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怦怦——怦怦——

梶谷川静静伫立着。

原本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惴惴不安的心情,在听到少年说的话后,莫名平静了下来。

正如那句“不太聪明”的评价,他确实不太聪明,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无法独立作出决策,也就是需要听从命令。

他没有听出安抚,也没有听出其他,但他在少年平静而温和的语气上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除全副武装外,他还要好好效忠对方,直到对方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死去。

他总归需要一个效忠对象,否则,不完整,不快乐。

“梶谷先生?”

“是!”

这是……?竹之内雅眨眨眼,略过梶谷川突然的热切,将话题引向了来时横井洋二说的话。

【那两个杀手都被关到了地牢里。】

那两个。

一个,森医生,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至少,目前,在他没有把握再次进入那种状态的时候,非常重要。

地牢里,零散的壁灯,散发着微弱、橘红的光芒,照耀着地面和墙壁上或是新鲜或是干涸的血迹。

“失算了,我轻视了他,年轻真是可怕,根本无谓失败的可能。”

“初来乍到,竹来乍到啊,竟敢直接掀桌,我这个老人家还在布置桌上的装饰呢。”

伴着锁链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森鸥外踩过一块干涸的血迹,看向位于拐角暗处、没有受限的太宰治。

“或许也轻视了你,你似乎胸有成竹,你现在愿意说说你们之间的协议了吗——”

“——太宰。”

太宰治正倚着墙壁小憩,他原本打算无视森鸥外,骤然听到那个缱绻的尾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森先生,”他有些埋怨地说着,“你吓到我了。”

森鸥外低声笑笑:“难得看到你这么活力满满,所以愿意说说那个协议吗?满足一下一个将死之人。”

“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任何协议,我和他根本不熟,”太宰治望向那段向上延伸的阶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结冰的湖面,“而且,你我都知道,你不会死在这里。”

“何以见得?”

“不说你一直在暗中经营的势力,港口Maifia又有着多少不满暴政的成员,那个身穿红裙的金发女孩是你的人形异能吧?”

沉默两秒,森鸥外轻叹一声,有些苦恼地说道:“看来你不是每次治疗都‘睡着’呢。”

太宰治没有回应。

许久之后,他忽然转头。

“森先生,”他眼中透着好奇与探究,“失算的感觉如何?”

森鸥外静静凝视太宰治片刻,接着在锁链“哗哗”中,慢条斯理地席地坐下。

“那么,太宰,你算准了吗?”

“嗯……这个问题……你其实不该问我。”

太宰治抬手摸了摸下巴,随后双手抱胸,看着森鸥外,说:“算得准,算不准,都需要‘算’这个行为,而‘算’这个行为又需要初衷,我可从未有过杀死首领、自己上位的想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一片寂静中,视线交织之间,森鸥外突然大笑出声。

“太宰,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啊。”

太宰治点点头:“这是当然的啊,因为你一直吊着我使唤我,我就像一条被腐肉引诱的野狗,不断为了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承诺战斗。”

“不断?战斗?”森鸥外嘴角抽了抽,“太宰,太宰君,如果我没有年老健忘,你整天除开闲逛还是闲逛。”

这次事件,甚至还是第一次“使唤”,或者说第一次正式的“使唤”。

可惜,近期,恐怕没有第二次了。

“那不是闲逛。”太宰治神色认真。

意识到那份认真,森鸥外不由正色,问:“那是什么?”

“寻找活着的意义。”

哦,原来寻找活着的意义,需要时不时喝个药时不时跳个水。

在心中默默吐槽几句之后,考虑到他们目前浮于表面、连虚情假意都称不上的关系,他深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送上了祝福:“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虽然,有些敷衍,无论语气,抑或神态。

他正在思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如何脱罪。

离开,确实容易,港口Mafia如今尚未成长到他设想中那种不可侵犯的境地。

只是,一旦离开,坐实罪名,他就很难掌控港口Mafia了。

他深爱这座城市,也想保护这座城市,而最为适合用来实现保护的方式则是通过掌控某个组织。

也就是,潜藏于这座城市之中,以港口作为势力范围的犯罪组织:港口Mafia。

“承你吉言。”太宰治同样敷衍。

而后,他再度望向那段向上延伸的阶梯,望着阶梯尽头那团黑暗怔怔出神。

活着的意义,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能够找到吗?

