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人工开凿也不尽然。

整个山洞仿若天然形成，所谓的人工开凿，指的是洞穴中极尽各种姿态的石雕人鱼。

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山洞的室内的水池。

水池的边沿上，依靠着许多姿态各异的人鱼。波本的目光落在人鱼的尾巴上，试图和自己身下的尾巴做对比。

可惜，昨晚变身后，他就陷入了头脑一片混乱的状态，根本没仔细打量过自己的身体。这会儿，鱼尾也几乎被全部遮盖在了黑色风衣下。

波本不由低头去看自己的下半身。

现在露在外面的，是鱼尾末端的两片鱼鳍。与耳鳍一样，都是蓝色透明的材质。

心随意动，波本的鱼尾不由甩了甩。鱼鳍像是小扇子一样拍打在琴酒的腿上。

不知道波本又在干什么，琴酒警告似地捏了捏波本的鱼尾，继而恍若无人地走向水池对面，那里似乎有一块小小的平台。

波本暂时按捺下控制自己身体的想法。

琴酒踩进水中，海水浸湿了他的鞋底。波本这才注意到，水池中间，比水线低一截的地方，矗立着一条石头形成的道路。

随着琴酒的动作，波本已经看清了道路尽头的平台上的东西——好像是个小小的神龛。

“……”

透明的耳鳍抖了抖，波本猛地转头，带动上半身动了动。

琴酒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注意到了波本的警惕。虽然他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相信波本的警觉性。

右手的火把早就被放在山壁上，他摸向腰间的伯|莱塔M92F。

两人之间静默无声。

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异常。

感觉到波本原本挺立的背脊放松了下来，琴酒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继续之前的行动。

虽然琴酒的手离开了他那把伯|莱塔，但波本知道，对方一点也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无论是他手掌下的肩膀，还是支撑自己自己鱼尾的手臂，都还是紧紧绷着的状态。

呵，他们这样的人，最信任的人，当然永远是自己。

波本自然不是在试探琴酒。

他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可是，他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而且看样子，琴酒似乎听不到。

这样想着，波本的耳鳍又动了动。

难道只有人鱼能听到？

平台上的神龛是直接在山壁上掏出来的，细致地雕刻了海浪的纹样。木制的格子门紧紧关着。

琴酒将波本放在神龛旁边，然后再去拉开神龛的木门。

波本现在的姿势正好对着水池边的一条人鱼。

人鱼的尾巴放在水池中，上半身侧扭着，脸上刻画着好奇的表情，正对着神龛这边。

“盒子。”

琴酒忽然开口，向着波本伸手。

波本反应过来：“什么？”

琴酒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脸看起来不高兴的表情：“衣服口袋里。”

看起来像是大发慈悲的解释。

波本暗暗翻个白眼，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递给琴酒。

盒子下面，似乎还有什么。

波本再次伸进口袋，掏出副手套。

将手套扔给琴酒，波本撇撇嘴。

琴酒默默戴上手套，墨绿的眸子在波本的脸上扫过，没说什么。继续之前的动作。

波本看到琴酒小心翼翼从神龛中取出几颗红色的珠子，放进盒子中。珠子只有指甲盖大小，看起来像是什么植物的果实。不过可惜，从他现在的角度，看不见神龛中的情形。

“……”

波本却又再次听到了之前的声音。琴酒还在采集那种红色的珠子，看起来一无所觉。

波本探寻般在山洞里查看起来。最终，目光落在了之前看过的那尊人鱼雕像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波本总觉得，眼前的人鱼雕像，似乎比刚刚要“黑”一些。

山洞里的光线并不明亮，若不是波本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怕就要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然而，很快，波本就确认自己并未产生错觉。

