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的边界，藤森薰看着面前迷雾中由红线缠绕的人形，她身边环绕着数不清的发着红光的蝴蝶。

“你好。”藤森薰不禁打了个招呼。

“你好。”她听到了红线中传来了自己友善的声音。

“你是我？”

“嗯，我是你。”

“我不能进来吗？”

“还不到时候。”

“什么时候？”

“最好这辈子永远都没有的时候。”

“……”

“没事的，你走在正确的方向，我们谁都没有走过的方向。”

“那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正确的呢？”

“尚还年幼的我，正因为我们从未走过，所以才是正确的。”

“……”

“休息的时间结束了，祝这个世界的我得偿所愿。”

“等……！”

藤森薰睁开了眼睛。

是熟悉的天花板和下一秒扑上来的家入硝子。

“呜呜呜，薰你可算醒了，再不醒夏油杰那牲口就要把我弄死了。”

“硝子你的术式特殊他不会的。”

“不是，你起码配合我演一下。”家入硝子扶着藤森薰坐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藤森薰摇了摇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指尖传来了心脏规律的跳动。

藤森薰愣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做出这种动作。

“是胸口哪里不舒服吗？”家入硝子打断了她的思考。

藤森薰答道：“没有。”

“那太好了，你是不知道，九十九前辈抱着你回来的时候，夏油的脸都吓白了，我还没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

夏油……

藤森薰垂下眼，那是家入硝子没看到她骂夏油的时候。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吐血了。”

藤森薰想了会儿刚才发生的事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吧。”

她记得是，羂索对吧？

“你这术式真该控制下了，身体最重要。”

“嗯，我会注意的。”

家入硝子看着乖巧的藤森薰，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行字。

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不过你居然梦到了有人要杀死夏油并且控制他的尸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啊？”

“诶？”藤森薰一愣。

“九十九前辈都和我们说了，你梦到了有人杀了夏油，然后用他的身份试图毁灭世界什么的。”

“……”

“你梦里被杀应该也是这时候吧？”

“不，”藤森薰看向了窗外，平静地否定，“是在这之前，夏油在高三杀了我和伯父伯母叛逃了，然后五条悟杀了夏油。”

“……”家入硝子沉默。

藤森薰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按下了暂停键。

嗯，不是自己耳鸣。

“让门外的两个人进来吧，你帮他们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吧。”

“谁要帮他们，两个做了亏心事门都不敢进的胆小鬼。”

“你说谁是胆小鬼！”五条悟一把把门踹开。

藤森薰和家入硝子齐挑眉。

有的时候是真觉得五条悟的脑子挺不好使的。

“话说回来小薰，就算是梦，那也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你因为梦里的事情迁怒现在的杰也不公平吧。”

藤森薰张口想说什么，然后她想起了据说知天下事的天元和没有全盘托出的自己，最后只道：“那让他亲自来和我说吧。”

五条悟猛地扭头看向身后，进入房间的只有他一个。

显眼包。

藤森薰闭上眼睛，她说道：“我累了，想睡一觉。”

这就是逐客令了，家入硝子讪笑着一把拉住自己丢人的同窗，就往门外拉，她笑道：“薰你好好休息，事情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藤森薰不再回答，很奇怪，好像自己一直以来的情绪都被抽走了一样，一时间提不起劲。

藤森薰感觉到了困顿，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月上中天。

她看着床边的身影，哑着嗓子：“你来啦。”

“嗯。”夏油杰坐到了她床边的椅子上。

“白天为什么不进来？”藤森薰浅笑着问。

夏油杰的声音里面也含了清浅的笑意：“总感觉，不太能进来。”

“夏油。”藤森薰轻唤了一声。

“嗯。”夏油杰回答。

“夏油。”藤森薰又唤了一声。

“嗯。”夏油杰依旧耐心地回应着。

“夏油……”藤森薰低喃道，然后在夏油杰再次回应前，她道，“为什么就算这样，我依旧无法完全的憎恶你呢？”

