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云雾飘渺的亭台楼阁中有一水潭,潭中芙蓉蕊色娇嫩,貌若少女,皎洁动人。
金吒同木吒缓缓走到白玉桥中,见池中芙蓉玉蕊粉嫩可爱,探出半个身来欲要摘去,“与沉香好久没见了,不如带些去,也不算空手而去。”
“假的。”
木吒毫不留情戳穿大哥的美好幻想。一挥手,潭中艳丽的莲花顷刻化作青烟消散。
金吒双手扶杆,大口喘气,差点一个踉跄跌进湖里。
金吒饱含深情的称赞,“你就不能闭嘴,哥差点被你弄湖里。”
“讲个笑话,菩萨的座瓣也是假的。”
“……”
“好好笑哦~”金吒毫无感情的哈哈哈。
说个事实,二弟讲冷笑话本事又精进了。
*
“来了。”一进门金吒发现来了老友不少,多数是沉香好友,不仅有四海天庭的朋友来,甚至还有刘家村的狗蛋柱子等人在场。
“这么热闹啊。欸,沉香,你最近看起来怎么憔悴不少?”金吒上前跟众人打招呼,顺便调侃沉香。
“对呀,看起来老了不少。”
狗蛋嘲笑,“在家没少跪搓衣板吧。”
“说什么呢。”沉香打断他的话假装恼火,“都怪旃檀功德佛,没事邀舅舅聚会,这都多久了人像蒸发了似的。”
“二郎神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魔礼青等人轰笑。
“那可不一定。”沉香小声啐道。
“你今日邀我们来应该不是只是聚聚这么简单吧?”百鸟仙直奔主题。
“就你明白。”沉香玩笑了句,招手示意上来了茶点,亲热地邀大家享用,好声好语地说:“既然喝了我家的茶,我还还真有事需要大家帮忙。”
“我说什么来着。”四大天将不拘小节相当爽快地喝了下去。
“……”
金吒嘴里含着半口茶水,一时不知是吐还是咽。他原本下午是和财神约了一起斗鸡的。
木吒很贴心的递过来痰盂。
“……”
大家的目光自然就聚集到这来。众目睽睽之下,金吒十分明显地做出个下咽的动作。
泪流满面,他现在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弟弟,哥欠你的钱还还不行吗?都是亲兄弟,有必要这么绝吗?
再看木吒,仍然是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
“茶既饮完,朋友们往那边看。”沉香手指向一扇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沉郁古朴的墨香从门里散发出来,从门口看过去整整齐齐一大摞一大摞公案一字排开,高高叠叠地堆在一起,画面尤为壮观。
“我呢,知道公文有点多,所以为了大家着想,已经分好类了,大家只用按类别盖章即可。”
“我特么谢谢你啊,沉香。”柱子在人群中吼了句。
“诶,客气了啊。”沉香一脸谦卑,贴心关好大家,“大家要是饿了呢就吃点糕点,渴了呢就喝点水,我们有专人服务,就俩如厕也有人带着去,都把这当家里该吃吃该喝喝啊——刘铁蛋你吃的别掉纸上啊——”
“沉香不至于不至于……”
被拉来做苦力的玉鼎真人不敢相信他被人监-禁了,“我就不懂了,杨戬在时我也没见有这么多公案要处理啊。”
“呵呵。”沉香好不容易可以轻松点,躺在卧榻上眯缝。
“那是您老没看见他那快赶上蚩尤坐骑的双眼,要不他怎么总爱穿黑衣服呢?”
“难道不是为了显瘦和耍帅?”嘎嘣,嘎嘣,两下清晰的咀嚼声想起。玉兔啃着青枣突然出现。
“咳咳。聊远了,大家也知道天条放宽了感情限制,但是新事物出现它都有一个过程,最初大家还都处在观望状态,这不一段时间过去,人心也浮了神仙们也就松动了,案子突然就暴增了。”
“姻缘的事不是归月老管吗,怎么司法天神还要处理?”
“你以为月老没管吗,月老庙现在的预约都排到后年开春了。”
“呦。”玉鼎真人一听急了,直呼不可,“这不行,得赶快叫杨戬回来排队。”
沉香拿了一块糕点继续躺下去,嘴里含含糊糊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呢,他现在属于失联状态,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玉鼎真人看不惯沉香一副不着急事不关己的样子,拿着蒲扇就往他身上招呼,“你先拿了号替他占着啊!”
