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很长。

巴克斯岛的镇长手指噼里啪啦算着经济损失，货物损坏，战斗耗具，伤员治疗，还有海伦娜要的赏金。

“为什么会有海贼跑掉啊？至少把有悬赏的全抓回来啊！”镇长看着账单怒吼。

沃尔夫咳了几声，“巡逻队人手就那么点，能把主犯艾伦和本抓回来就不错了，还多亏七百万的镰刀鬼兄弟也在，等晚上审讯完，送到海军基地，就能换一千七百万贝利了。”

“去掉给海伦娜的五百万，杂七杂八的地方都需要钱维修，这次的丰收祭完全亏本了！”镇长算得清楚，“别让本死掉了，把他的命吊着，要不然赏金会少三成！”

沃尔夫懒得对付钻到钱眼里的镇长，他起身去审讯室找艾伦。

巡逻队的队员一部分在加班加点审问抓获的海贼，另一部分在打扫战场，治疗伤员。

艾伦已经被晾着好久了，沃尔夫到了之后就开始问了。

“姓名。”

“艾伦。”

“年龄。”

“30。”

“个人经历。”

如果不是看在沃尔夫和艾贝关系的份上，艾伦根本就不会理他。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他来自一个小国家，从小对父母没有什么印象，都是姐姐艾贝带大的，吃捡来发霉的面包和馊掉的牛奶活下来，稍大一点，只要有工作就去，哪怕是做黑工，疯狂拼命，却还有来自国家的层层剥削，生活也没有好转多少。

“想要我的宝藏吗？如果想要的话，那就到海上去找吧，我全部都放在那里！”

海贼王罗杰临死前的话，让人们心潮澎湃，自然也包括穷困潦倒的艾伦。

他离开后，艾贝生活的压力也减少了一些，不用担心他死在哪个垃圾堆里了。

艾伦很快存上了钱，定时给艾贝寄一部分，直到她结婚，欣慰艾贝有了人照顾。

再一次见到艾贝，就是在海上，她抱着小安妮微弓着背的站在岸边。

艾伦还要继续讲，沃尔夫打断了他，“说说你犯的罪。”

艾伦一改刚才忆姐弟情的伤感，混不痞地笑着，“杀人，抢劫，破坏财物？随便你定，我出海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沃尔夫收起笔录本，站起身来。

“等一下，本死了没有？”

死了也能换赏金。沃尔夫想到这句话。

如果不是因为想了解艾贝，他才懒得管海贼的过去有多么苦大仇深。

他们审讯只不过是个流程，还是要送到海军那边，让海军负责询问。

“喂！艾贝就拜托你了。”

沃尔夫顿了一下，关上了门。

他回到办公室，久违的抽起烟，望着窗外彻夜不眠，只有烟头的火光陪伴。

……

艾贝的酒馆里，还有两个没有睡觉的人。

山治一手承包了全部家务，他洗完碗擦干净手，看见海伦娜洗了澡出来，立刻上前，“海伦娜小姐，我来给你擦头发吧！”

“可以啊。”海伦娜还挺享受的，山治动作很轻，还带按摩头皮，总之非常舒服，她勉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动作很熟练啊。”

“海伦娜小姐之前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医生说如果不按摩四肢，血液循环状况不好，说不定还会加重病情。”山治讲的轻松。

他也不想因此让海伦娜感到负担，于是便说起在意的事，“艾贝小姐的事情，要怎么做？”

“自然是依她的意愿了。”

“为什么她不能留下来和沃尔夫队长一起啊？”山治困惑道。

“你觉得人们都不会介意一个有着海贼经历的外人吗？”海伦娜叹息道，“哪怕不是她引来的这次袭击，在普通人眼里，她是相关者，脱不了干系啊。”

“……”山治沉默了。

海伦娜继续道，“你知道换取珍贵的情感和记忆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

山治摇头，他尽管见证了海伦娜恢复能力的时刻，却没有深想过，被冠以恶魔之名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样的。

“自然是最珍视的宝贝了，如果去掉艾贝和沃尔夫之间的感情和相处的记忆，代价是小安妮身上的对等之物，如果要换掉的是她自己的海贼经历，那代价则是沃尔夫的。”海伦娜轻轻笑了起来，语调轻柔，“这就是恶魔的交易啊。”

