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武并非天生就受人喜爱。

准确来说，没有孩子是天生会让别人喜欢的，普世对于讨人喜欢的对象通常建立在不会给自己添麻烦，没有进攻性，没有利益冲突之上，而孩子成长中的自我主义阶段通常会和这个标准背道而驰。

就算是山本武，也经历过一段探索和他人如何和谐相处的时期。

虽然并非是刻意的去做个让他人喜欢的人，不过被仰慕总是比被讨厌要活的舒坦些，所以即使行动和本心有些许偏差，山本武依然成为了一个受人仰慕和喜爱的人。

并非说这样的活法是错误的，山本武只是和春初的清雨一样，始于万物新生的季节，清爽，梦幻，让人心生向往的去触碰的时，却又因那带着末冬的冰凉，虽不至于让人感到刺骨，但已足以让人叹其美好的同时产生距离。

雨是多变的，即使本心没有指向，也难免会被周围的环境裹挟着改变，阴雨天的雨带着泥土的臭味，暴风雨中夹杂着太多污块，冬天偶尔降下的冬雨又过于刺骨。

但是山本武有闪耀的梦想，有充满人情味的家人，那本性在此世有了锚点，所以他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虽然并非一帆风顺，但是至少山本武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快乐的。

但是沢田纲吉的人生不是这样的。

最初山本武眼里的世界并没有沢田纲吉的存在。

那个孩子总是陪笑着，不对不合理的事做出反抗，即使觉得不情愿也不会拒绝，这样的人，即使痛苦着，明面上也只会顺应情绪高涨的他人，回答一声“啊，好，哈哈，没什么。”

虽然最初会有为什么被细碎的恶意折磨也不反抗抱有疑问，但是并未恶化的微小恶意，以及对此毫无作为，某种意义上自作自受的少年，让山本武麻木了。

这样事每天都会在班上发生，老实说除了少年活的卑微些之外，其实一次都没有闹出过大事。本来如果同班的同学做的太过火的话，山本武是会阻止的，但是每天上演的只是会让人看腻的老好人吃亏的戏码，久而久之，沢田纲吉就从山本武眼中的世界淡出了。

但是环境是多变的，即使是山本武这样坚持自己的活法，对未来拥有单纯而直白的展望的人，价值观也被强烈的动摇过。

那一天的夕阳，山本武和社团的前辈们练习完完后，原本打算独自回家的山本武被楼主了肩膀，觉得不拒绝也无所谓的山本就改变了路线。

然后谈笑间，那个前辈说起了沢田纲吉的事。

这个时候的山本武才知道，沢田纲吉是由母亲单独抚养长大的，那个前辈和沢田出自同一个小学，和一直对纲吉恶作剧的那群人有些交情。

他用在说一件有意思的八卦那样的语气，讲述了沢田奈奈被对方家长扇了巴掌这件事。

然后山本武突然懂了。

他突然明白那个少年面对恶意时，只是小心翼翼的，谨慎的原因了。

奋力反抗后得到的结果只有母亲替自己挨打这一事实，即使反抗了闲言碎语也会加剧，没有人会在乎是非曲直，大家在意的，只有即使对沢田纲吉倾斜恶意，也无人为他出头这个事实而已。

啊，自己是多么的傲慢，又多么的自以为是。

自己居然那么想当然的，将沢田纲吉当做一个窝囊又没有骨气的人。

思索间，他们的队伍走到了一间酒吧前，在山本武难以维持社交性笑容，往前走快了几步的时候，视线内黑影笔直而下，脚边和脸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在他脚边的，是已经双目无神，红白的液体从后脑溢出的，沢田纲吉的尸体。

同班们的尖叫和惊呼仿佛被隔在了水幕之外那样，山本武只是注视着少年的脸，直到前辈将他从少年身边拉开，黏在脚底的鲜血拉出血丝，山本武被拉着往后踉跄了几步看着从那摊血液衍生向自己的脚印。

啊，是我的错啊。

这个春雨一样的少年，此刻才认识到这个事实。

他原本有机会的。

他对此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如果至少有那么一次，多关注一下少年的话，如果至少有那么一次，和对方一起回家的话，如果……

他或许……有机会拉住少年的手也说不定。

但现在，曾经能挽救的生命，就那么了无生气的躺在了地面之上。

在那之后很久，山本武才从别班的熟人那里知道，他被班内假象麻痹的理由。

因为那里有山本武在。

所以即使是更加恶意的欺辱，也只会在校外或者山本武看不见的地方去做。

知道了这一事实的山本简直气的开始发笑，但不管是惋惜，后悔，还是愤怒，全部都是山火中姗姗来迟的细雨，再怎么落下，那被火焰焚烧的东西也回不来了。

如果，能再和他说说话，如果，自己主动去和他结交的话，结局会不一样吗?

山本武不知道。

少年唯有带着这份淡淡的不甘和遗憾，继续前进着。

旁观者无罪论不论何时都只是麻痹自己罪恶感的借口而已，然而为了不带负担的活下去，为了不被多余的义务裹挟着当好人，那么那些会让人心生不安的悲剧即使发生了，也回不了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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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番外·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