此时此刻,就在这里,意味着鲜血、意味着死亡、由铁锈和霉菌混合产生的刺鼻臭气,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于他的鼻腔之中。

真是令人……窒息。

这么想着,他慢慢闭上眼睛,倚着墙壁放空自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随着一阵铁门被拉开的声音响起,一束束温柔的霞光驱散了阶梯尽头那团黑暗。

少顷,自漫天飞舞、闪烁发光的灰尘中,走出了一个身形偏瘦的少年。

一步一步,踩着黑色长靴,少年走到了森鸥外面前。

“森医生,下午好。”少年主动打了声招呼。

“下午好,”森鸥外此时正坐在地上,但对上处于站立状态的少年,却没有丝毫落入下风的感觉,“小雅,或者说,未来的首领。”

竹之内雅有些诧异。

森医生,不像森医生,这样的气势……

没等他细想,对方又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

少年歪着头,一派天真模样,好似对“交易”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完全没有概念。

已经不能简单称为扎手了。

这个孩子,倘若不死,未来可期。

太宰也聪明,同样过分聪明,但太宰自毁倾向严重,所谓的目标也颇为被动,而这个孩子却拥有明确的目标。

以及,背后,或许是底气的异能力者,比如那个老人家当年的手下。

对于主谋,他其实怀疑过,但倘若这个孩子只是受到指使,事情的发展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快速这么离奇。

这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做法。

但凡成年、抱有一丝迟疑,都做不出的做法。

而且,根据已知的情报来看,在过去十四年的时光里,这个孩子身边没有半分异能力者的身影。

所以——

按照他的判断,这个孩子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也仅限于知道他们的存在。

森鸥外脸上笑意盈盈,心中的戒备却又加深了几分。

事已至此,“天真”这种词汇,注定不会和这个孩子挂钩。

何况,他看到了,天真之下,那种淡漠、目空一切、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底色。

正在一边放空缓解刺痛,一边抽空思考什么交易,因为处于两难状态很难作出表情的竹之内雅:啊?

“不急,稍后再说,”森鸥外看了眼一旁躺在地上装死、充分表达不想掺和的太宰治,“大佐干部主张由你查清真相是吗?”

这件事情,不难理解,太宰估计也早已料到。

继任,随时可以继任,但坐稳需要声望,而查清首领死亡真相,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以大佐干部一心□□的性格,不太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森医生,你似乎……十分了解港口Mafia。”

“港口Mafia?”岂止港口Mafia,他勾起嘴角,不置可否,“如果想要坐稳首领的位子,你之后可以试着接触一下红叶小姐。”

“我不太明白。”

“我和红叶小姐有过接触,她是一位非常容易相处的干部。”

非常容易相处?竹之内雅摇摇头:“恐怕只是对你来说,她似乎对我抱有意见。”

“你可能误会了,”意识到已然成功将他和尾崎红叶之间的联系传达,森鸥外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了一些,“她应该不会单单怀疑你,她只是希望我脱罪。”

“脱罪,需要有罪,所以确实是你毒杀了首领?”竹之内雅尽力在两难的状态下思考。

听到这话,森鸥外一噎,笑容僵在了脸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话是否过于强词夺理?他不由生生在对方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讥讽之意——

【好好替我认罪吧,森.鸥.外.。】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沉默良久,他慢慢起身,并在起身的同时,掩去了眼中的杀意。

而后,他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一时的赢,不是永远的赢,切忌自矜自傲自满。”

“……抱歉,森医生,我听不懂。”竹之内雅道。

以他此时的状态,他真的听不懂,包括莫名转移话题,提起尾崎红叶在内,他想不通森鸥外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做。

森鸥外:……

语气是尊重的,称呼也是尊重的,但最为重要的内容却是不敬的。

这时,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原本躺在地上装死、双手还交叠放在胸口的太宰治,突然发出了略显沉闷的噗嗤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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