“……”

夏油杰哑然。

“我不明白，我无数次的被你杀死，家人朋友无数次的因为你死亡，但是就算如此，”藤森薰看着天花板，“我的大脑深处却依旧传来一道声音‘请不要恨他’……”

夏油杰皱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未来发生的事情他们无法判定，更何况他之前确实动了心思。

“在最开始的世界，到底了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

宁静的月色被按下了暂停键，世界失去了声音，也失去了颜色。

夏油杰第一次见到了五条悟嘴里围绕在少女身边的红色蝴蝶与丝线。

少女躺在床上，无力地朝上伸出了一只手，无数蝴蝶和丝线环绕在她身上。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所有蝴蝶翅膀扇动的频率和次数很诡异的完全一致，夏油杰观察着，这种频率就像是——心跳。

迷雾之中，背后长有翅膀的被丝线紧紧缠绕住的，已经不成人形的少女蜷缩在平台上，她承受着超出阈值却依旧不断输送进来的情绪，良久，终于挤出了一丝理智。

她挣扎着高举起一只手，丝线从手臂上剥落，然后手掌骤然握紧。

夏油杰瞳孔震了震，他看见了藤森薰的胸口心脏处突然冲出一条手臂，然后这只赤红的手捂住了藤森薰的脸。

他站起来想解决掉这个怪物，却在下一秒听见了有些空灵的，熟悉的声音。

藤森薰的声音。

赤红的手从粗暴的捂脸变成捂住了藤森薰的眼睛。

那姿势就像是有人从身后环抱住藤森薰一样，夏油杰听见了摇篮曲。

这首曲子并没有歌词，只是些音调，但是在过去，偶尔的午睡时，夏油杰有听藤森薰哼着哄过自己。

……

歌声持续到藤森薰举起的手落下，赤红色的手消失，蝴蝶们开始正常地飞舞，它们飞进了藤森薰被手顶破的胸口处，那处飞快地复原成了普通的样子。

夜色恢复了原样，蝴蝶和红线也消失不见。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但夏油杰知道，不是梦。

他抱紧了已经脱力的藤森薰，而藤森薰抓住了他的领口，她像是忘记了刚刚自己的疑问，道：“我不想恨你，夏油。所以请你以后一直在我身边，让我觉得那一切都是梦。”

对恋人遭遇的无策让夏油杰只能给予承诺：“好，你梦里的一切只会是梦。”

……

摩可拿一蹦一跳地来到已经被丝线裹得不成人形，快要成为茧的少女身前。

“不可以这样频繁的干涉正在运行的世界，你的灵魂撑不住的。”

【嗯，我知道。】

茧里传来了声音。

“你知道了还这么做？”

【摩可拿。】

“嗯？”

【我们的情绪已经开始反向影响新的“我”了】

“这是当然的啊，你也清楚你的承受能力已经饱和，那么多出来的清不掉的情绪和记忆再涌进来自然会反向挤压进世界里的那个你，毕竟那边还能装一点。”摩可拿讲道，“至于是哪部分挤进去我也不清楚。”

【……】

“所以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

“薰，如果再这样下去，这里的你会先一步消失，你明白吗？”

当迷雾里的“藤森薰”再也承受不住记忆的碎片和情绪的影响时，迷雾里的她将会四散开，最后这些无数世界里的记忆残骸会一窝蜂的涌到进行中世界里的藤森薰脑内。

而那也将会是藤森薰轮回的终点。

她会死的。

【……嗯，我知道。】

迷雾中的藤森薰依旧平静，她早已做出选择，早已接受结局。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你还可以回到最初的世界，起码你还是活着的。”

【谢谢你，摩可拿。】

摩可拿晃了晃耳朵，祂知道，藤森薰再次选择了拒绝。

……

藤森薰和夏油杰和好了，起码他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之前争吵的事情。

那自然也就不会有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

五条悟除外。

“小薰，为什么你都叫我们的名字，唯独对杰喊姓啊。”

