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这种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就很诡异。

即使是在大白天，窗明几净，几层大楼空荡荡的说话都有回音，唯一的人形是服装区千姿百态的塑料模特。不少人害怕这种塑料人，古畑茜有这个记忆，但自己不是，她觉得自己小时候一定是恨不得把模特扛回家，当换装娃娃。

古畑茜试图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去正常的商场的经历，但是一回想周围充满人的样子，她就觉得神经疼。

可能她就适合这个没有人的地方？赞助人是真的了解她。

经过珠宝柜台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现在她拿走都没人管，但是她不想这么干。并不是说她高尚到懂得慎独的道理，只是她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兴趣。

一个人，好吧现在多了一个，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子的生活，什么都不发生，甚至不怎么需要说话，不需要思考，这种放松是她不想离开的常态。再昂贵的首饰有什么用呢。

“扭蛋是什么？”镜花轻轻地问，同时悄悄把手抽了回来。

“没有玩过吗？”

镜花保持疑惑的表情。

“以前妈妈管得很严，我不怎么出去玩。”

想想也是，后来她又被组织训练成了杀手。这部分事情古畑茜还没敢详细问，说出口又是二次伤害吧。

“前面是扭蛋机，我记得有两三排呢，我演示给你看……嗯？”

古畑茜诧异地在一个扭蛋机前站住，反复看了半天上面印的图案。是一群卡通小人，脸都是差不多的，有的是银发，有的是黑发，有的戴了礼帽，有的穿得像个侦探，有的戴眼镜。她想了半天才明白哪儿看着奇怪，有两个小人看着十分眼熟。

一个是黑色衣服头发，手臂上缠着绷带。

一个是女孩子，扎紫色双马尾，红色衣服。

目光上移，她看见了这个扭蛋机的主题，是卡通字体的英文字母：

Bungo Stray DogsAlter

“？”

“怎么了？”

“镜花，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你醒着，”镜花冷静地说，“如果是做梦我会告诉你的。”

这话隐约也显得有点不对，但是古畑茜还没琢磨出哪里不对。她从口袋里掏出零钱包，开始做示范。

“扭蛋是随机的，从这里投币，按它标的数值，然后按这个钮，会随机出来一个……”

“咕噜咕噜！”

一个球形的塑料盒滚落下来，浅蓝色。镜花用双手接住了它，然后仰头看着古畑茜。

“打开吧。是你的了。”

泉镜花小心地拧开了这个球体，拆开团成一团的塑料包装，里面是一个可以放在掌心里的塑料小人，卡通脸，做工精致，黑色短发，黑色风衣披在身上，一边眼睛用绷带遮住，一只手臂吊着，脸上还贴了两块橡皮膏。

古畑茜：……

“这，有点奇怪？”

“也许是巧合。”

“那再试一次吧，大概率会有新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

又是几个硬币投了进去。

“咕噜咕噜！”

这次镜花的表情都有点紧张了。她把刚才那个暂且放在一边，拧开盒子，拆开包装，里面露出塑料小人紫色的头发。

“……”

她完全撕掉了包装。小人躺在她手心上，紫色长发，小白花发饰，红色浴衣，手里甚至还紧握着刀柄，惟妙惟肖，俨然就是镜花自己。

看起来很像一个大的美丽人偶娃娃，手里托着一个小号的人偶娃娃。

古畑茜一言不发地投了第三次。这次她自己拿起落下来的扭蛋拧开，取出里面的塑料小人。

这次是陌生的。

连色调都和之前的不同。瘦削，苍白，乱糟糟的黑发扎成马尾，没意思的T恤牛仔裤，表情冷漠，圆圆的眼睛，手上涂着和全身色调不符的妖异绿色指甲油。

呵，当然陌生了。

这是她自己。古畑茜自己。

她猛然想起了为什么她很久没有看见过自己的脸，为什么家里会没有镜子。第一天住进赞助人的房子，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突然被不可名状的厌恶和暴怒冲昏了头脑，抄起架子上的一大瓶洗发水向玻璃砸去。现在那面镜子还是蜘蛛网一样粉碎的状态。

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镜花，我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泉镜花的脸色变了，她手里紧紧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扭蛋模型，但还是摇了摇头。

“只是巧合。我们还是走吧。”

古畑茜刚要说话，隐约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严厉的，雪一样清凉的声音：

“醒醒，古畑小姐，你在做噩梦了。”

是镜花！

有那么一瞬间她发觉身边的环境变朦胧了，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才是现实，但也只是一瞬间，声音不见了，周围又变得清晰起来。她向后退了一步，试图和扭蛋机拉开距离。

