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在金陵,她行事也该收敛些,倒也不好大大咧咧的就直接去薛蟠的院子。叫薛蟠单独带着一个人过来也不合适。俩人一起去看薛姨妈却是没什么的。
走在路上,薛宝钗皱了皱眉,原先看红楼,只觉着贾府里真是处处都乱,什么丫头都能嚼主子的舌头根。
如今到了这里才知道,便他们作为大户人家,也不能随意处置家奴,虽然身契都在他们手上,但每一笔买卖都是在官府备了案的,虽说大户人家不免也有私下处置家奴的事,但这是有一个正常的范围的。
这么说有些冷血,但事实如此,这些奴仆一干身价皆系于主人,他们于主人家而言是财产,是货物,是好用的用品,在这样的地位下,有折损是正常的。
所以一方面主人家是这些人的天,另一方面,他们也真正老实不到哪里去,特别是家生子和老奴仆,多得是叫年轻的主人家依仗他们的地方。
所以才说管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便是他们准备上京处置家产,因为薛宝钗醒来之后,行事有些出格,其实也不过是常指挥着身边的人出去做些事情,但薛姨妈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将众多奴仆先给另外安排了。
如此一来,倒也和薛宝钗记忆中一样,最后剩下一同上京的,不过也四五房人,薛姨妈管家本也就有一手,如今只剩这点人,自然篱笆扎得很紧。
薛宝钗早早的便接手了管家,不过因为如今忙着别的事,薛姨妈才接了回去,这一接回去,薛宝钗才隐约感觉到她的手段还有些欠缺。
之前在金陵的时候,还是薛宝钗在管家。为了守住香水和玻璃的秘密,还有那些试种牛痘的人,她对薛蟠叮嘱千万遍,慎之又慎,一遍遍的敲打下人,就怕走漏了风声。
后来薛姨妈缓了过来,又见薛宝钗顶着还没有病愈的身体这么忙碌,便暂时将管事的活接了回去。
如今在这其中,是薛姨妈在管着宅子里的人。
那些需要保密的匠人和试种牛痘的人,是杜季和杜若那边一起接手了,没有跟着薛蟠,这些人倒也没有那么扎眼了。
薛宝钗手里少了一些事情,虽然仍有金陵那边的消息需要收尾,但心神也轻松了很多,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那就是薛姨妈没有像她一样,一遍遍的敲打下人,时常紧紧他们的神,但是这些人依旧将嘴闭得紧紧的,口风十分严谨,薛宝钗如今行事算是出格的,但也未曾听过有什么风声漏出去。
薛宝钗皱眉是因为她发现如果再如同之前那样相信记忆中的那些文字,很可能对贾府众人的判断会出现偏差。
多亏了薛蟠和薛姨妈表现的不同,她才能在第二次提醒之下,及时的发现这件事,倒还有时间改正这样的态度,总比到了贾府才发现这事要好得多。
“哥哥回来了,可打听到什么新鲜的事?”
薛姨妈并没有跟他们两个待在一起,薛蟠和薛宝钗只是借薛姨妈的地方商谈些事情,如今他们带的下人不多,更多的是他们招来的镖师,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自出了金陵薛府,薛宝钗也应该注意一下行事了。
世情如此,薛宝钗再不满也没有办法,在没有足够的权势和力量之前,谁都要夹着尾巴行事。
薛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那李叔倒也实诚,说是带我出去转转,其实也借别人的口给我传递了不少消息。”
李叔便是他们请的熟识的镖师的负责人,这家镖局经常接薛家押运货物的镖,颇有实力,信誉也好,因主人家姓李,所以他们的负责人基本上都是李家人。
时间长了,这一家人也做些贩卖货物的商事,所以也算得上是商户人家,因薛家是皇商,面上两家人并没有什么冲突,但真做事的时候,有些东西也不该是李家人嘴里透露给薛家的。
薛宝钗关心问道:“哥哥听到了什么消息?”