家入硝子都想给五条悟脑袋上来一下，这俩和好才几天，你就在这整幺蛾子。

“嗯，因为杰的发音是长音念起来不好撒娇。”藤森薰想了几秒后答，“我不是很喜欢念长音的名字，你看，如果是夏油的话，发音不同的两个字上下音调撒娇起来更方便。”

“……这是我们外人能听的吗？”家入硝子看向轻咳了两声，明面制止实际上嘴角压不出快上天的虚伪男子，扯了扯嘴角。

而五条悟那个傻子，已经满脸学到了。

大家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时候，不过有些不同的是，夏油杰现在每一个任务都会带上藤森薰。

毕竟事关夏油杰那个会出大麻烦的预言，夜蛾正道一开始思考过减少夏油杰的外出，但是最后还是天元拍了板。

“从今以后，夏油杰出任务时必须和藤森薰一起。”

于是藤森薰就这样跟着夏油杰全国上下窜。

“这样的深山里真的有人住吗？”

“任务地点写清楚了是这里，不过还好，比起之前的也不算偏。”夏油杰说着爬上石头，拉了把藤森薰。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这种偏远地方，我就觉得事情不会小。”

“小事也轮不到我们来。”

“真的吗，我不信。”

就高专那个压榨人的任务频率，只要他们特级有空，还不是什么任务都会塞。

“这次的任务是查明村里的失踪人口，异常死亡原因。”

“还好，估计又是哪个咒灵捣鬼，祓除了就好了吧。”藤森薰被夏油杰牵着走在乡间的路上，“实在不想吃最后就不要用术式了，我带了咒具。”

夏油杰揉了揉藤森薰的头：“谢谢，但是直接杀了多浪费，放心，你给的糖我带着。”

“小心蛀牙。”

“是是。”

因为是便宜村庄，藤森薰一开始还以为又和信仰有关，结果并不是。

藤森薰垂眼，跟着夏油杰见的世面多了，她有的时候也能分辨出一些咒灵是因为什么产生的了。

就像面前的这个，哪怕是她都能感受到不甘绝望和愤恨的咒灵，破大点大的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诞生出戾气这么大的东西。

她打开手机，看着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格。

嗯，还好，偏是偏了点，但还是有信号。

“喂，老师，”藤森薰打通了夜蛾正道的手机，“方便以高专的名义联系下警方吗，官越大越好。”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夜蛾正道问道。

“嗯，”藤森薰垂眸，“还挺大的，最好找刑警，人多点吧，我怕赔进来。”

“好，你和杰也小心点。”

“怎么了？”夏油杰咽下咒灵，走到了刚挂断电话的藤森薰身边。

藤森薰道：“希望是我多想，这个村子不太对劲。”

夏油杰握住了藤森薰的手：“我在。”

“嗯。”

这个村子确实不对劲，在她和夏油杰表示了诅咒已经被祓除后，两个村民代表依旧叽叽喳喳的说还有妖怪被他们捉起来了。

藤森薰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然后跟着他们来到了关押“妖怪”的地牢。

在看到地牢内景象的第一眼。

她脑内突然就回忆起了，那是她在看档案的时候，和五条悟讨论夏油叛变的事情。

“夏油杰不仅杀害了他的父母，在这之前他还杀死了一整个村庄的居民，一共112名。”

她才看了一眼，就被夏油杰捂住了眼睛。

她感受到了夏油杰的手在颤抖。

原来是这里。

藤森薰轻轻拉下夏油杰的手，她平静温和的声音稳定了夏油杰的心神：“我没事。”

她看着地牢里被关在笼子里的，浑身是伤两个女孩，转身看着面目可憎的村民：“说明一下。”

“就是她们两个才是事件的原因啊，用不可思议的力量袭击其他人。”