喂，喂，这是什么展开，她要从此对扭蛋产生心理阴影了！有这样的梦吗？把自己现实中认识的人，当然还有自己，做成扭蛋放在这个机器里？！

“你不是镜花，”古畑茜重新恢复冷静，还好这个梦不是昏昏欲睡的那种，不影响她的思考能力，“这是个梦，而且不是正常的梦。”

“为什么？”小女孩冷淡地问。

“你的手机呢？镜花的手机是母亲留下的礼物，她连洗澡的时候都会放在身边，你居然忘了做个一样的挂在脖子上。”

“我明明没忘……”女孩下意识伸手去摸胸前的手机，刚刚做出这个动作她就僵住了。

古畑茜冷漠地耸了耸肩。

“没忘做假的是不是？我就知道。镜花遇到如此诡异的事会比我先产生怀疑，不可能含糊过去。”

眼前的“泉镜花”沉默了片刻，不再继续掩饰了，露出和外表极其不相称的冷笑。

“非常清晰的梦反而很难醒过来吧，古畑小姐？”

古畑茜慢慢抱起了胳膊。

“把脸变回来。你不配用她的样子说话。”

“那是不可能的，这是你的梦，所有的形象都是你自己的潜意识创造的，并非我控制。也许你心目中的泉镜花就是这样危险，不可信任，你不确定她是人的成分更多些还是怪物的成分多些，你甚至不知道她杀过多少人。”

一丝苦笑在她脸上展开。

“想这么多？这才第一天。”

是的，严格来讲，这是泉镜花正式成为她家人的第一天。按照古畑茜的习惯，这个时间还不至于对一个人形成印象。

“你不是也想过吗？在潜意识里，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怀有什么目的，也许有一天这个孩子被另外一个人说服，就会趁晚上睡觉的时候割开你的喉管，也许……”

假的泉镜花连话都没说完。古畑茜猛然把手里的扭蛋小手办——而且还是她本人的——向她脸上摔了过去，她本能抬手去挡，因此也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古畑茜上前一步用了一个足球正脚面射门的架势，只听“砰”的一声，冒牌镜花真的轻得像个皮球一样径直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十几米开外的货架上，被塌落的化妆品埋了起来。

呵呵。真的镜花我根本碰不到。古畑茜的内心毫无波澜。

“这是我潜意识的产物，是吗？看来我潜意识里还是对自己蛮有信心的。”

而且好像失忆以前还多少玩过足球。她把这句话默默省略了。

“再说我的潜意识里没有你那么多废话。”

她大步走到坍塌的货架旁边，拎着领子把小小的人形拎了起来，是的，只是个人形，非常轻，像塑料的空壳似的，所以刚才那一脚才效果拔群，这倒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原来只想趁机一脚把对方踹倒而已。

“你……你居然……对着她的脸也下得去手……”

塑料人挣扎着说，头和四肢的方向有点奇怪，好像关节错位了似的，嗓音也变了，刚才撞在金属架上脖子开裂，就像人类声带出问题一样。

“如果她要害我，我对她照样下得去手。”

“……你才是坏人吧！！”

“有什么所谓吗。”

提起拳头的时候，古畑茜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浅浅地笑了一下，是完全不像她自己的兴奋，嘲弄，轻视，如果现在有镜子她甚至会害怕自己的脸。人偶发出嘶吼声，塑料表壳自己一块块碎裂剥落，掉得面目全非，还没挨打就粉碎成了尘埃。

古畑茜松开手，手心上只剩下一层塑料的粉末。她把它甩掉了。

现在怎么办？这算是打掉一个boss了吧？那么我……

刚刚想到这儿，她的思绪被玻璃撞碎发出的巨响打断。古畑茜原地跳了起来，转身面对声音来的地方。

商场的大型落地窗从外面被硬闯进来的东西撞了一个窟窿，确切地说是一个人，一身黑色，像颗子弹一样打进来，重重地摔在光洁的地面上，甚至滑行了一段，然后倒在一地的碎玻璃中不再动了。整个过程距离古畑茜站的地方不超过二十米。

她跑了过去，俯身去看那个黑衣人的状况，然后发现——

蓬松的头发，淡黄——啊不是，黑色的风衣。脸上贴着绷带。

古畑茜：……

“为什么是你？！”

黑发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她，面颊上被碎玻璃划伤了一道，血正在往下流，但他却温柔地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的狼狈处境，向她伸出一只手：

“找到你了。我们走吧。”

他的指尖碰触到了她的。

古畑茜眼前一片空白。

那什么，如果现实中真的需要自我防卫，不要真的这么踢人，着力点的原因会骨折的，这个只能踢球。

茜设定上是有充分肌肉训练但缺乏有氧运动，没有什么耐力，想必踢足球会追不上人抢不到球（什么乱七八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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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真?九 扭蛋绝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