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起回过头去，只见门口软帘打起，从外头露出一道人影。

“正说你呢，你就来了，老太太从前说什么‘说曹……曹什么，曹什么就到了’，看来以后也说不得你了，一说就来！”

“是‘说曹操，曹操到’，你看你，从前老太太叫你好歹认几个字，你偏不，现在丢人了吧？”

“是是是，鹦哥你说得都对！”

琥珀鼓了鼓脸颊，又替鹦哥拍去身上雪花，塞了个手炉到人怀里，等人暖和了，才把鹦哥引到雪鹤等人面前，彼此行礼。直到这时，雪鹤才看清楚，跟在鹦哥后面的，还有几个小丫头，手上捧着一个个大盒子，像是装着什么东西。

鹦哥见她目光落到身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老太太赏几位妈妈和姐姐的，说路上冷，你们远来辛苦，就开了库房，挑了几件不常穿的衣裳出来。”

一语未毕，就又羞涩地低了头，眼里闪着试探和讨好的神色。

“就连我……老太太也做主赏给了姑娘。从今往后，咱们就在一个房里伺候姑娘了。”

王嬷嬷和孙嬷嬷对视一眼，脸上表情变了一变，旋即又都做出一副笑呵呵的慈爱模样，勉励了几句。唯有雪雁脸色白了白，暗地里一扯她的衣襟。

雪鹤站在鹦哥对面，巍然不动。

作为一个对原著了然于心的现代人，自然知道鹦哥伺候林黛玉，是无可逆转的命运安排。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作为外祖母的贾母，给外孙女安排一个身边丫鬟来显示慈爱，也无可厚非。只是，对丫头而言，却并非如此。

王嬷嬷和孙嬷嬷都是体面的老嬷嬷，地位无可撼动，对鹦哥来到当然是无可无不可。她自己身为贾敏临终托孤的丫头，身上带着古代独有的长辈与逝者的BUFF，和鹦哥乃是旗鼓相当。唯有雪雁，虽说是从小伺候黛玉的，却到底没有鹦哥“长辈之命”的标志。

也就是说，在黛玉身边这小小的地盘里，雪雁沦为了食物链最底层。纵然她也能对粗使丫头们呼来喝去，但到底没有排在她前面的人“尊贵”。以后是沦为可有可无的隐形人，还是依旧成为黛玉的左膀右臂，那就要看前面几位的脸色了……

不过，她却知道，鹦哥的心地并不坏。

“既然如此，”雪鹤缓缓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咱们往后啊，也要互帮互助，和和睦睦地相处才是。”

“正是呢，我刚来姑娘这，对姑娘身边的规矩也不熟悉，还要劳烦你们多教教我呢。”

鹦哥倒也不负书中灵慧的评语，双目相对时，雪鹤便知她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了。

……

被贾母上次给黛玉的鹦哥一入席，这场由各大体面丫头们组成的接风宴，才算正式开场了。不一会儿，什么胭脂鹅脯、糟鹌鹑、松瓤鹅油卷，包括鸳鸯特意点的羊肉汤锅等物都上齐了，大家一拥而上，边吃边闲聊起来。

“……要我说啊，”酒过三巡，众人也有了些许醉意，口无遮拦起来，“在咱们府里，雪鹤妹妹你除了伺候姑娘，第二要紧的事，便是好好看着咱们家的宝二爷！”

琥珀两颊生晕，双眼迷离，晃着酒杯道。

“咱们家里这个宝二爷呀，天生便有种怪毛病，不爱经济仕途，反倒老惦记那些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我听别人说，当初宝二爷抓周的时候，二老爷摆了满桌子的东西，什么金的银的、文房四宝都齐了，他却偏偏抓了盒胭脂不放，气得二老爷直跳脚。果然呐，二爷这才长了几岁，就开始惦记咱们的胭脂了。”

“你们姑娘如今刚刚进府，生得又是天仙一样的品貌，宝二爷见了，定是欢喜得什么似的，免不了要天天缠着你们姑娘的！雪鹤妹妹，你可得把林姑娘看好了！”

说罢咯咯笑个不停，旁边袭人茜雪听见了，简直羞得无地自容，忙使了个眼色，拿来一盏醒酒汤就要往琥珀嘴里灌。

“琥珀，你今晚上喝醉了，先醒醒酒吧！”

“诶，我没醉！茜……茜雪，你别给我灌这酸汤，再给我倒……倒酒！”

众人看了都是摇头，最后还是平儿做主，叫袭人茜雪把琥珀扶出去，在旁边榻上歇了，这才让琥珀闭了嘴。

雪鹤环视四周，见众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丝毫不认为荣国府的宝二爷有何不妥。再看自己家里带来的人，雪雁一脸专注地对付羊肉，王嬷嬷精神不济，才吃了两盅酒就开始点头，唯有孙嬷嬷精神还算健旺。感应到她的目光，孙嬷嬷也回视过来，隐隐带着某种极不赞同的神色。

