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力场瞬间以契诃夫为中心扩散开来,精准地笼罩了折原临也。临也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赤红的瞳孔猛地放大。折原临也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被投入了一个完全透明、却坚韧无比的巨大玻璃罐中!
原本清晰的天台景象变得模糊、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呼啸的风声、城市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脏狂跳的沉闷回响,异常清晰,令人窒息。他想移动身体,却发现四肢如同陷入了粘稠的糖浆,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沉重和缓慢。他想开口说话,声音却仿佛被厚厚的棉花堵住,无法清晰地传递出去。他甚至无法顺畅地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对抗无形的压力。
最可怕的是情感上的冲击。他引以为傲的、俯瞰众生的“观察者”视角被强行剥离。他刚才对神近莉绪施加的、那种扭曲的“爱”所带来的绝望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反射、放大,并强行塞回他自己的胸腔。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绝对的孤独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不再是导演和观众,他成了自己舞台上唯一的、被囚禁的演员。那层他赖以生存的“观察者”外壳,被契诃夫的能力具象化、实体化,反而成了囚禁他自己的牢笼!他引以为傲的“人类爱”理论,在这绝对的孤立和情感反射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自己存在根基被动摇的恐惧。
“呃……!” 临也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喘,身体僵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失去了那份游刃有余的从容。他眼睛死死盯住契诃夫,里面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看穿核心的颤栗。
契诃夫没有再看被困在无形“套子”里的临也。时机稍纵即逝。他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却异常平稳地走向依旧茫然站在边缘的神近莉绪。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坚定和令人安心的沉稳。
“小姐,” 契诃夫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一只易碎的蝴蝶,同时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笼罩在神近莉绪心头的迷雾,“风太大了,站在这里会着凉的。” 他没有直接说“危险”或“跳下去”,而是用最平常、最关切的话语,像一根牢固的绳索,轻轻抛向迷失的灵魂。
神近莉绪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仿佛从一场噩梦中被唤醒了一角。她茫然地转过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身边、穿着风衣、眉眼温和的陌生人。他碧绿的眼眸中没有临也那种令人眩晕的狂热和扭曲的“爱”,只有一种沉静的、带着悲悯的理解,还有一种坚实的力量。
就在这时,契诃夫异能力《套中人》的效果开始减弱——他不可能长时间维持这种强力的禁锢,尤其是在分心的情况下。束缚临也的透明“套子”如同肥皂泡般开始变得稀薄、不稳定。
“咳……哈……哈……” 折原临也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溺水者浮出水面。那令人窒息的孤立感和情感反射瞬间消退,身体的控制权回归。巨大的屈辱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之前的恐慌,让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扭曲。他从未如此狼狈!折原临也看向契诃夫和神近莉绪的背影,眼神阴鸷得可怕,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
契诃夫敏锐地感知到了身后力场的松动和那股骤然升腾的恶意。他没有任何回头或防御的动作,只是将全部的专注力放在眼前脆弱的少女身上。他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稳稳地扶住了她旁边冰冷的栏杆,仿佛只是在找一个支撑点,将自己置于她和危险的边缘之间,用身体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对着神近莉绪,也像是对着身后那个危险的家伙:“看,那边的灯火,虽然遥远,但每一盏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故事。绝望是故事的一部分,但绝不是终点。” 契诃夫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却有力地冲刷着神近莉绪心中淤积的黑暗,“活下去,才能看到故事的下一页,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折。”
神近莉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直强撑着的某种东西骤然崩塌。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她终于不再是麻木的提线木偶。她看着契诃夫那双平静包容的碧眼,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脱离禁锢、脸色阴沉得可怕的折原临也。
恐惧、后怕、被欺骗的愤怒、还有一丝微弱的、对“活下去”的渴望瞬间交织爆发。
“呜……我……我……” 她哽咽着,身体一软,向前倒去——不是坠向深渊,而是倒向了安全的平台内侧。
契诃夫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她瘫软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少女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天台显得格外清晰。
折原临也站在原地,没有再试图靠近。他看着契诃夫半蹲着,轻轻拍着神近莉绪颤抖的背,低声说着安慰的话。
折原临也脸上的阴鸷和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复杂的神情:被打断游戏的懊恼、计划彻底失败的冰冷、被未知能力压制的不甘、对契诃夫这个“异类”的强烈好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计划失控带来的茫然和空虚。他精心导演的“人类赞歌”被强行改写了结局,这比单纯的失败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层次的“不适”。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此刻显得格外冰冷,毫无温度。他对着契诃夫的背影,用一种刻意拉长的、甜腻又危险的语调开口:
“哎呀呀,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晚呢,先生。或者说……‘套中人’先生?” 他特意强调了契诃夫这神秘能力的特征和他之前的讽刺,“您的能力……真是有趣得让人心痒难耐啊。今晚是您的胜利,我认输。” 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这位小姐就拜托您照顾了。不过……”
折原临也话锋一转,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捕食者的幽光,“我们还会再见的。我对您……还有您那个‘套子’,可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哦!下次见面,希望能看到您更精彩的‘演出’!说不定,还能介绍您认识几个……‘熟人’呢?”
他大笑着,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有些癫狂和空洞。他没有再做任何停留,仿佛刚才的狼狈从未发生,转身推开那扇被小刀卡住的门,他轻易地拔出了刀,仿佛那只是个小玩具,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暗中。那把契诃夫的小刀被他随手抛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契诃夫确认神近莉绪情绪稍微稳定,暂时没有危险后,才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小刀。他看了一眼临也消失的黑暗楼道,他没有去追,也没有回应折原临也最后的挑衅。他轻轻拍了拍靠墙站立、仍在抽泣的神近莉绪的肩膀,声音温和而坚定:“没事了,小姐。我们离开这里吧,你需要一杯热茶和一个安静的地方。”
他扶着依旧有些虚脱的神近莉绪,小心地避开天台边缘,走向楼梯间。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顶楼呼啸的风声和刚刚结束的惊心动魄。
契诃夫看着电梯镜面中自己遮住口鼻的衣领和那双沉思的碧眼,又看了看身边惊魂未定、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他刚刚几乎是凭借“契诃夫”的本能在行动。
楼下,融入喧嚣人潮的折原临也,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笑容,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眼眸深处燃烧着一种发现新猎物般的、异常炽热的光芒。他舔了舔嘴角,低声自语,声音淹没在城市的噪音中:“安东·契诃夫……吗?真是……太棒了!这池水,越来越有趣了!”
他掏出一颗糖果丢进嘴里,用力嚼碎,仿佛在品尝着失败与期待交织的复杂滋味。今晚,他确实遭遇了意外,但一个新的、更有趣的“故事”,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契诃夫vs折原临也
第一局:契诃夫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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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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