“别的消息倒也罢了,只有一条,听闻齐州有宣郡王的府邸,前些日子,宣郡王似乎是来齐州住下了,办什么事不知道,但应该还呆着没走才对。”
“那么一位贵重人物,虽然旁人难以窥视他的行踪,不过像走南闯北的这些人家来说,关注小道消息乃是他们的本能,听说如今齐州城内人心浮动,不少人想要送礼的宣郡王的府上去。”
平常想要巴结这些宗室贵勋,可是个难事,如今宣郡王来了齐州,这天高皇帝远的孝敬一番,应当也没有什么大碍,要是宣郡王一高兴入了宣郡王的眼,那好处可就大了。
“不过谁也不敢做这出头鸟,毕竟好似大家都不太清楚这宣郡王的脾性,所以李叔将这事儿从旁人那里漏给我,既不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又给我们卖了好。”
薛宝钗高兴道:“这倒是好事了。”
薛蟠继续说道:“我想着咱们薛家既是皇商,那就做一下这个出头鸟,应当也是无妨,总归第一个送礼的,多少会被记得住名字,只是这礼一定要送好,若是送差了,反倒是会惹麻烦了。”
薛蟠这是想大着胆子赌一把,他想着与其去京中靠着贾府的关系,去搭上那个之后会被抄家的北静王,还不如在这齐州,冒险试一试能不能搭上这位安安全全的宣郡王。
他们本也没想过能在路上会遇到一位王爷,落脚齐州只是恰逢其会,如今运气好,有了这样的机会,倒不如姑且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哥哥想的是,我也赞成,是还得打听一下这位宣郡王的脾性,看看到底应该送什么比较好?”
“不过只要礼物是规矩的,哪怕送的不合心意,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薛宝钗这才将薛姨妈之前告诉她的,他们的舅舅王子腾和宣郡王的亲哥哥襄亲王的渊源说给了薛蟠听。
“我想着有着这层关系,倒也不说是什么出不出头鸟了,既然有这样的渊源,咱们理应上门送礼,说拜见以我们的身份是说不上了,倒是因为这样即便东西送得不合心意,宣郡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虽然不知道王子腾与襄亲王的关系如何,但从他后期一路高升可以看出,至少圣上明面上对他是满意的,这是麻痹的手段也罢,但既然能做到这样的效果,王子腾绝不会是个表面上一身把柄的人。
由此可见,不管宣郡王对他熟不熟悉,至少他当初不会是个对皇子不敬的人,襄亲王即便与他不熟悉,但也不会有厌恶之心,薛家虽然身份低微,但扯着这层关系送礼,却也是说得过去的。
薛蟠点了点头:“我倒是打听了一番这位宣郡王,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宣郡王不是个喜爱交际的人,来齐州的时间也不算多,众人都摸不清楚他的脾性。”
“不过倒是听闻这位郡王爷已经成婚,和郡王妃十分恩爱,如今年少夫妻情意正浓,送礼可不能漏了这位郡王妃才是。”
薛宝钗笑了笑:“这可不是巧了,我们之前的准备正派得上用处。”
*
宣郡王宅邸。
一名年轻的男子与另一名年龄稍长的男子在书房里说着话,仔细瞧着,这两人五官倒还有些相似之处。
年长的男子说道:“我去办我的事,不过借你的身份挡挡别人的眼,你该玩玩去,和你的郡王妃赏赏花不好吗?整日跟着我做什么!”
年轻的男子正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宣郡王。
宣郡王面上薄怒:“哥!你不带我!你倒是带上护卫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年长的男子笑了笑:“我带着人呢,你别操心了,新婚燕尔的,你赶紧陪你的郡王妃去,早早让我抱抱小侄子。”
宣郡王气得脸上冒出一片红色,看着他的同胞哥哥——襄亲王,实在无可奈何,也只能嘴上抱怨几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个出去便叫你的护卫去别的地方,那是盐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可以随便走脱的地!”
“那些人胆大包天敢偷盐引,你就是查线索也不该以身冒险,要是被发现了,他们哪里管你是谁,一不做二不休的,难道叫我去给你收尸吗!”
襄亲王无奈道:“你也知道那是盐场,要是不小心撞见了生人,我一个人还能糊弄几分,带一堆护卫过去算什么事。”
宣郡王见劝不住他,干脆耍赖:“你要是再冒险,我就写信给陛下告状,让他换个人过来查这事了。”
襄亲王无奈,正想要说什么,忽然瞧见身边的护卫在门口站定,一旁是宣郡王的管家,两个人并不打扰他们。
襄亲王不想和宣郡王再纠缠这事,于是问道:“何光,回来了?可有什么事?”
何光摇了摇头,瞧了眼不敢说话的管家,想了想道:“有人送了礼来。”
襄亲王眸光一闪:“哦?钓了这些天的鱼,终于有人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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