪声,伴随着远处“轰”的一声巨响,红色火光瞬时窜上天际。
0:00
炸弹爆炸。
诸伏宅处,诸伏景光背着诸伏高明走到匆匆赶来的警车旁,诸伏高明肩部受到枪击,失血陷入昏迷;而诸伏景光此刻腹部中弹,面色苍白,不过他用外套遮住伤口,在夜色掩护下,一时间旁人难以看出他的不堪。
诸伏景光焦急地将诸伏高明送至大和敢助身边。
“高明!喂!高明!”大和敢助慌乱用医用紧急用品为诸伏高明做好简易包扎,烈烈火光中,急救车应急灯焦急打着转,快速驶向医院。
诸伏高明依稀睁开双眼,宝蓝色的丹凤眼斜视望向身侧,降谷零早已消失无踪。
夜色与火光中,一辆白色马自达迎来那从火光中冲出的鬼魅暗影,于无人知晓处扬长而去。
公安在混乱中迅速带走公安内鬼,并将事前准备好的尸体安置于诸伏家。
几日后,长野爆炸案登上头条,报社称经过法医鉴定,公安内鬼确认牺牲于一场爆炸事件中。
三年前的苏格兰的死亡,终于以三年后公安内鬼被捕的结局,迎来终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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