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日凌晨4点整,醒来后的第三天,灵幻喜真仍然睡不着,“梦”中记忆总会在寂静的夜晚折磨她。
窗口大开,微凉的夜风涌进来,不由分说将孤坐在床边的人发丝吹得凌乱。幽幽月光,明明处于归处的她却如拔了舌的游魂,沉默、冷肃。
喜真穿着那身面料柔软的灰色睡裙,缓缓站起身似乎要出门,未穿鞋袜的脚无声踏在地板上如同鬼魅。
但她站在鞋柜前时停留,垂下的眼眸充斥血丝,阴沉无神,鼻间萦绕着浓郁的花香,忽然嘶哑开口:“为什么你要长成这样子,你应该长成完整的模样吗?”
随即,食指与中指并拢伸出将柜上的玻璃花瓶推到地上,随着花瓶沉闷的破碎声,瓶中的水溅了一地,□□枝重瓣香水百合跌到地上,向外翻卷盛开的各色花瓣染上水渍,微微颤动。
这是特意赶回探望的学生们送来的花,她理应珍惜它们。
曾经习惯的思维让喜真下意识躬下身对象征善意的无辜鲜花伸手,作为老师,应当有珍惜学生心意的自觉,按照以往的心理思维,应该坚定履行自己的职责才对吗,不能辜负任何人。
但这动作实施到一半忽然停住,手臂和肩颈的肌肉像是被禁锢,胸膛似乎被灼烫。
她又开始为脑子里自顾自翻滚的记忆而痛苦,这痛苦让她想不了任何事,也无法保持正常的情绪。
说起来,她以前怎么做到对任何事都能够收揽进怀中的呢?
因为自认为是长辈、是前辈就能够做到一切吗?
好恨,怎么能因为“自认为”的事就一直这么做,即使自认为后辈是最强的存在也有坍塌在自己眼前的一天,何况是无力保护任何东西的她。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在这里。”她看着不会说话、无法反应的家具,喜怒无常,如荒废许久没有使用和润滑的机器一般缓慢摇头,然后张开手掌发动术式用沉重压抑的黑暗将鞋柜整个碾碎在这方角落。
“那我要在哪里?这里有活着后辈,有我的学生,建人赶回来看我了,他会如梦中那样彻底回到咒术界吗?杰竟然真的成为教主后在骗普通人的钱,这样怎么行,悟……五条悟到底会怎么样啊……!我干了什么……我做错了……”
与抓起发丝胡言乱语并行的同时,她的胸膛起伏愈加明显,脚尖忽然一凉,打断了她对现实与虚幻的辩证。
水渍流到了喜真的脚边,顺着水渍看去是她刚刚故意为之、毫无理由的破坏。
或许是梦吧。
她向自己撒谎,然后对着阻挡在前路的玻璃碎片缓缓抬起赤足……
“不——没做过什么啊,大概是垃圾没有扫干净,谢谢你用手帮我扫地,很棒哦。”
灵幻喜真带着漠然的假笑映入正人眼中,他为这种不像人话的发言翻了个白眼。
“说真的,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他话没说完就被控制身形变成一朵花掉在地上,依旧是类似百合的花形,这次花瓣盛开了,微卷的花瓣愤怒地颤动。
喜真嫌弃地把咒灵捡进手里,再次插到窗口那只新买的花瓶里,神经质一般扯了扯嘴角,轻声警告:
“别说让我生气的话。”
*
“前辈肯定会生气吧,硝子!”
五条悟在家入硝子这里团团转,会议后他就知道喜真回到高专然后也赶了过来,等她见过夜蛾应该就会回宿舍,他干脆先来硝子这里打发时间。
而现在满心的懊悔情绪,是终于反应过来前辈昨晚想做什么了。
早上,五条悟起来发现前辈被他不听话的手臂搂在怀里,紧贴在自己的身侧熟睡,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气色比昨天好了点。
昨天晚上在问出那个问题后,前辈淡定地点了点头,承认咒力的确出问题了。
“因为之前醒来后一直看不见悟,心情很差,感觉五脏六腑和大脑都在痛,现在已经好一些了,悟回来了,你能看见近几天有所好转的情况,对吧?”
