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夏油杰小心的从榻榻米上起身。
他小心的拉开炼狱杏寿郎扒在他肚子上的手臂将它重新放回进被子里，顺便帮睡得滚进角落的宇髄天元把被子盖上。
他看了看板板正正躺着自己榻榻米里的伊黑小芭内，拾起斜依在门边的剑袋，将推拉门扯开一条细细的缝隙，再确定这点儿轻微的声音没有惊动屋内熟睡的队友之后。
他紧握着胸前的御守闪身离开了房间。
从进入虎杖家开始，他就注意到了那个供奉在正厅里的土御神神龛。
虽然关于仙台市人人家里日常供奉神龛这件事已经从黑玉子1231那里听说过了。
但是因为从小就跟咒灵打交道，夏油杰熟知长时间沐浴在人类负面情绪中的各式神龛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因此他打小就对这这些所谓神明通向人类世界的窗口敬而远之。
但也同样的神龛在夏油杰的心目中也被打上了特殊，神秘，不可靠近的记号。
因此哪怕虎杖宅中的神龛真的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擦拭的比较干净的木头制品，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细细看看。
而且属于咒术师那点儿奇特的感知和特异的第六感，也在不停的提示他那个木头笼子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借着透过窗户斜照进来的月光，刚刚轻手轻脚走下楼梯的夏油杰就看到那个神龛上端坐着的小小身影。
咒术天赋赋予他的视力头一次起到了正向的作用，他能够清晰的看见那个坐在神龛上的小神灵头上梳着的精致的蝎子辫，能看到她红色的巫女服和巫女服上绣着的暗红纹路，并且一眼就和对方的红色眼睛对上视线。
“你就是黑玉子说的那个倒霉小孩儿。”她开口了，语调随意，姿态放松，一点儿都没有神明大人该有的样子。
神明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小夏油来仙台之前一边依旧在黑玉子疯狂夸耀自己的造物主时表现得兴致缺缺，一边在脑内偷偷勾画着祂的形象，他幻想过对方样子的无数种可能。
偷偷背着黑玉子的把仙台土御神社的旅游宣传册子翻了个底朝天的夏油杰想，祂是以强大的战力，以从不掩盖的野心而闻名的魔神，那它会不会是一个大强壮的男性形象呢？会不会就像鸣神御主大人一样，是个身披甲胄凶神恶煞的可敬神明呢？
不过祂也是土地上亿万生灵的母亲，那会不会有可能是一位慈悲的母神呢？是不是虽然拥有的慈悲的面庞，却也同样有无法掩盖的战意和英气，是会为了守护土地上的生灵而不懈战斗的存在呢？
不过显然面前这个姿态放松，长得超级精致，就像是隔壁哥哥家放在玻璃柜里珍藏的手办小人的“神明”大人。
不符合夏油杰对于土御神大人的任何幻想。
“你不会在偷偷的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吧？”从神龛中延伸而出的果冻似的触手托举着她飞快逼近愣在原地的夏油杰。
少年的理智在疯狂尖叫着让他赶快躲开，但是身体就是僵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只能看着穿着繁杂服饰的小人停在了自己的鼻尖前，细细的手指戳在少年的额头上，“吾乃神明制造物【漆】，不许对土御神大人不敬，无知的小鬼。”
一模一样的腔调，一听就是黑玉子1231的同僚。
哦，原来同样也是神明的造物。
这才对，夏油杰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不点，空有一些奇怪的能力却没什么强大的能力，充其量也只是个天赋异禀的小孩儿。
绝对不是能够被神明大人投下注视的特殊存在，与其相信祂因为自己护身符的祈求轻易的降临于世。
还是相信神明的造物之间也有上下级关系，解决不了自己身上发生的离奇重连袭击事件，黑玉子1231就去求救自己的上司，怎么想都比相信它有能力求得动日理万机的神明要靠谱一些。
看看面前这个看上去完全就是百分比缩小的人类，不仔细观察它木偶式的关节都意识不到它是死物的小人。
再看看自己挂在脖子上已经因为电量不足没了活力的黑玉子，神明的造物原来也有这么天差地别的差距吗？
夏油杰盘腿坐在果冻触手不知从哪里被扒拉出来的蒲团上，看着端坐在触手上摆出实打实神明造物架子自称为【漆】的小人，开始听她讲述千年前属于人类的辉煌。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答应了对方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的提议。
“大概是一千或者两千年前吧，那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咒术师这个说法，所有人都被统称为阴阳师，可能因为所运用的力量体系不同，会做出一些更细的划分。
比如运用灵力的阴阳师，运用咒力的阴阳师，还有因为跟其他生物结交了情谊而诞下的半人族，他们运用的母辈或者父辈特有的力量。”
“嗯，就像是半妖。”这样的背景介绍真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个大狗子之子呢。
“哼哼，想象力匮乏的小家伙。何止是有半妖呢，还有半神族，半灵族，还有伴咒灵族。”
“半咒灵！？”一想到有人类居然会与那种恶心的东西相恋夏油杰就感到心惊。
“你不会以为咒灵都是你现在看到的那些丑东西吧？何为咒？你怎么理解它们呢？”
“就像是嫉妒，担心，痛苦，愤怒之类的，反正都是些冰凉的，可怕的，不好的情绪。”
“哎呀，这哪有那么简单呢？恨是咒，爱也是咒，恨能够催化成可怕的怪物，爱也同样能将死去之人留在人间。多数半咒灵族都是这样诞生的哦！
