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面无表情地收回枪, 顺带往后一步避开在华丽地毯上迅速浸开的血迹。xiashucom
轻巧地跳上豪华宽大的办公桌,他视线扫过老板椅上瘫坐的中年男人,伸手从男人的脖子上扯下钥匙。
对方对此毫无反应, 睁大眼睛任由额头上黑黢黢的洞流下鲜血打湿他的面部和昂贵的西装衬衫。
有人敲开了门,前来收尾的彭格列家族成员还带来了九代目的新指令——去见他。
“加百罗涅向彭格列请求, 派一位老师去教导加百罗涅的独子迪诺……”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微笑,“里包恩,你愿意去吗?”
“如果加百罗涅想要一个杀人机器……”里包恩喝完杯中的咖啡, 语气平淡, “选我倒很合适。”
“事实上是夏尔马推荐了你。”彭格列九代目目光包容,“他说你的状态不太对, 应该停下任务休息一段时间。”
里包恩抬了抬帽檐,圆脸蛋和下意识的唇角上翘让他看上去给人一种天真的错觉:“劳您关心,我的状态并没有什么问题。”
九代目摇头:“恐怕夏尔马说的并不是你的能力……我也建议你接下这次教导迪诺的任务。”
“……好。”里包恩跳下椅子, 变色龙从他的帽檐后探头, 他向老人点头后向外走。
“里包恩。”
黑西装婴儿侧过脸示意在听。
“……欢迎回来。”
世界没什么意思。
从再次睁眼开始,里包恩便产生了这种想法,而这种想法并没有随着他的成长消失, 反而越加牢固。
他确实已经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但从环境中拼凑出来的过去的自己, 毫无疑问是强者。
炙手可热、年轻气盛、相貌英俊,或许还有一些装模做样的绅士与礼貌,那时候的自己应该是傲慢又随心所欲,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中。
但变成婴儿, 一个成年男人重新回到脆弱无力的开端,再一次重复成长。
多么可笑又……无法忍受。
“里包恩先生。”
“里包恩先生。”
走廊中的家族成员纷纷向这位深受首领信赖的婴儿恭敬地鞠躬,其中一位受过里包恩照拂的年轻人情绪有些激动。
“里、里包恩先生,新年快乐!”
里包恩向他们点头:“新年快乐。”
离开彭格列基地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但因为新年伊始,街道上仍是一派热闹又明亮的景象。
屋檐上挂起了彩灯,平日里圣洁出尘的雕塑也披上了缤纷的色彩,有了俗世的味道。聚集在主街道上的人群吵嚷又嬉笑,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写着对新的一年的期待。
里包恩从靠近主街的屋顶掠过时,还能看到广场上那棵高大灿烂的圣诞树,茂密常青的枝丫上挂满了礼物和小灯。
这时候杀.人简直就是绝佳时期,杀手淡淡地想着,非但没有被打动,反而下意识又开始思考老本行。
很快接近了他的落脚处,里包恩借着居民楼之间的狭窄缝隙从屋顶落地,理了理西装外套进入了楼里。
同入口处的守门人打了声招呼,里包恩沿着楼梯不紧不慢地向上走。
这栋楼同西西里岛的其他居民楼没什么差别,不高的楼层,每层四户,其中一户开门就可以看到公共小阳台。
说不上缘由,但在自己留下的那么多临时住处中,里包恩对这里情有独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这里,并且在没有任务时都待着这个地方。
这对杀手来说是大忌,特别是对于里包恩这种仇人多过毛毛雨的人来说,长久地待在固定地点意味着危险。
……
细微的声音从他的门口传来,里包恩停下脚步,列恩缠绕他的手指变成枪支。
新年也要来赶着送死吗?
穿着黑色西装的婴儿翘起唇角,悄无声息地从楼梯扶手探出。
一眼,就一眼。
里包恩那双从来黑沉沉的眼睛慢慢睁大,月光从阳台像海水般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金发少年雪白的脸撞入他的瞳孔中,灼烧一般留下清晰至极的轮廓。
灿烂光泽的金发与雪白的脸相映,蓝色的瞳孔干净柔和,对街的光影在他眼中摇曳,眼尾的淡红上挑流露出一丝不自知的媚色。
他像在发光一样。
里包恩在这瞬间产生了一种荒谬又奇妙的感受,自己仿佛已经注视他很久了。
少年坐在小阳台的栏杆上微微仰着头,像在期待什么。
砰砰砰——
是烟花,里包恩盯着他神游一般地想道,他在等新年的烟花。
烟火缤纷的色彩渲染月光,少年沐浴在其中也是缤纷的,他仰头看着看着,突然弯了眼睛笑起来。
灿烂的笑露出了他脸颊上可爱的酒窝。
——想……想要……
——想要他!