“唉哟”只听沉香嚎叫了一声,站起来揉着疼肉不敢再坐,“您这方法过时了,月老那边早就规定不让替拿了。”
“算了算了,我还是干正事吧。”沉香被搅得没了休息的精神,瞅见一人快步溜去。
“沉香这孩子干嘛呢?”玉鼎估摸着是自己打的重了,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来了这么句。
“忙着买房呢。”谁知木吒一句话把他仅有一丁点儿愧疚也给弄没了。
“买房?”金吒同样感到诧异,“他们家用不着吧。”
“刘家村人口暴涨,也不能外迁,最近住房紧张,沉香现在的辈分都排到高祖了。所以找龙族商量买房。”
玉鼎更加听不明白,看着沉香忙碌的身影飞快地掏笔记下,“他怎么朝着南海几位去了,我听说跟东海关系更好?”
“这个我知道,”终于到了金吒可以插进来的主场。
“——这不是东海人口更紧张吗,听说八太子的婴儿房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然而,一旁的三人一个忙于记录,一个心思压根没在,最后一个更是还停留在半刻前的算术题里。
玉兔迷惑地掰出手指一个一个地往前数,想着木吒刚才的话往前推,“父亲,祖父,曾祖……”
“你拉倒吧。”木吒伸出手揉了揉她头顶,“就你这小脑瓜数到明年也数不清。”
“你别看不起人。”
“……”
好像有哪里不对。
“总之,”玉兔大声强调,指着忙忙碌碌的仙人们说,“——他们在干什么?”
“……”木吒战术点头,可以,这很玉兔。
“你刚才喝茶了吗?”
面对木吒没头脑的问话玉兔本不想答,但是还是乖乖点头。
“吃人嘴短,干活吧。”
木吒想了一下,后面跟着补了句,“没事,一会儿我帮你,很快的。”
“……嗷,这么个意思啊~”玉兔明白过来,翻了个白眼被气笑了,“那我前个还吃了金吒大哥的烧鸡呢,我还嫁给他啊!?”
“大可不必。”
金吒连连摆手,不值当不值当,他还想一个人多玩几年。
呵的一声木吒笑了句,没打招呼,抬腿就走。
玉兔见他没说半句就走,以为有什么急事,小腿哒哒快跑跟上。
“你干什么去呀?”
木吒没应声,直到他瞥到玉兔因为跑得太急,脚下不稳差点一个跟头磕到门槛上才停下来。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中午有约没赴。”
“什么约?现在去啊?”玉兔看了眼挂在外面高高的太阳。
木吒睨着她扫了几眼,眼睛转过去不再看她,冷冷地来了句“现在也不迟”。
“行吧。”玉兔没话说,临走前多问了句,“什么聚会啊这么重要。”
“吃草宴。”
玉兔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抿了下嘴,眉毛跟着动了动。
“你没问题吧,好好的吃草干什么?”
也不知触动了木吒哪根神经,他突然没了耐性着急要走,话出口更是陡然降了几度。
“兔子都能吃肉,我为什么不能吃草?”
玉兔:“……”
“不是,”玉兔拦住他,不依不饶,“我吃肉碍着你什么事了?”
“没碍着我什么事,所以你也别拦我。”
木吒转身丢下句走了。
“我……”
“莫名其妙!阴阳怪气!”
“小心噎死!”
玉兔对着木吒讨厌的背影大喊。
“啥、啥、啥……啥情况来着?”金吒被玉兔回来时点了炸药的样子直接吓出口音和结巴。
“不造啊,我也没主意。”玉鼎真人咬着笔杆同样口齿不清。
“唉,要是三弟在就好了。跟二弟待在一起太闹心。”
金吒突然想念起小可爱哪吒。
“对压,呢咋怎么部仔?”依旧的口齿不清。
“您老能不能把笔拿出来再说话。”金吒虽然听玉鼎真人说话听得费劲,还是悄声告诉他情况,“那小子趁我们不备偷偷溜下凡了,现在估计到凡间了。”
“不用闻,一顶是在白话那里。”玉鼎点头,心道这情节我熟。
金吒:“……”
拜托可不可以不要跟我姜画。
金吒暴汗:我去,被带跑了。
*
且说唐小山几人驾船离开君子国,路上遇到风浪迷失了方向,已经浑浑噩噩在海上漂泊多天,船上的淡水和粮食愈渐不足。
夜色中的海面,黑色包裹着船只。坐在船上只感受到窗外前进的阻力,狭小的船舱外安静像是行走在隔壁荒野,除了细微的风浪再也听不到其他。
唐小山静静靠在离近窗口的位置,紧挨着的位置甚至称不上窗,只是一个能容下一名儿童的狭小开口,光很难透进来。月色也像是被柔软劫去藏在云彩里一连几天不出现,导致船上的人一道晚上活像躲在阴暗角落里偷生的老鼠,不一不动。
“小山姐,还有水吗?”