那时候他有种糊弄的错觉,但还是一边点头一边在想前辈是在撒娇吗真可爱,结果喜真把自己的脑袋从腿上挪开站起身,表示希望继续和自己一起休息,这样会不那么痛。
这是真正的同居啊,他满口答应:“既然是喜真的要求,那完全没问题。”
于是五条悟立即从沙发上蹦起来,高兴地从喜真身后直接抄起她抱进怀里回到了自己的主卧,将浑身玫瑰香味的乖顺前辈藏进自己的被子里只露出脑袋,满足地躺在她身侧。
几缕晨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照进卧室,看见喜真向自己这一侧安心熟睡,漂亮的脸埋进他的怀里,仿佛十足的信赖,像只乖顺亲人的小猫。
这时,五条悟想起了昨天晚上前辈垂眸望着自己的眼眸,那其中有冰化成水,过于贴近的呼吸弄痒了他的鼻尖……
“好想亲亲前辈啊……”
呢喃出口后,脑子里忽然“叮”了一声!他对昨晚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氛终于有所领悟,但已经完全迟了。
岂不是拒绝了前辈主动的吻!懊悔瞬间占满整颗心脏。
现在五条悟只能看着手机里偷拍的安静睡脸几乎要咬碎牙,自己不就像是大笨蛋吗!前辈被拒绝了虽然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会不高兴吧。
而且,他没有得到喜真的亲口回答,关于咒力的那个问题。
悟的脑内活动看起来很丰富。硝子忙碌一上午,现在稍微得出空关注五条悟。
她对他口中所谓“错过前辈的吻”的故事没什么兴趣,说实话这种事过去发生了很多次,好像某个当事人直到现在都没自觉。
以前喜真根本就是毫无概念且并不理解五条悟要做什么,现在反过来一次还挺新鲜。
就算是……就算是杰在的那时候,他都为此翻白眼,但他俩都乐得看五条悟吃瘪,根本不会提醒他放下高贵的头颅,劝告这个被宠坏的家伙要为喜欢认输,他们都在坐等看未来某天五条少爷愿赌服输的热闹。
所谓亲友,所谓损友,大概没有具体的划分界限。硝子手里夹了根棒棒糖,形象很不潇洒地笑了。
没办法,歌姬远在京都还盯着叫她一定要戒烟,只好打劫敢找自己打发时间的成年笨蛋。
她讨厌甜食,但喜欢看五条悟那张抓着前辈给的甜食却不得不分给自己的臭脸。
“什么啊,哪个女人都该生气吧,你太迟钝了。”硝子看他实在懊恼,将糖衔进嘴里,忍着满嘴甜味告诉五条悟他本应该关注的另一个重点。
“订婚戒指一个人戴就可以吗?要是前辈一直不问你要,你真不会觉得一个人戴订婚戒指很奇怪?而且还没有见家长啊你们。”
“家长我那里就不必了,结婚的时候会见到的,之后等喜真想回家我会陪同。至于戒指……戒指我有哦!”五条悟变戏法似的,随手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盒子款式很特殊,难得见到木制的戒指盒。
他说着打开手机对戒指盒拍了一张图片,然后把戒指盒又揣回口袋。
“你随身带这种东西哦?”在婚姻大事上,硝子还是会被他不按常理出牌而震撼。
“嗡……嗡……”很快,她的手机震动两声,“你有什么毛病戒指就在我眼前给我发讯——”
是群聊天室,三人。
“……”她掀起睡眠不足的眼皮,沉声问:“悟,你在干什么。”
家入硝子不是对咒术界所谓敌我立场争执有多关心的人,她的职责是救助同伴,如今只是盯着眼前的友人,看他是不是头脑不清醒。
“硝子,不用担心,等我和前辈结了婚,我就把这混蛋杀了。”五条悟笑着对硝子说,扬起阳光开朗的笑容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听到这种话,会让人不想努力做恋爱咨询的副业。”
不知道什么时候拨通了电话,熟悉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让硝子将嘴里的糖轻轻咬碎,心想甜食真是难吃。
夏油杰紧接着说:“真想让喜真前辈来到我这边,再劝劝也不是不可能。”
“做梦做梦做梦!”最强以噪音回击。
吵死了……!硝子狠狠皱眉。
“前辈特意去见我,不就说明她很在意吗,嗯?”
“别做梦啦,喜真不会再离开我了,绝对。”
“都闭嘴!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每天累死累活工作吗?”
硝子把糖棍从嘴里拿出来狠狠扔进垃圾桶里,发现这两个通过信号也能吵起来的两个人真的一点没有变啊,不是一个要成为伟大的教育者,另一个跑去做什么教主了吗,怎么还能跟六七年前那样吵成幼稚园小鬼。
“好像确实。”
灵幻喜真出现在门外,风吹动披散的白色长发与墨色裙摆,看向硝子办公室里围着电话吵闹的场景,眉目间展露出最近难见的温柔,嘴角微动似乎下一秒就能挂起高专众人所熟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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