原本只是隐隐有种感觉，可那人鱼雕像上渐渐出现一些黑色的烟雾一般的东西。

人鱼原本天真、好奇的面容变得诡异起来，嘴角慢慢裂开，形成渗人的微笑。

恶意几乎是扑面而来。

波本看到黑色的烟雾形成一条触角——从地面缓缓接近背对着的琴酒。

波本一瞬间不无恶意地想：就这样吧，毁掉对组织最衷心的琴酒。

黑色烟雾缠上了琴酒的衣服。

从人鱼雕像上缓缓聚集出一个怪物的形状。

诡异的绿色皮肤，豁然长出一只占据了3/4脸部面积的眼，嘴巴细细一条，嘴角几乎裂到耳朵的位置。身体像是发育不全般仅仅只比头略大一圈。

怪物控制着黑色的烟雾。

波本的目光和怪物对上。

它的嘴角裂开，似乎以为波本被他吓住了，得意于即将到来的胜利。

然后，波本笑了一下。

怪物愣住了，大大的眼睛盯着波本，偏了偏头，似乎奇怪于波本的情绪。

然后，下一刻，它就明白了。

那个背对着自己的高大男人，陡然转身，将手中的盒子扔向人鱼，随即单手将人抱了起来。

绷直的背脊，警惕又冰冷的眼神，以及黑色的枪管。

怪物咧嘴一笑，根本不害怕。但是，当它对上男人的眼神时，还是禁不住抖了一下。

太可怕了！

明明只是普通人类……为什么会产生害怕的情绪。

怪物气愤于自己的反应，但它脑子目前除了摆设，还真的没法进行什么复杂的思维活动。

琴酒没有犹豫，子弹从枪管中飞奔而出。

怪物嗤笑一声，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被穿刺而过的身体恢复原状。

山洞里又响起了几声枪响。

怪物原本那点对琴酒的害怕早已消失无形。它一步步向着两人靠近。看着几乎坐在金发男人怀里的人鱼，露出几许贪婪。

琴酒的喉间发出一声轻嘲，几不可闻。

因为琴酒开枪的动作，波本揽紧了对方的脖子，感到动脉间的搏动，疑惑地看他一眼。

不过，很快，波本的注意力就移开了。

伯|莱塔里还剩一发子弹。

最后一枪，琴酒的目光扫了一眼怪物背后的雕像。这些人鱼雕像相比自己手上这条，骨骼和体积都要格外大一些。

看着就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怪物背后这一条，因为做的是飞跃的动作，双臂展开的动作几乎要碰到山洞顶。

子弹毫不客气地落在雕像的头上。

美貌人鱼的头咕咚一声掉下来。

砸到怪物的身上。

不，不对。

“咕咚”一声，是琴酒带着波本跳入水池中的声音。

怪物这才反应过来。

被带入水中的波本，尾巴接触到水后，整个人一瞬间变得精神起来。

果然，体质被改变了。

没有回头，尾巴猛然大力的一个甩尾，海水被搅动起来，全部扑在追来的怪物脸上。

波本一把拉住旁边明显比自己慢上一些的琴酒，快速甩去尾巴，向前方游动。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没一会儿，便到了对岸。

“哗啦”，琴酒破水而出，眸子扫过一边同样游出水面的波本。

对方抖了抖蓝色的耳鳍，被水洗过般的紫灰色眸子中，递过来一个催促的眼神。

波本皱着眉，推了推琴酒。

这家伙发什么呆？

一瞬间汗毛倒立的感觉袭上波本。他猛然转头，那怪物竟然已经追了过来，就在两人身后。

原来是盯着这东西吗？

黑色浓雾随着怪物的攻击向两人袭来。

波本控制鱼尾甩向怪物。怪物袭击的动作一顿。但黑雾像是有意识般，化作利箭刺向波本的脸。

琴酒拉着波本一退，背部抵在水池的岩石上。

手臂撑在池边，琴酒轻松跃上地面。他伸手去拉波本，对方也伸出了手。

黑雾袭来，波本警觉地松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琴酒顿了顿，手|枪对这家伙根本没用。他现在倒是可以离开洞穴，但……

波本也发现了情况的危急。

虽然不知道琴酒为什么不离开，也许是为了组织，想要带回自己这条“人鱼”。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况，如果想要从之前的来路逃出去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下来！”

琴酒几乎没有思考，在波本出声同时，跳进刚刚才从中脱身的水池。

波本拉着屏息的琴酒，一头潜入水池底部。

就让他来试试运气吧。

希望水池连着外界。

直到在潜入水底，波本才发现，他现在的状态，是可以在水中呼吸的。

他查看旁边的琴酒，对方即使在水中，仍然淡定得过分。

金色的头发在水中散开，几乎要将波本包裹在其中。

他愣了一下，看到琴酒背后再次出现的怪物影子。

也许是变身人鱼的附属品。

波本隐约感觉，头顶水流的温度似乎要高一些。

也许，上面就是出口。

波本带着琴酒往上方游去。

但显然，怪物并不打算放过两人。黑雾攻击在水中几乎要隐形，只带着些许透明的轨迹。

对方的攻击，除了躲避几乎没办法。

很快，琴酒和波本的手臂就因为躲避不及，出现了擦伤。

看着在水中露出嘲笑的大眼怪，波本完全被惹怒了。

这次，还没等对方攻来，波本已经挣脱了琴酒的手。

一阵快得看不清的动作后，水中响起无声的尖叫——

琴酒看着水中飘散着的绿色血液，目光落在波本的手上。

那仍然是手的形状，只是指尖，长出了尖利的指甲，手指之间，一层肉色的薄膜。

然而，眼前的景象很快就变得残破不堪，肺部和耳部涌上的压迫感袭向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