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变成了棺材,其中盛放的是一具如同被水浸泡过的浮肿尸体。库洛洛又接连检查了三副盔甲,都是同样的情况。他和博士站在这些甲胄加身的尸体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他紧盯着这张令人生理不适的脸,液体填充了尸体的皮下空间,让皮肤如同水气球一般鼓胀起来。盯着盯着,他对博士说道:“……你有没有感觉,下面有东西在动。”
那东西移动的幅度很小,博士肉眼看不出,可对于库洛洛来说,是能察觉到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离这些东西远点。”博士说。
库洛洛还来不及作出回应,尸体中游动的活物就仿佛察觉出二人萌生退意似的,瞬间活跃起来。
博士也能捕捉到皮下的异动了。那张浮肿的脸像是被无形的手蹂躏的面团,滑稽地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形状。随后,尸体金鱼一样突起的眼球炸开了,血花四溅——或者说,里面的东西撕裂了眼球。
殷红的鲜血和腐朽的腥臭味一同从尸体的五官喷涌而出,原本圆润的轮廓迅速干瘪下去。如果不是他们事先后撤了两步,想必已经成了血人了。
一具尸体里怎么可能喷射出这么多的血?
库洛洛突然发现这些血液的流动形式非常奇怪,完全无视了盔甲与大理石地面上的坑坑洼洼,而是在主动地“爬行”,越过碎石一类的障碍,迫不及待地奔向他们。
那不是单纯的鲜血,而是蠕虫,红色的蠕虫。它们潜伏在士兵的皮肉里,苏醒后,尸体就成了喷涌蠕虫的人形喷泉。
蠕虫一离开人体,原本不过小指粗细的大小便迅速膨胀,膨胀到库洛洛能看清它们饥饿地大张着的圆形口器,和长在紫红色肉壁上的一圈圈刺状牙齿。
这具尸体仅仅是开始,他们检查过的盔甲,以及未检查过的,越来越多的盔甲从缝隙间爬出蠕虫。蠕虫密密麻麻地滚落,挤在一起,组成猩红的河。
“这就是独眼巨人遇见的灾难?”库洛洛问。
“……很可惜,并不是,”博士淡淡地否认道,“这是萨卡兹自己的东西,十王庭中血魔的造物。几滴鲜血就能催生一大群这样无智的蠕虫,在饥渴得到满足之前,它们永远不会松口。”
“还真是廉价又便利的战争兵器啊。”库洛洛感叹道。
他把“盗贼的极意”抓在手里,无形的风刃在二人周身旋转,不断扑上来的新生血裔被搅成粘稠的碎末,然而很快又有一批蠕虫填补了上一批的空缺。一副副盔甲失去内容物的支撑后轰然倒地,真正的血液染红了大理石广场,浓烈的腥味刺激得人神经针扎似的痛。
只有二人足下是洁净的,蠕虫近不了他们的身,仍不愿放他们离去,鲜血的子裔争先恐后地想要浸染他们脚下的大理石。
蠕虫死去后并没有消失,而是结成了漂亮的红晶体,幽幽地发着微光。库洛洛尝试用风刃去摧毁这些晶体,除了留下几道白色的痕迹后再无成效。
“别打这些蠕虫的主意了,萨卡兹王庭的能力多少都和自身的血统有关,”博士叹了口气,“还是考虑考虑别的吧。”
“——血裔在这里,希望鲜血王庭的其他物件别再凑热闹了。”
他指了指周围的晶体:“血珀都出来了。”
“血珀?”
“被鲜血王庭的主人注视过的战士,身体中流出的鲜血会化为血珀,等待着再度被使役——”
地面震动,广场边缘的空地,白色基底、墨蓝色主干的祭坛凭空拔地而起,承托着一枚红色晶石。造物群沸腾起来,这群没有智慧的生物依照进食的本能行动,此刻却因祭坛的作成而士气高涨。
光芒亮起,短暂地笼罩了整个大理石广场,随即褪去。血裔死后留下的坚硬血珀消失了,祭坛底部,本该死无全尸的血裔一只只重生。
博士一拍手掌:“好,应该不用我解释了吧?唤血祭坛发出脉冲会吸收范围内所有的血珀,使其重生。”
“也是鲜血王庭的东西?”
“嗯,也是。”
“这里不是独眼巨人的记忆吗?”
“谁知道那些独眼巨人都记住了些什么。”谁知道亚梅洛斯自己都记了些什么。
“泰拉以前可是整年整年的打仗,从很多很多年前打到现在,说不准独眼巨人们里有人在哪里和血魔打过,又在哪里和血魔并肩作战过。”
广场内的景象看着凶险,实际上还算安全。虽然不能彻底杀死这些血裔,但从它们的牙齿下保护住博士和自己,对于库洛洛还是游刃有余。
博士却有些居安思危的意味:“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这些记忆的主人里,不会有人把关于‘杜卡雷’的记忆混进去了吧?”
“杜卡雷?”
“‘君主之红’杜卡雷,鲜血王庭现在的主宰者,有一位魔王便死在他手里,”博士倦怠地掀了掀眼皮,接二连三的变故令他颇感疲惫,“要是我们毫无准备地在树篱之途里遇见杜卡雷,若是不用动手还好,一但开战,我不觉得我们有多少胜算。”
把关于“杜卡雷”的记忆混进去的人,说的就是亚梅洛斯。她看过另一条世界线中杜卡雷的资料,对那人有印象。
既然她遗忘的黑石宫殿出现了,那难保新记住的人物不会出现。
“既然如此,别再这里耽搁了,”库洛洛很冷静地观察着那座唤血祭坛,询问道,“我们最好在新危机出现前,解决眼下的。如果不清理掉这些血裔,我们没办法探索这座石宫。博士,祭坛有办法拆掉吗?”
