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这是属于整个长安所有女子的节日。而长乐坊的舞姬大多是妙龄韶华的少女,所以在这天,江沅也给长乐坊所有人都放了个假。
以前在边境江沅是很少过七夕的。一是边境环境艰苦,家庭富庶者无二三,实在难以兴起这些风俗;其次是她打小一个人过,活脱脱把自己整的跟个汉子似的,身边也没得几个亲近的闺蜜能一起过节。不过今年到底也是不一样,她初来长安,对一切事物都还觉着新鲜,加上还有阿离和裴擒虎他们陪着,这节日安排也便由着他们定下了。
根据阿离的安排,他们一行人早上先去织女庙参拜,下午去逛逛市集,晚上曲江边有盛大的烟火晚会可以看,满满当当的行程,看起来十分充实。
“江沅姐姐!”江沅甫下车,就看见了站在织女庙前撑着花伞朝她拼命挥手的少女。一改往日暖色系的妆容,今日的阿离穿着水蓝色的短裙,裙摆还点缀着深蓝色的花朵,在日光的招摇下几近怒放。
“少主。”裴擒虎还和往日一样,笑吟吟地跟江沅问好,灿烂如午后的暖阳。
江沅轻轻颔首,问道:“玉环姐姐没有来吗?”
阿离亲昵的挽上江沅的小臂,白色丝绒袖套蹭着江沅薄纱的衣物:“玉环姐姐向来是不喜这种喧闹的场合的。她晚上会在画舫穿针乞巧,等咱们看完焰火再去找她不迟。”
闻言,江沅也不再多说什么,跟着阿离和裴擒虎一起进入织女庙。
因的是七夕,一大早就来参拜织女的人就络绎不绝,其间大多是年轻的女子,也有陪同爱人或者家人前来的男子。不过大家的目的都十分统一,那便是讨个好姻缘。
她们三人参拜完织女后,阿离兴致勃勃地想要找织女庙祝求个姻缘签,本来也央着江沅陪她起去,却被江沅婉拒了,只好意兴阑珊地拽着裴擒虎去了。江沅应了他们待会儿门口碰面,就先在织女庙里独自闲逛起来。
织女庙的大殿前有一棵约莫两丈高的古树,在夹杂着浓郁檀香的熏风中巍然伫立。树枝上挂着飘扬无数的红色丝带,江沅站在树下,仰起脸就能看见丝带上晕染着黑色墨汁的字迹。
——愿织女保佑信女能早日觅得佳婿。
——织女娘娘保佑我与相公长长久久。
……
屋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叮当当乱响,江沅却盯着布料颜色深浅不一的一条条祈愿愣了神。
“姑娘不妨也许个愿吧,很灵的。”
在树下摆摊儿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儿,眯起眼,笑呵呵的样子看上去颇为和蔼。
“我吗?”江沅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儿,“我不知该许些什么愿……”
她不是个对生活有许多憧憬的人,从小在边境的生活让她打小就养成了脚踏实地埋头做事的习惯,也因此,她鲜少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要求或是憧憬。
“呵呵呵,若姑娘无欲无求,不妨为意中人许一个吧。”老爷爷建议。
江沅微怔,脑海里倏忽浮现出李白的背影。明明总是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危机时却特别可靠。浅珊瑚色的裙摆轻轻拍动着江沅的小腿,她将零碎散落在额角的发别至耳后,抿唇轻点了下头,答允:“好。”
她蘸墨,提笔,凝神思忖数秒,在朱红色的锦帛上落下一行并不怎么娟秀的字迹。江沅捏着布条反复斟酌,最终是苦笑着长舒一口气。
写这文绉绉的玩意儿,还真不像她的风格……
她踩着借来的板凳费劲儿地把自己的“心愿”系在树枝上,虔诚的朝着粗壮的树干拜了拜,给树下笑呵呵的老爷子几个铜板,继而离去,唯剩红色的锦缎在树荫下飘摇。
——愿君平安康乐,此生梦圆有时,扶摇万里。
江沅自诩在摊子前耽搁的时间不算太久,不过她赶到织女庙门前时,阿离和裴擒虎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三人汇合后,就往朱雀大街那边前进。
未至晌午,朱雀大街已是人头攒动。夹道两侧的小贩也跟平时不同,呼喝的热情更加高涨,尤其是一些贩卖充满少女心物件儿的摊子。三人边走边看,阿离为自己买了个好看的发卡,端在手里摆弄给江沅看。裴擒虎落在后面,抱着一袋江沅为他买的糖炒栗子吃的正香。
“江沅姐姐,你看那边好多人呀!”阿离素来喜欢热闹,她拉着江沅朝人堆里挤了半天才在前排的边缘找到了落脚之地,“咦?这不是公主殿下吗……”
江沅被簇拥的人群挤得呼吸困难脑袋发晕,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抬头就被步摇反射的金色日光晃花了眼。略施粉黛的姣好双颊微微鼓起,樱唇上挑,勾出一个明媚的弧度。黑珍珠般的眼直勾勾地望着站在摊前激扬文字的背影,脸上兴奋地泛起绯色。
“哇喔。”裴擒虎姗姗来迟,抱着糖炒栗子没来由地感叹一句。
阿离不悦的瞪他,又兴冲冲地给江沅介绍道:“这是平芜公主,女帝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她说到兴头上,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微变的神色:“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她指着正埋首奋笔疾书的男子,“这可是我们长安的传奇人物——诗仙李白大人呀!”
江沅如梦似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李白不是跟着狄仁杰去执行任务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看哈……”阿离探头探脑地去看李白笔下行文,断断续续地念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1]”
江沅静默地听着阿离念叨,凝视着李白的背影,轻不可觉地叹了口气。她只听了第一句,心跳就不受控制地一滞,随即自心底涌上万种莫名的情绪,五味杂陈。
“好诗呀!”
“不愧是诗仙!”
“能不能也帮我们题一首啊!”
那厢的李白不知何时已经停笔,他似乎对自己的大作很满意,本就俊俏的脸扬起明媚的笑意,将作品递给了书摊上的小贩。若不是因为公主带着士兵在场,这些围观的其他老百姓都恨不得能把李白围个水泄不通,非得让他也给自己留个墨宝再走。
“你看,我就说那个公主和李白大人是一对儿吧。”阿离看着帮李白镇场子的平芜公主,用胳膊肘捅了捅裴擒虎的肩窝。
裴擒虎则是摇头晃脑地吞了个栗子,视线却是没有离开诗仙半步,半晌才反驳道:“我觉得不一定。”
阿离叉腰,怒道:“怎么不一定了!”
裴擒虎无辜地眨眨眼:“直觉。”
眼见着这俩又要因为些无谓的事情争起来,江沅匆忙打断:“行了行了,多大事儿。”她都还没发言了,怎么这两个就剑拔弩张起来了?想到这儿,江沅又情难自禁地深深望了一眼人群当中的李白,却恰巧与那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咯噔。她听见自己的心从胸腔直直的跌进肚子里,赶忙装作不经意扫视扭开视线,一只手拽一个身边的人脚底抹油:“啊,对了,小裴你不是肚子饿了吗?我们赶紧去吃东西!!走走走!!”
公孙离:???
裴擒虎:???
李白:!!!这个场景他好像在哪见过???
[1]节选自李白《长相思·其一》
作者: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李白:别跑!!你吃我一剑!!!
江沅:我觉得我的头顶有一片绿光……
李白:我不是我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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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诗酒年华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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