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小姐。”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平静,好似山间潺潺流下的溪水,又似从林间缓慢穿梭而过的风。
“还有事情吗?”
我低下头,看着年纪尚轻的主公,对方低垂着眼帘,静静地坐在原地。
主公慢慢地抬起头来,那张脸和他的年纪一般稚嫩,黑色的眼睛却亮得像是黑夜里的星星,好似要一眼看到人内心最深处一样。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小桌上的茶碗,避免了眼神之间的交汇。
风里带着紫藤花的香味,苍穹之上,白色的云层层叠叠,随风而去,随风而来,苍穹之下,忽明忽暗。
呼啦啦一阵风,卷着紫藤花的花瓣,轻轻点在茶碗里,在茶水里晕出一阵阵的涟漪。
“歌小姐是和缘一先生一起长大的吗?”年轻的主公微微一笑,稍微缓和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我顿了顿,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问,“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很失礼,但是……”主公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地板放置的垫子上,“我觉得,歌小姐和缘一先生给人的感觉不一样,歌小姐像是一个日夜都徘徊在生与死之间的人。”
耳边是呼啦啦的风声,鼻翼间充盈着的是风卷过来的紫藤花香。
我沉默了。
小孩子,虽然对方是个十四岁就娶了媳妇的早婚孩子,但是就是这种小鬼,在某些方面来说直觉真的十分敏锐。这种敏锐到可以说是恐怖的直觉,倒是与泉奈十分相似。
比起泉奈和主公,十四岁的我简直就是个憨批。
主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茶碗里的紫藤花花瓣,紫色的花瓣在水里晕出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朝着边缘不断扩散。
我有意躲过这个话题,主公也善解人意地没有再谈及这个话题。
回到我所居住的和屋里的时候我简直要虚脱了,死咸鱼一样要死不死地瘫倒在榻榻米上。
这种直觉恐怖的小鬼果然最是麻烦,单是那种恐怖的直觉就可以把我藏了好久的伤口血淋淋地给扒出来。
虽然对方并没有恶意,亦没有深究,但是这种伤口碰一下都会感觉到疼痛。
我还可以躲避这些过去多久呢?
盲目躲了十余年了,命运慈悲地让我遇到了缘一,逃避了十余年,总有一天,这些见不得人的过去会以我想不到的形式再度出现在我面前,血淋淋地撕开我的旧伤疤,等到来临之际,我不确定我承受得了那种疼痛。
当时已经痛彻心扉,再次来临之时,那种痛,将会远比我想象中的要疼痛。
“不要害怕。”
脑海里,是火焰燃烧的颜色一样的发尾和轻轻摇曳的日轮耳饰,脸颊是他手掌心里的温度。
我深吸一口气。
我再也不会害怕了,如果要流血,那么尽管来吧。
我逃不掉的。
产屋敷府邸的占地面积真的很大,里面居住着来着各地汇聚在一起的鬼杀队队员。
自那一顿毒打之后,除了焱寿郎之外,其余的四个剑士都没有缓过来,齐齐被送到了蝶屋。
在我和缘一的居住地的东边,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到达蝶屋。
蝶舞里常年盛开着紫藤花,如图它的名字一样,里面就像是蝴蝶的居所,一年四季,蝴蝶都在紫藤花间飞舞。
蝶屋是鬼杀队的后勤部门,其中的成员大多数都是鬼杀队里没有剑术天赋的人员,但是却对斩杀鬼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鬼杀队需要冲锋陷阵的剑士,也需要后勤保障的蝶屋,如果要举例的话,它的地位就相当于木叶村里的医院。
蝶屋的管理者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温柔的女孩子,跟我这具身体的年纪一般大小,上一任管理者是她的母亲,母亲去世后,这个花一样年纪的孩子继承了母亲的遗愿,成为了母亲之后的蝶屋管理者。
毒打完焱寿郎一群人的当天,五个剑士齐齐被黄瓜一样突然冒出来的隶属于蝶屋的后勤人员,七手八脚地扛去了蝶屋。
第一天到蝶屋,我没有见到那个女孩子。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缘一还没有回来,小猫头鹰苍寿郎倒是早早地找到了我居住的地方,情感真挚地来挨打,被我抽了一顿之后扑街在地上,被我一路扛着送去了蝶屋,父子两个人齐齐躺在蝶屋的病房里。
托着这爷俩的福,我见到了蝶屋的管理者。
对方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小姑娘,干练地扎起了长长的马尾,头上的蝴蝶耳饰做工精致细腻到甚至把蝴蝶翅膀上的纹理都描绘得一清二楚。
小姑娘眉眼柔和,笑起来的时候,还会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孩。
我对小姑娘的第一印象挺好的,只是她给我的感觉,有一些熟悉。
然后在她给焱寿郎做复健训练,面带微笑地把焱寿郎的胳膊掰得咔咔响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漩涡水户。
这姑娘给我的感觉,很像漩涡水户。
大约是同为暴力奶妈给我的感觉吧。
暴力治疗,高效康复。
“阿啦,你是新加入鬼杀队的歌小姐吗?”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一双眼睛好似一对月牙,“要不要顺便来个全身检查呢?”