山治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问道，“没有两全的办法吗？”

“大概没有。”

就算沃尔夫永远不介意她的过去，就算艾贝不会因为弟弟艾伦被沃尔夫抓到而对他产生怨怼，就算他们之间的情谊可以消弭这些隔阂，曾被海贼大举入侵的巴克斯岛的民众，难道都能有宽宏大量的心吗？

海伦娜摸摸已经干燥的发尾，感慨道，“无论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艾贝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山治皱着眉头道，“那沃尔夫队长呢？难道不会追回来吗？”

“追回来又如何？你会强迫一个不愿意的女人吗？就算她答应了，岛上的流言蜚语迟早会逼迫她离开。”

“所以，艾贝小姐是因为爱着沃尔夫队长和小安妮他们，才选择离开吗？”山治把这句话艰难的说出来。

他烦躁的掏出烟盒，却因为习惯不在海伦娜身边抽烟，就没有点着，只是叼着一支烟咬着烟蒂。

海伦娜瞧山治因此低沉了下来，鬼使神差般揪着他的领带，一只手抽掉他唇边的烟，将嘴唇凑了上去，轻轻吻了他。

吐息相交，口舌相触，唇与唇细细的交缠着。

海伦娜的手指从他的头皮上抚过，带来一阵颤栗，山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后。

他捂着脸，耳朵都在发烫，“这算什么啊？”

“安慰你，心情好点没有？”海伦娜气息平稳。

山治纠结了半天，最后低低地回了一声“嗯”。

……

天边的晨光刚刚拂过海面，艾贝就已经起床把小安妮唤醒。

打扫卫生，退掉房租，收拾行李，联系船只。

幸亏有山治和海伦娜帮忙，艾贝才赶在临时约的船只启航前到达港口。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山治帮忙把行李放到船上。

“我怕再晚一秒就会后悔。”艾贝的笑容有一丝苦涩，又很快隐去了，“谢谢你们。”

“没什么，帮助女士是我的天职。”山治故意轻松道。

“我闲得无聊。”海伦娜随意道。

“你们打算去哪里？”

“回老家。”艾贝笑着道，“听说那里前段时间国王倒台了，大家解放了，这次回去说不定还不错。”

船长喊了一声，“要开船了。”

“马上就来。”艾贝摸摸乖巧的小安妮的头发，“和哥哥姐姐说拜拜吧。”

先把小安妮抱到船上，她在船上不停的挥着手。

艾贝又看了一遍港口，远远出现了一个身影，她有些期待的看着，人影清晰了。

是当时那位讲故事的老人，他被强尼背在背上，强尼和约瑟夫气喘吁吁跑过来。

艾贝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没来也好。

老人郑重其事地道谢，“多谢小姑娘昨天挺身而出，我没什么可答谢的。”

他递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字，“巴克斯不会亏待自己人，虽然美酒已经消失了，可是酿酒术永远的流传于世，这才是巴克斯的宝藏。”

艾贝沉默的接了下来，深深鞠了一躬，她登上了顺路回家的船。

小船开远了。

他们目送着小船，这个时间陆陆续续离开的船只越来越多了，他们分不清哪一条才是艾贝她们搭乘的。

直到最后沃尔夫都没有出现在港口。

老人不让强尼和约瑟夫送他，他一个人慢吞吞往回走。

就听到强尼和约瑟夫两个人吵吵闹闹的。

“谢谢大姐头！”他们一人拿到了五十万。

“我说到做到。”海伦娜摆摆手，这都是小事。

白天他们几个人在四处奔波，处理各种事情，她趁机一个人去找沃尔夫和镇长取了钱，把艾贝要离开的意思传到，至于他来不来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看来是没来。

海伦娜自嘲一声，自己居然也多管闲事了啊。

山治从强尼约瑟夫两人嘴里得知在武器店时海贼口出不逊的具体内容，气呼呼道，“海伦娜小姐，别再为那种人生气，以后这种脏活累活都交给我！”

“那真是帮大忙了。”海伦娜奖励似的摸摸山治的侧脸。

“我难道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吗？”山治恍惚道。

几人嬉闹的声音越来越远。

老人走的有些累了，他停了下来，靠在墙上歇着，一个遍布伤痕却充满力量的手臂搀住他。

沃尔夫队长弯腰把老人背起来，稳步向岛内走去，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