但到底还是没当场发作出去。

此时袭人已经安顿了琥珀，回来继续吃酒，又见席间孙嬷嬷神情有异，便开口想要描补一二：

“别看琥珀刚才说得吓人，其实呀，她刚才说的都是醉话呢。宝二爷虽说天生有一段痴病，但也不过是对咱们府里的姐妹丫头体贴些罢了，哪里就是疯疯癫癫缠着人不放的？再者，咱们爷此时年纪小，见的人也不多，看见你们姑娘自然也是要新鲜一阵子的，等过段时日，或是年纪大了，就不会这样了。”

说时迟，那时快，袭人一语未毕，门口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丫头，气喘吁吁道：

“各位姐，姐姐，不，不好了！宝二爷出事了！”

炸雷震响，惊得所有人都停了箸，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袭人茜雪更是脸色发青，指节攥得都泛起了白色。

到底还是平儿稳得住，吩咐那小丫头从实招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宝二爷可有大碍？你可得说清楚了。”

小丫头吭哧了半天，到底把前头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原来是宝黛相见，贾宝玉见天仙一样的林妹妹也没有玉，一时又发了癔症，把身上无异于命根子的宝玉狠命摔到了地上。自家姑娘见他突然发狂，也吓得落了泪，眼下老太太处正乱着呢。

听完小丫头汇报，各人也是满脸担忧。谁不知道宝二爷挂在身上的那块宝玉是个稀罕东西，更是胎里带来的命根子，宝玉摔了玉，伤了他自己是其次，要是气倒了老太太，那事情可就大了。

袭人当即坐不住，告了一声罪就往外走，茜雪没法，也只好拿了斗篷灯笼跟在后面。

转眼之间，热热闹闹的酒席，就已少了三人。

平儿长叹一声，又端起酒壶，勉强笑道：

“既然她们都不来吃，那咱们就多夹几筷子。王妈妈，孙妈妈，还有两位妹妹，可有什么喜欢的，我叫他们给你多上几道。”

“够了够了，桌上的菜已经够吃了，不必再让厨房里的人费神。”雪鹤慢条斯理地搅着汤，探究地望向平儿，问道，“我听那小丫头说贵府宝二爷摔了什么金，什么玉的？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金玉之物断不会少的，摔了也就摔了，方才看你们那样慌张，莫非那玉也是什么宝贝不成？”

平儿柔柔一笑，为她解释起来。

“妹妹有所不知，宝二爷的玉，可不是一般的玉。宝二爷的玉呐，乃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宝贝，晶莹剔透，五色斑斓，上面还刻着两句吉祥话呢。这种从胎里带出来的祥瑞之物，说是命根子也不为过，宝二爷摔了，可不是要折福折寿么？”

“哦，原来如此。”

雪鹤风轻云淡地点头，却又抛出了下一道致命问题：

“既然这玉如此宝贵，那怎么不找个地方，好好地收起来？”

偏要戴在身上，任由你们家自有一段痴病宝宝二爷砸来砸去？要是一不小心弄坏了，那你们全家岂不哭死？

“谁说不是呢？”平儿脸色不变，顺着雪鹤的话头就接下去，全无半点勉强，“老太太他们原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后来清虚观大幻真人说，既是胎里带来的宝贝，那就该贴身带着，所以咱们才给宝二爷戴上的。宝二爷平素也好好的，并不摔玉，只是这回不知怎么了，才把玉摔了……”

不知怎么了？难道不是你家宝二爷看见咱们家林姑娘，才把玉摔了？

再者，所谓“通灵宝玉”不过是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上一块无材补天的顽石，不在山上享受清风明月，偏要跑到“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安身乐业。既然享受了贾府富贵，被宝玉时不时摔打，那也是活该。

雪鹤一口酒呛在喉咙里，过了好半天，才满脸痛苦地把酒咽下去。再看两位嬷嬷，果然脸色都不大好。陪坐一旁的鹦哥左看右看，脸上难免有几分尴尬。

但话已至此，她也不好追问下去，席间气氛渐渐冷落。就算有袭人折返，说宝二爷和林姑娘不过是闹着玩，也没多少人再开玩笑。加之外面雪越下越大，回去晚了恐怕受寒生病，众人也就草草结束了晚宴，各自打着灯笼回去了。

“妈妈当心，地上滑。”

雪鹤扶着孙嬷嬷出来，昏黄烛光在灯笼里明明灭灭。偶然回头，却见孙嬷嬷盯着廊外雪花，眼神也同雪花一样冰冷。

你们永远也不知道一个摸鱼的作者在干什么，比如我，明明在写红楼，其实在看火直写小论文实锤柱斑鸣佐（被打）

暗搓搓把废掉的队长预收改成了火影的，希望不会被打——书名《漂亮宇智波，在线冲火影》，写完红楼就回归综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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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喜接风众丫鬟开夜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