博士反问他:“你不想着抓紧时间撤离?”
库洛洛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逃跑,也只是一头雾水地在森林里乱撞罢了。那可解决不了问题啊。博士不想弄清楚石宫的秘密吗?”
那匹红马,可还在尸山血海里等着他们靠近呢。
没错。
那匹失去了主人的马仍然站在那里。博士和库洛洛走下阳台才发现它没有眼睛,白色灵魂火燃烧在空荡荡的眼眶中,带着漩涡般的吸引力。冰冷的蠕虫从它身下蜂拥而去,它视若无物。
博士于是言简意赅地告诉库洛洛:“把祭坛炸掉。”
库洛洛点点头。
博士重新带上兜帽,启动了过滤器。他们离开了血珀环绕的干净地块,踩进血肉中,被流水般的血裔拥簇着,穿过零落一地的盔甲组件,缓慢而笔直地向唤血祭坛靠近。
嘶嘶声愈发嘈杂,最后几乎是在他们耳边咆哮,血裔翻滚着,一只叠着另一只,新生的血珀累加在前一位死者的残留上,明明灭灭的光芒使之复苏,再度接受役使。
数量实在太多,渐渐有蠕虫的碎屑漏过风刃的保护层,掉在两人的衣服上,淅淅沥沥如同一场不合时宜的小雨。等到他们终于抵达唤血祭坛下时,库洛洛的衬衫被血水彻底浸湿了,博士不得不边走边抹掉面罩上的血块,这样他才看得到路。
库洛洛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二人高的祭坛:“好了,来讨论下怎么毁掉它吧。”
“你有办法?”
“炸掉它的办法倒是有,不过……”库洛洛点了点手里的书,“如果我想使用那个能力,现在保护我们的这个,就要停用了。我能够使用‘缠’来自保,想必血裔也不能瞬间撕破念能力的防护,但博士你没问题吗?”
博士正将一截蠕虫的短尾从衣服的褶皱里扯出来,闻言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库洛洛敲敲祭坛的基座,估计了一下强度,说:“为了避免再出意外,最好一次性成功,要让爆炸的威力达到最大才行。3-5秒吧。”
“防护服应该能撑一段时间,但还是请你快一些,血裔的牙也不是吃素的。”
“好,”库洛洛微微颔首,反手将书收起,日月印记分别出现在他双手的手背上,“离我近一些,博士,准备好承受冲击。”
他语速很快地提醒道。
而在风墙撤下的同时,蜂拥而至的蠕虫便淹没了二人的半个身子,疯狂撕咬起博士的防护服和库洛洛用来护体的“缠”,有些甚至等不及拆开“包装”就试图吮吸血液。
库洛洛的手按上祭坛。
“成对的破坏者”,他所使用的这个能力,在库洛洛的诸多收藏里也十分特殊。
它来自流星街的一位长老:左手上的太阳刻印,与右手上的月亮刻印,彼此相触就会爆炸。刻印本身可以在一瞬间完成,但将威力提升至最大需要持续接触对象3-5秒的时间。
大多数窃取的念能力,在被偷的对方死亡的时候会自动从书中抹消掉,并且无法再使用。但这一念能力的原主死后,念在人死后变得更加强大,反而导致了念能力即使在原主死后也一直存在,而且一旦刻印上印记就不会消失,即使盗贼的极意取消也一样。
祭坛的基底浮现出日与月的印记,库洛洛能感觉到血裔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耳后,但他依旧耐心地细数着,数到第五个数字。
刻印光芒大盛,他猛地抽离双手,转身抱住后面的博士。
“盗贼的极意”哗啦啦地翻动书页,停留于尚未展示的某个纹样。
爆炸摧毁了唤血祭坛,红色晶石碎片四散崩裂,刺穿了来不及躲避的血裔,将之顶死在大理石地板上。
库洛洛在同一时间抱着博士跌落在他们曾站立过的阳台上,即使他反应迅速,二人还是被气流掀飞到了墙面上。库洛洛用“缠”抵御了大部分冲击力,否则博士很难撑过“成对的破坏者”。
“如何?”
被压在身下的人闷声问了一句,虫群和爆炸仍把他折腾得不轻。
库洛洛回头望了一眼,笑眯眯地比了个OK的手势:“效果特别好。”
博士立刻瘫软在地板上:“可累死我了……啊,马怎么样了?”
“安然无恙。”
马,安然无恙!
在亚梅洛斯的加持下,萨卡兹肉鸽误入萨米。
出现的小怪和造物:
【新生血裔】鲜血王庭的源石技艺造物,据说几滴鲜血就能催生一大群这样无智的蠕虫,在饥渴得到满足之前,它们永远不会松口。
【血珀】被血魔大君注视过的战士,身体中流出的鲜血会化为漂亮的晶体,等待着再度被使役,再度去品尝绝望的味道。
【唤血祭坛】发出脉冲吸收范围内所有血珀并将其重生为新生血裔
库洛洛的书签能力好像是在和西索对决的时候才出现的,这时候似乎还没有,如果我记错了就当私设吧。
想把大君拉出来转转,但树篱之途里应该不会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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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鲜血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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