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人坚韧不屈的意志使他们能在战后快速振作起来，经数日修整逐渐恢复元气，人们脸上重新浮现笑容。适逢寄予祝福的节日，街上挂着暖红喜气的祈愿灯笼。

灯笼象征光明，每户门前点一盏灯，愿一家子今年也能平安顺利度过。

被喜热闹的友人拉出来参与节日，丹枫从起初的可有可无到后来的融入，中间转换过程自然和谐，不知不觉就成了其中一员。

景元与丹枫并肩走在后头，他们前方的两名女性挽着手，狐人少女好奇张望两侧商贩，罗浮剑首耐心陪伴在旁。这次聚会应星没来，不是没去找他，而是他惦记着战争中损耗率上升的金人，正埋头苦干力求将那些金人尽快修复。

一双如湖水般静谧的眼眸倒映喧嚣热闹的光景，他本不会主动靠近人群聚集之处，在他始终受缚于持明龙尊责任的生命里，罕有鲜活平凡的身影。

这些改变，皆发生在他结交朋友之后。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变多了，耳畔的声音有了变化，不再只是族内的叨叨絮絮。

丹枫并不排斥这种转变，甚至于有些沉浸其中。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拥有除持明龙尊身分而享有的一切之外，真正属于‘丹枫’的珍贵事物。

他与不同种族成为朋友，相互磨合，扶持成长，遇到难处就聚在一起出主意，偶尔闹出一些笑话，让人既无奈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薄纸围拢的赤色灯笼散发柔光，万家灯火连绵不绝，别致景色熨帖人心。

丹枫看着街道巷弄人们脸上的笑容，朴实且充满生气，像朝气勃勃不会被轻易折断的蒲草。

一个念头一闪而逝，像坠入湖底的流星一样，他抓住流星尾巴，感受内心真正想法。这念头来的突然，仓促间令他感到错愕。

他希望，应天也能一睹仙舟景致。

看这艘航于寰宇的座舰，看这片触动心灵的风景，看聚于此地奋勉生活的人。

龙尊传承附带的呓语如阴影般挥之不去，丹枫一直默默承受着这一切，随着时间推移习惯忽视这些声音。但应天的情况与他不同，比他更糟，他至少能在现实世界活动，与人交流并建立连结，应天却受困于心境，陪伴她的仅有压抑的天空与海洋。

丹枫难以想像这种生活该如何度过。

初见时遇见入侵者欲强硬驱逐的想法悄然改变，如今，丹枫想帮助她，助应天摆脱桎梏。

丹枫的内心世界，环绕着尖锐苛薄言语的空间，虚幻朦胧的光点织成水幕，波纹轻荡。

应天抬眼，神情讶异望着凭空出现的水幕。

‘水幕’只是针对外观得出的结论，谁也无法断定映出影像的介质。

她原本在陪八咫镜玩，八咫镜核心镜身只比人的头部大一些，整体却有成年人张开手臂那么宽。镜身间隔一段中空区域，最外围的环形金边连着金刚杵，这圈环形有特殊涵意，是象征永恒与和谐的生命之环。

应天眼神柔和，安静注视水幕上的影像，她意识到画面视角的主人是谁。

真是善良、容易心软的龙尊啊……

不管时常在丹枫那儿碰壁受气乃至怒发冲冠的龙师怎么想，在应天眼里，丹枫是一位通情达理（见她出现在心境感到不爽但没有动手试图杀她）、善解人意（体贴她独自待在这里无聊偶尔来找她还给影像放映）的龙尊。

应天极为宽容的标准若是说给每次会议都被气个半死的那些龙师听，龙师们大概会忍不住抓狂指着她鼻子大骂她不明事理搞不清状况。

应天无声叹息，脚尖浮于空中未触及地面的她面朝水幕，当个称职的观众。

——谢谢你，丹枫。

神明在心中默念。

你欲分享予我的美景，我见到了。

丹枫近日养成了新习惯，他会在族内事务告一段落后内视心境，与应天交流。

应天坦言自己不需要睡眠，神明只有在本体受损或自愿沉眠的情况下才会封闭感知降低活跃度。至于什么原因会导致神明自愿沉眠，丹枫没有问。

他选择相信应天说词，相信应天是‘神明’，毕竟身分造假毫无意义，应天没有对他撒谎的理由。但他也没把应天放在与星神比间的高度，相处方式和他跟朋友们平日互动并无区别，当真是验证了先前对白珩说过的玩笑话。

【神明嘛！了解了解……等等！这听起来不像种族名啊？ 】

【如果你要说神明是种族，我没意见。 】

……只是实现这说法的人换成他罢了。

不怪丹枫会是这种态度，应天太人性化了，与她交谈，能清楚感受到个体的思想、情感，有别于终其一生行走在贯彻命途道上，是为命途化身的星神。

这一天，丹枫睁开眼睛，看见应天望着鳞渊境一动不动，不知在做什么。

“你……没有隔绝那些声音？”

“？”应天看向丹枫，理解意思后恍然回：“无妨，不影响。”

丹枫沉默半晌，恰巧心境轮转到了持明族内部不和谐的声音，尖锐质问顿时传入耳里。丹枫心底涌现一股倦意，下意识皱眉，呼出一口气，叹服应天的适应能力。

应天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总归是要离开的，丹枫无法想像往后的日子心灵深处住着另一股意识。哪怕应天性情温和、没有攻击性，也不行。

这些都是理由，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愿见到应天受伤。

精神上的损耗也是一种伤害，他的内心世界根本不适合久留。

应天看着丹枫侧颜，龙尊望向远方，眉间常见烦忧所致的痕迹。

她温柔的对丹枫说：“我的屏障能隔绝这些声音，你可愿一试？”

丹枫闻言转头看向应天，面色犹豫，没有马上答应。他注视应天眼眸，流露初次试水的谨慎忐忑。

“若感到不适，直接踏出屏障即可。”

历经一番挣扎，想体验的心获得了胜利，丹枫颌首应允。

扩散的光芒如一团金灿灿的雾气，将丹枫包覆在内。

“……”

龙尊出神地盯着眼前屏障，他不晓得是因为总是令人烦躁的声音消失了，还是应天力量本身带来的安定感影响，他久违的体会到舒适放松。

丹枫感受此刻安宁，松开下意识皱着的眉头，神情平静。

他珍惜短暂时光，享受却不沉溺。

培养感情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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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丹枫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