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世界，柔和的光构筑成隔绝外界的障壁，将神明守护在内，摒除杂念。

一刻钟前，丹枫收回神识后，少了一个能聊天解闷的人，应天刻意聆听片刻那些年轻或老迈的声音，试图撷取有用信息了解外界、了解关于丹枫的事。

然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以为此举能换来什么？你牺牲的是我族同胞的利益！ 】

【为何罔顾族人安危一意孤行？ 】

“……”

算了。

骂人的时候基本上不会透露重要的背景信息，大多围绕着“你不该这么做”、“你做了这件事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之类。

虽然是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心情不大受影响，但即便是她，也不喜主动接收负面情绪，无可避免的时候是例外。

像是……啊。

应天神色讶异，她发现自己‘听不见了’，听不见那些不主动屏蔽就会一直传入耳里的愿望。

她是神明，自诞生以来便能听见他人由内心发出的许愿声，有的祥和真诚，有的饱含私欲。她从一开始难以适应，到后来习以为常，耗费难以估算的时长。

多少个四季轮转，阴阳交替，已经记不清了。

应天早已习惯与脑海回音抗争，初来丹枫心境，不受历代龙尊所见所闻侵蚀精神也是这个原因。

好安静……终于不必再听诸多愿望的她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只是现况不允许。

【我会禀告龙师，褫夺你的名号与力量！ 】

别再褫夺了……这词都不知重复几遍，说多也只会暴露丑陋的野心。

终究是残存遗念，即便开口也无法沟通。应天明白，她没有发出声音，仅仅是心底浮现稍纵即逝的念头。

应天沉吟片刻，在背景音环绕下，她决定让自己稍作休息，净心冥想。

如蚕丝纤细的金色线条围绕着它们的恒星打转，织构出排除干扰的独立空间，金线消散后形成完整的半透明圆球，神明盘腿浮于中央闭上眼睛。

现实世界日月轮替，丹枫专心处理要事，几天过去才想起应天这人。虽然应天展露了非常人的浮空能力，但显然，丹枫没往非人类的方向想，他把应天当成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丹枫意识投入内心世界，看到的便是唯一温暖的光源，在这片黯淡压抑的环境里尤为显眼。

他沉默地看着，受其吸引忍不住伸手欲触碰，中途回过神来，遏止了这份向光性驱使的**，弯曲手指收回手。

很暖和……

暖光为丹枫双眼镀上一层缃色，应天的力量一如她本身，温暖包容，单是身处光芒照耀下，便能感到心灵平静。

丹枫的视线不像初次见面那般扎人，平静的目光越过屏障，专注凝视应天。今日前来是为试探应天身份，她能撑这么久在他意料之外，内心却同时涌现一股卑劣的庆幸。

因他人苦难萌生喜悦之情，这不正当，但他无法控制。

——总算不是只有他一人孤独的承受这些了。

史无前例，不是承袭化龙妙法的龙尊本人，却能像个正常人承受这些声音不陷入疯狂。

察觉他的视线，位于结界内的应天抬起眼帘，淡金色眼眸倒映龙尊身影。

坚固的壁垒幻化消失，应天放下盘起的腿，向丹枫投以询问眼神。

“你这是在做什么？”

“冥想。以此获得宁静，稳定力量，增强自我认知。”

丹枫似乎总喜欢隔大老远和她说话，应天不习惯这生疏过头的距离，往前飘浮两步宽，念及丹枫恐怕不喜与陌生人靠近，很有自觉地停下，扬起的袖与裳垂落。

“看来，那光球能为你隔绝声音。”丹枫接着道：“我是仙舟'罗浮'的现任持明族龙尊，尊号'饮月'。你来自何方？可有族人助你脱困？”

“你可曾听过高天原？或是大八州？”

“未曾听说，这两处位于哪一星系？”

应天恍然，原来她已经离开原本星球，跨越光年来到宇宙一角了吗？罗浮之于她，也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回去的道路艰险渺茫，看来得耗费一番工夫。

“我所在的星球被称作地球、蓝星，或是第三行星。我的族人……”高天原的神明能被概括为同族吗？大家的根源和诞生方式都大不相同，“他们都是居住在高天原的神明，我的姐姐也在那里，我现在无法联系他们。”

“神明？”原本想告诉应天自己没听过这些星球名称，却被后半段话转移注意力，丹枫语气严肃，“旁人给予的称谓不等同既成事实，这话若是让有心之人听见，恐遭祸端。”

应天被教训得一懵，神明被要求不要以神明自称，这事她还真不常见。

“你误会了，我自诞生起便拥有神格。”她、她的姐姐，高天原的神明们，都是如此。

丹枫不信：“神明岂会困于这微小之地？若你不愿明说，保持沉默即可，我不会怪你，为何要捏造虚伪事实？”

“我——”

丹枫无意再听应天辩驳，拂袖而去。

“……”

应天噤声。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是事实，她不会为自己开脱，哪怕她仍停留在这里的原因与心境主人的安全密切关连。

如果强行突破，摧毁这如牢笼困住她的内心世界，说不定就能脱离这里。

她只愿将力量用于守护，而非破坏，自始自终未提及此种方式。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伤害他人换取自由。

或许有人会因丹枫不听解释就砸下一番批评而生气，但应天不同，她只觉得失落，能说话的人又跑了。

继续冥想吗？或者探索遗迹？

想到那占满墙壁的马赛克，应天的求知欲正在降低。

饱含怨气的质疑声、斥责声渐渐淡去，接着响起的是青年沉稳内敛的嗓音。

【追根溯源，持明族最初居住在一颗海洋行星，覆盖行星表面的海洋被称之为‘汤海’……】

这是丹枫的声音，但说话的人不一定是他。

选择性聆听这些声音的应天，从有限的碎片里拼凑出持明龙尊的信息，知晓龙尊以万代不移的化龙妙法传承铸身，容颜不改，驻世长存。

终于有能入耳的内容了。

应天眼眸明亮，打起精神听故事。

努力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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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丹枫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