——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
克制平缓的心跳疯狂地跳动起来,重生后第一次,那么热烈汹涌的情感冲击着里包恩的大脑,他像做梦一般发现自己的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他甚至听到某种雕塑瓦解的声音,好像覆盖在他心脏表面上的石化层裂开,然后……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突然灌入了色彩和声音,一切都鲜活起来,他敏锐出色的感官捕捉了太多东西传递到他这里,夜空中怦然绽放的烟火,顺着风飞过的雀鸟,身侧墙壁后热闹的电视声音,空气中飘来的不知名的花的气味……
完全不同于“出生”后的过去一年,这些他以前从未注意到的东西,劈头盖脸地落下来,砸碎了隔绝这个世界与里包恩的透明玻璃罩子。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他。
金发少年让一切都活过来,也让一切都黯淡褪色。
而那时候的里包恩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失去理智,也是……爱情降临。
这才是重生。
即使这个世界大部分都没什么意思,但只有有那么一点,即使是再渺小的一点,渴望它、热爱它、为它神魂颠倒却不知疲倦,燃烧生命也要拼命握住。
对于里包恩而言,就是他了。
这个毫无征兆出现的少年,从现在开始,就是他的所有物。
冷静下来。
里包恩强迫自己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缓慢呼吸平复自己的心跳,让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
耐心点,时机、环境、背景……将追捕目标的经验和直觉发挥到极致,编织一张猎物无法挣脱的网,而后得到他。
他的心跳慢下来,并不同于平静又毫无波澜的冷淡,而是一种专注克制到心跳极慢的胜券在握。
于是新年的第一天,凉一在偏僻的地方遇到了神父。
被收留的第三天,花匠将教堂花园里原来的灌木全部换成了插枝的白蔷薇。
一个星期后,扑扇翅膀的蓝色蝴蝶乘着月色飞进了凉一的窗台。
……
直到今天,黑帽子先生发现猎物已经对他充满了毫无戒心的好奇,是时候见面了。
而后如他所料——我想和您见一面。
凉一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
他坐在小桌前,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熟悉的信笺纸,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如你所愿,我会来见你。]
但不同于往常,这次的落款并不是黑色爵士帽,而是寥寥几笔勾勒的蔷薇花。
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凉一模糊地感受到,并升起隐秘的期待与紧张。
是不是还是该把窗户打开?
凉一伸出手想要推开窗,但犹豫间纤细的手指蜷缩又想要收回。
咔。
一窗之隔的寂静花园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声轻响,还没来得及思考,凉一推开窗探出了身体。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张向来神情淡淡的脸上自然地弯了弯眼睛,像小孩子一样地露出了笑容。
“Ciao,凉一。”
里包恩站在阴影中注视金发少年。
一年过去了,但绪方凉一还是那么干净又明亮,黯淡的夜色中,他像光一样熠熠生辉却并不灼人。
天上地下,没什么意思的世界中,他仍是里包恩眼中的色彩和光亮。
“黑帽子先生?”凉一抿了抿唇,唇角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也许是不想打扰别人,他的声音很轻,但听来却快乐又温柔,“你在哪里?”
“你想见我?”
凉一跪在椅子上,越过小桌将手肘放在窗台上,捧着自己的脸颊,金色长发垂在他纤细的身侧,那动作在他做来异常可爱。
他有些奇怪对方的问题,但还是点头:“是的。”
然后凉一听到对方笑了一下,那笑声带着某种怜爱与满意,好像看见什么又蠢又可爱的东西。
凉一可听不懂里包恩这种满是脏东西的笑声,他纯洁得像只羔羊,以为自己没表达清楚,于是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我想见您。”
“如你所愿。”
里包恩抬了抬帽檐,从阴影中迈出,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别被吓到才是,我说的三岁可就是三岁,里包恩翘起唇角看向凉一,吓到了也不能从我身边离开。
……?
里包恩罕见地愣了一下,很快恢复面无表情后轻松地跳上窗台,伸出手触碰少年的脸颊:“就算黑帽子先生是婴儿也不用哭吧。”
“才……才不是。”凉一垂下眼,眼泪挂在他金色修长的睫毛上将落未落,“我只是……太高兴了。”
想起某种可能,里包恩淡淡道:“凉一和以前的我认识。”
凉一抬眼看他,蓝色眼睛里落了星星,漂亮得一塌糊涂:“嗯。”
里包恩并不意外这件事。
实际上除开第一次见面时的心旌摇曳,后来每一次观察绪方凉一,他敏锐至极的直觉不断提醒着里包恩——远离这个金色月光般的少年。
离开他,与那种若隐若现的沉疴话别。
里包恩甚至有一种精准到离谱的直觉,再继续下去的话,他会回忆起自己还没成为“里包恩”的时候。
那些对现在的他而已痛苦屈辱到无法回忆的记忆,那些拥有成年男人躯体时的记忆,会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直到淹没他。
但这种想法从来没有可能被实施。
这一年来他来看过绪方凉一无数次,可以说除了教导迪诺和偶尔的任务外,他的目光始终追逐凉一。
教堂的尖顶钩住弯月,白蔷薇缠绕着爬上彩色玻璃下的窗台,金发少年笼罩在这月光下微微一笑。
叫他如何不爱?
如何?
“里包恩……”凉一像小狗一样用脸颊蹭了蹭里包恩,再度唤他的名字,“里包恩。”
“……蠢凉。”
“为了绪方凉一再度迈向真实的痛苦,值得吗?”
无数次,里包恩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
“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回归凉一的视角,很多里包恩不知道的事情会展开hhhhh(但是绝对没有R魔王这么黑……他心好脏哦(咸鱼作者跑路
明天见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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