船舱中传来嘶哑的声音,像极了被捏着嗓子的鸡鸣。
唐小山红了眼眶,不该让婉如妹妹跟来的,明明是黄莺一样的嗓子现在却比收拢铁水的箱子还要破。
“儿啊,耶这还有点儿。”
一阵簇簇翻找的声音从船舱角落传来。
接着,嘭乓呲啦,咯吱……不知是谁忍不住了打开舱门逃了出去。这动静像是打开了开关似的,黑暗中渐渐响起抽泣声,先是抽抽搭搭忍耐着的,然后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整个船舱里的人都被传染到似的,到处都是哭泣的声音。
发展到最后,就连林之洋的哭腔也跟着出现。
眼泪在唐小山的眼眶中打转,她不得不疯狂地用手掐住小臂内侧,即使这样眼泪还是像浇灌的田地溪水一样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不能哭!
她将手伸到黑的像墙一样的窗外,硬挺挺抓住木质的窗沿,湿冷的海风顺着衣袖立马钻了个满怀,牙齿控制不住的上下打架。
她不能倒下。
唐小山这样告诉自己。海上漂泊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成了人们的主心骨,也正是因为她的坚持才让那些漂泊无依的孤女有了回家的勇气,这个时候只有她还没放弃,大家才不会倒下。
唐小山咬着牙走出船舱,她告诫自己不能听弱者的哀嚎因为那会让她想放弃,但是她不能,谁都可以软弱唯独她不可以。夜晚的海风敲醒她的理性,清醒是她唯一的选择。
风刮着,灌满耳朵的水花的潮汐声,嘲讽的是——它们不是解救的灵药而是蛊惑人心的催命符。
唐小山站在甲板上,仰头望着阴沉一片分不出天还是海的黑暗,然后闭上双眼,默默祈祷,祈祷着并不相信的可能。
金丝银丝就在她不相信的时候慢慢到来,海面掀起巨大的重浪,倾盆而下的水花浇透飘摇的甲板,毛骨悚然的声音一点点靠近,黑暗中似有千军万马。
雨?
在心中缓缓打了个问号,没等到唐小山查看商队的遭遇,海中突然跳出许多水怪,一个个青面獠牙,手中握着古怪的钢叉,他们跳上船来,抓起她就朝海底而去。
林之洋等人闻声跑出船舱,见到此景嚎啕不止。一些留在海面上的水怪见到船舱上还有人兴奋的大叫,手舞足蹈地跳到船面大肆捕杀。很快,甲板上鲜血浸染,死伤一片。
“谁来救救我们啊……”
林之洋一边躲避着水怪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眼见一只水怪冲向女儿她们,不顾正朝他袭来的另一只水怪抱起折断的桅杆就朝对面没有方才地挥舞。
可怜历经风霜的桅杆不堪承受,没走摇晃几下便已夭折。“嗑磕磕”水怪不通人语地嘲笑,轻轻一抬手便握住另一端将林之洋吊在海面上摇摇欲坠。
“父亲——”
女儿的嘶哑声,女孩子们的尖叫声,水怪的游戏声,脚下浪花涛涛的汹涌声……在嘈杂的声音里林之洋仿佛失聪,耳边的一起声音随海浪褪去,只留下手中清晰如心跳的滑落触感。
死亡,如此清晰。
坠落的一瞬间,除了心跳声他竟然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并不是像人们说的那样会思虑万千。
坠落。
还是坠落。
……
怪哉。
……
死亡都是这样漫长吗。
“……”
“那什么,大叔你还要在这里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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