“就是就是，我的两个孙子还险些被她们杀掉。”

藤森薰看着在笼子里不停反驳的女孩，她走到笼子前，蹲下，询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

“才不是这样！”

“那是他们先骂我们，还拿石子丢我们！”

藤森薰听到自己身后的村民再次传来怒骂声：“闭嘴！怪物！你们的爹妈也和你们一样，早知道这样就该在你们还小的时候就……”

“够了！”夏油杰忍无可忍地打断。

“夏油，”藤森薰起身，朝夏油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村民，“能把笼子打开吗？”

“可是她们是怪物……”

“嗯，所以我们要把她们带走教化。”藤森薰估摸着警察到的时间，“这样你们就安全了不是吗？”

“不杀了她们吗？”

“嗯？”藤森薰笑得温和，“你在教我们做事？”

“不敢不敢。”

藤森薰看着笼子被打开，然后被拖拽出来的两个孩子。

真是可笑，如果真像村民说的这么可怕，他们哪来的胆子施加暴力。

藤森薰蹲下，用帕子擦了擦两个孩子脸上的伤口：“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你和他们一样吗？”

“你是说什么呢？”

“也觉得我们是怪物吗？”

“嘘。”藤森薰背着村民，竖了跟手指在嘴前，悄声道，“跟姐姐玩一个过家家的游戏好不好，姐姐演坏人，你们演害怕的小可怜，直到会响的车来了为止。”

“会响的车？”

“嗯，会响的专门捉坏人的车。”

等一行人走出地牢，藤森薰听到了隐约传来的警铃。

还挺快。

夏油杰呆愣住了。

是啊，咒术师和咒灵打打杀杀习惯了，哪还知道普通人社会的解决方案里面还有报警呢。

藤森薰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可能是地方实在偏远，村里平时只有负责的片警，那个片警隐约察觉到什么，一直跟走在前面的负责人打着哈哈。

直到片警看到了藤森薰牵着的两个孩子，脸色一变。

村民还没意识到不对，看到警察来了还试图跟以前一样混过去。

满嘴的“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为首的刑警抽了口烟，挑眉看了看藤森薰的方向。

“嗯，解决了。”藤森薰领着两个孩子走到对方面前，“非法拘禁，虐待，还有涉嫌谋杀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在这个基础上合理怀疑这里还有更多见不得光的人命官司。”

“明白了，这两个孩子现在能去局里做笔录吗？”

“先带他们清理伤口换个衣服吧。”

“也是。”

村民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巴掌就要往藤森薰身上扇过来。

夏油杰刚想握住对方的手，那人就先被藤森薰踹倒了。

“别用手，脏。”藤森薰细声细语，完全看不出像是个用脚踢翻160斤人的样子。

“……”夏油杰憋不住笑了，“好。”

“是不是太暴力了？”

“我怕你脚踢疼了，不值得。”

目睹暴力执法的刑警：……

算了，是他们无权管的上级机构。

……

等藤森薰和夏油杰带着两个处理好伤口的孩子从警局回到高专。

“不是你们就出趟任务孩子都有了？！”恰好路过的五条悟咋咋呼呼地喊出声。

夏油杰笑着捏了捏拳头，有些人又欠收拾了。

两个显眼包。

藤森薰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轻声安慰道：“不用理他们两个，走，我们先去见老师。”

藤森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新闻播报的破获山村特大事件的新闻平静地喝着茶。

“他们都被抓起来了吗？”两个孩子看着新闻道。

“嗯，坏人都被抓起来了。”藤森薰回答，然后看着夜蛾正道，“老师，高专有小学的课程吗？”

“……你觉得呢？”

“那悟他们小学怎么上的啊。”

“这种大家族通常都有自己的教育方式。”

“哦。”

她明白了，自己想办法对吧。

（烟）所以说有问题找警察啊，路走窄了

下章差不多四周目就结束了，七周目就大结局（挠头）看情况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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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四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