啊，当然也包括在咒术师的神话中很有名的那个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那是什么？”
“一个还算能打的恶神吧。”
“反正你也不知道，不要打扰我啦，让我继续往下讲。像你们现在人类研究的那个什么力量守恒一样，在过去咒灵和阴阳师的战斗也是遵循一个力量守恒的，大概就是此消彼长，你强我就弱。”
“人的思维是有力量的，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要人类还有智慧，那么咒灵就一定会存在，它们是世界的本源，是不可能被修正，不可能被抹除的。”
“人一直存在，人一直活着，所以力量一直存在，咒灵也一直活着。”
“但是咒灵是不可能被杀干净的。抗击他的人却会老去，死去。就像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三条一族。觉和莲是多么强的两个孩子啊，可是人的强大是有极限的，人的寿命也是有极限的，他们死去他们的家族却无法兴盛，于是人类就落于下风了。”
“那个时候三条家出了有名的神子。嗯，就是六眼啦，等你以后接触到更多的咒术师，肯定会有人向你科普这个的。”
“他献祭了自己的眼睛，换取了与神明沟通的能力，连接土壤与生灵的神明回应了他的祈愿，于是一个巨大的牺牲人类与灵沟通的能力而创建出来的网络就这么被构造出来。”
“所有的神灵永远沉睡，神造的网络将人类发散出来的负面情绪直接吸收，重新滋养大地，最后再反哺给人类，以此来达到让这世间再无咒灵的目的。”
“成功了吗？”
“当然了，不然我们伟大的土御神大人怎么可能沉睡至此呢？”
“但是又失败了，所以神明重新醒了过来是吗？”
“对呀，但是又失败了，可是这世间的神明已经万不存一了。就算我们强大的无可匹敌的大人在这千年的消耗中，也已经只能蜗居在仙台，连离开都做不到了。”
听到了这简短又恢弘的故事，突然对自己的能力拥有了更多认可的夏油杰抚摸着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震颤的胸膛。
“可是为什么会失败呢？前人放弃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神明放弃了他们的神力，为什么还会失败呢？”
他不禁想，难道就连神明都没有办法阻挡这种诞生于人又将毁灭人的怪物吗？
“因为人性是可怕的，比什么咒灵啦，妖怪啦，恶神啦，都可怕。”
“我问你小杰。”端正的坐了没一会儿就原形毕露的漆大人，打着赤脚在果冻般的透明台子上晃悠。
“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个世界上原来有那么那么多的天之骄子，他们的力量强大到无可匹敌，他们的信念坚定的不容质疑。
他们的光芒永远永远笼罩在你之上，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愚蠢的决定牺牲掉他们与生俱来的力量。
甚至要带着这个世间能够真正的对人类做出惩处的神明，一起为了什么伟大的愿景而做出在你看来根本没有必要的牺牲。
你没有阻拦，因为等到他们全部为了伟大的信念肝脑涂地之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你们，只剩下了还拥有着特殊能力的咒术师。
因为咒术师的力量起源于大脑，倘若剥离就是要杀掉这个群体中全部无辜的人，所以神明慈悲，所以同伴庇护。
所以他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持有特殊能力的一类，所以为了高尚的地位，为了诱人的财富，为了人们的赞颂，他必须要让咒灵重返于世。”
巨大的信息差打了十三岁的男孩一个措手不及，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特殊的能力总带来无与伦比的孤独，从孤独的煎熬中独自行走的夏油杰，不可避免的在父亲的指导下，在母亲的包容下，在同伴们的鼓励下走上一条寻找自我认可，然后自我拯救的道路。
他拥有着明快轻松的家庭氛围和正直严肃的家教，他拥有着正直的老师和正义感满满的同伴，于是他认定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保护者。
认同自己的好友炼狱杏寿郎“拥有强大力量之人就应该为弱小之人而战斗”的变强决心。
但是现在小小的神明造物告诉他，你的力量之所以得以保存，只是因为某个贪婪的个体或者某群可憎的群体，为了所谓的利益而留存下来，为了他们的特权为虎作伥的工具。
这种感觉让本就心思细腻，容易多想的男孩儿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不适，那种就像是吞了几百个咒灵玉一样，那种从灵魂深处腾生出来的厌恶和恶心。
一小块儿温暖的热意，突然贴上脸颊，因为将被涌上喉头的恶心感而逼的面色惨白的夏油杰拉出了他自己的思绪。
小小的神明造物紧皱着眉头，她看上去十分愤怒，被柔顺的披在身后的蝎子辫都因为她的愤怒而微微翘起。
老贝：新的苦力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小杰本就不多的智谋细胞：太好了是贝利亚我们完蛋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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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被掩埋的过去·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