回忆了一波曾经被漩涡水户在医院里的各种压榨,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我谢绝了她的好意。
小姑娘有些失望,但还是说:“如果歌小姐身体抱恙的话,请务必到蝶屋来找我哟,我是蝴蝶。”
我:“……”
我谢绝了她的好意。
蝴蝶,她的名字和这些在紫藤花间拍动着翅膀嬉戏的精灵有一样的名字。
我觉得这姑娘盯上我了。
以后绝对不能得罪她。
宁死也不能得罪干医疗的,这在干我们这一行的人里是常识中的常识。
保不齐哪天没死在战场上,就先嗝屁在自己家阵营的暴力奶妈手里,那就太丢人了。
“听说歌小姐曾经一个人砍下鬼的脑袋对吗?”名字叫蝴蝶的小姑娘问我。
我顿了顿,“是的。”
蝴蝶扇了扇自己那如同蝴蝶翅膀一样纤细的眼睫毛,“真好啊。”
我觉得这姑娘的眼睛里藏着某些东西,像是羡慕,是愤怒,也是渴望,也是无奈,各种各样的情绪如图乱七八糟的线条交织在一起,造就了一个内心复杂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眉眼柔和,嘴角甚至总是带着浅浅的笑,但是我分明感觉到,她一点也不想笑。
“有机会可以向歌小姐请教吗?”蝴蝶笑得眉眼弯弯。
“好。”我皱了皱眉头,把居住地的位置告诉了小姑娘,“你可以到这里找我。”
“嗨,我一定会去的。”蝴蝶说。
“歌小姐!”
坐在病床上的一大一小的猫头鹰元气满满地挥着手跟我打招呼,就连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嘴角抽了抽。
“伤好得怎么样?”
一大一小两只猫头鹰的床铺是相邻的,蝶屋里的小姑娘们介于这两只猫头鹰是父子,干脆把他们安排在相邻的床位。
我坐在了两张床的空隙间摆放的椅子上。
苍寿郎受的伤不需要躺在床上,但是被我揍了一个早上,累的要命,蝶屋的姑娘们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后提供了一张床,给他休息。
“非常好!”焱寿郎的眼睛炯炯有神,“感觉与歌小姐的对决受益良多,这些日子多谢歌小姐对犬子的教导!”
我眼神死地看着这父子两个,一个两个都是这么朝气蓬勃,热情到近乎可以算得上是憨批的地步。
“如果不是那个土下座,没准你们可以撑过去。”
我脑子里又回忆起对方那个脑门着地的土下座,想着要不要让蝴蝶给他检查检查脑子。
“嗨!我会改正的!请歌小姐继续……额……给予我们毒打!”焱寿郎大声哔哔。
还“我们”,你问过你儿子的意见没有?
眼角余光督了一眼小猫头鹰,发现对方躺着,虽然今天早上我貌似把人揍狠了,但是也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我:“……”
这父子两个都有毛病。
蝶屋里的病房很整洁,阳光透过窗户,投在整洁的被褥上,透过窗户,还可以看见穿梭在紫藤花间的蝴蝶。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蝴蝶,逐渐出神。
“话说,缘一先生也差不多回来了吧?”焱寿郎朝我挤了挤眼睛。
我一愣。
“唔姆,回来的时候要去向主公复命。”焱寿郎说,“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回到家了吧。”
“歌小姐不回家吗?”焱寿郎笑了笑。
我随便抓起病床边上的柜子里摆放的篮子里的一个果子,塞进焱寿郎的嘴里。
“吃你的吧,多嘴。”
于是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蝶屋。
我什么也不想,踩着脚底下石板铺成的小路,一路往回走,脚下的石板被踩的噔噔响。
天上的云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之后,又离开,撒下一地的太阳。
庭院前的凭栏出现在视线里,被关的整整齐齐,围墙里的紫藤花探出头来,还有几只跳跃在树顶的蝴蝶,仍是我离开时的样子,并没有被推开的痕迹。
我的手搭在凭栏上,一颗心沉了下去。
也是,第一次出任务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前后出去才不过三天。
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活了这么些年。
我推开了凭栏,看见被拉开的纸门,心里有些疑惑,出去的时候我记得我是关好了门。
“喵呜。”
紫藤花间探出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紧接着就是爪子、身体、还有轻轻摇晃的尾巴。
一只猫,毛色有三种颜色的三花猫。
看起来很小,没有成年,还是幼崽。
小家伙沾了一脑袋的紫藤花花瓣,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一如我印象里那群猫一样,优雅矜持地舔了舔爪子。
“喵呜。”
有人把它抱了起来。
我看见了赤红色的发尾,像是长燃不熄的火焰,还有在风里轻轻摇曳的日轮耳饰。
“缘一。”
“歌。”
他抱着那只三色的小猫,头顶倾泻下来的太阳好像被人剪成了碎片,洋洋洒洒地落进他的眼睛里。
时间的流淌的速度好像慢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
缘一抱着那只三色的小猫,“我们可以养它吗?”
“当然可以。”我说,“不过你要给它洗澡,猫咪不喜欢水,洗起澡来总是会在水里乱蹬,你还要时不时带它出去遛一遛。”
缘一抱着那只三花猫认真地看了看,最后还是点头说好。
“吃饭了吗?”我问。
“没有。”缘一抱着猫老老实实回答。
“你等一下,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我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歌。”缘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停住了脚步,耳边听见呼啦啦的风声,额角的碎发扫过脸颊,有些痒痒的。
“我回来了。”他说。
“嗯,欢迎回来。”我说。
风把我们的声音,带到了彼此的耳朵里,温柔又细腻。
队友A:出门在外回去应该给家里人带点伴手礼吧!话说回来,缘一是有妻子的人吧!不考虑给家人带点伴手礼回去吗?
缘一:……歌喜欢什么呢?【自动忽略“缘一是有妻子的人吧”】
队友B:女孩子应该很喜欢小猫吧!我妹妹最喜欢小猫了!
缘一:哦好,原来歌喜欢小猫。【抱三花猫ing.】
三花猫:喵呜~
歌:……【看三花猫jpg.】
缘一:【呆——】
歌:好吧养了!反正已经养了一只了!再养一只也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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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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