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路过商店街门口的储藏箱时，想起那股之前在意的违和感，站在附近仔细感受了一下。

“……真的啊。”

并不是由于敏感所导致的错觉，这里确实不对劲……可故事里的婴儿所处的地方不都在车站储藏箱吗？为何蔓延到商店街来了？

青鸟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这种隐约的刻意……好像故意要接近自己一样？

他用手掌覆盖上那层空下的节拍，试图解读。

“是存在隔离术。”

青鸟暗道不好，他看向停在前方等待自己的狛枝，“这里有问题……商店街有没有广播啊，我得去疏散人群。”

狛枝思索了一会，“要用什么理由？”

青鸟回复，“有炸弹。”

狛枝的目光游移了一秒，“真的假的？”

青鸟摇摇头，“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个法术曾经被用于隐藏炸弹，只是以往的经验。”

狛枝耸耸肩，“就是说也有可能不是危险物品？那就不行了，虽然我愿意相信，可没有证据的话，对方估计不会让我们危言耸听。”

青鸟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也是。”他提了提手里的购物袋，“那只好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了。”

狛枝歪歪头，问他，“就没有什么能够规避路人的结界法术吗，用广播通知，后续说不定还会找您麻烦……不如一劳永逸。”

青鸟有些沮丧的小声说道，“我一直没来得及恢复，也没带符纸，结界我目前用不出来。谁想得到事件发生的如此频繁，连休息的余裕都没有呢……”

原来真的有啊，那种法术。狛枝若有所思。

——————

夜晚将至。

他们选取了一段安保都在一个地方休息的时间，敲敲商店街安保室的门，与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青鸟眼疾手快捂住对方眼睛，轻声细语的喃喃。

“清醒术，反咒。”

一些泛着红光的文字轻飘飘的在空中飞舞，最后固定在安保室的房间正中央，发出一声类似于杜鹃鸟的清脆嘀鸣，随后消散。

安保室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袋一昏，不由自主的沉沉睡去。

接过狛枝手里的话筒，青鸟清了清嗓子。

“由于今日地下商店街电力供应出现紧急短缺，为了保障各位客户和店家的人身安全，将更换临时电源维持15-20分钟，请趁这个机会迅速从各个出口有序离开，感谢配合，我们深表歉意。”

语毕，青鸟关掉了话筒。

狛枝看了看被青鸟扶住的人，有些好奇，“当时您对我用的就是这个？”

青鸟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对……我那个时候没有从口中说出咒语，是因为如今我在有意识的教导狛枝君更多关于这边的知识。”

“你已经和奈亚见过面，以后总有我不在场的时候，狛枝君该了解一些基本的常识，否则会吃亏的。”

狛枝表示洗耳恭听，“正好，我有疑问。为何用的是关于清醒的法术，他们却昏睡了，是因为[反咒]？”

“你果然听的很清楚啊，”青鸟诧异的望着他，“按道理来讲……一般人应该是听不懂的，有时还会自主认定为其他符合语境的言论，除非放出法术的人亲自解释。”

“而越深入这边的世界，了解的越多……所施放的法术能力就越强，但与此同时，精神和理智也会被鞭打锤炼，意志岌岌可危，逐渐步入疯狂。就是这样的取舍。”

“法术就像一个既定的公式，可以反转和逆推，如果有足够的胆识，还可以通过现有的法术进行自创。”

青鸟检查了一圈睡倒的可怜员工，替倒得歪七扭八的安保纠正姿势，避免他们受伤着凉。

“如果是音调更为特殊的法术，直接将咒语倒过来念就能准确得到完全相反的效果。”

“适合初学者举一反三的简洁方式是……将已知咒语添加，删减，替换，均能造成与原法术不同程度的变化。不过这种廉价的劣质法术当然不能跟已经存在的法术做比较。”

“举个例子，刚才的清醒术反咒大约连正经昏睡术一半的效果都达不到，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讲已经够用了。”

青鸟把放在门口的袋子拿进安保室，关上门。

狛枝似乎听见了外面那些顾客不满的声音。

大概就是“太突然了”，“刚来就得走”，“计划赶不上变化”之类的抱怨，匆匆加快的脚步声含着怒气。

他很快收住心神，将视线移回青鸟身上。

对方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让狛枝君使用法术……那会造成严重的精神损伤，但也没办法，”青鸟叹了口气，“至少、能够让我有机会去救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眼镜转过身，伸出手。

“纳克-提特伟大监牢术。”

透明的屏障再次切割空间，把他们包围在内。

“呼……这次需要的量就少很多了，我不在里面也能维持，”青鸟重新戴上眼镜，看起来似乎在犹豫什么，他嘴唇开合了一下，接着朝狛枝挥挥手，“等我回来！”

狛枝的脑海突然乍现出一两秒未干的鲜艳血渍。

又是、那次预言中，教皇的死状……不得不说真是一点美感也没有。

也就是他这会愣神的功夫，青鸟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众多的思绪绕在一起，庞杂的乱成一团。

被重视、被保护，对于自己来讲都是极其陌生的。

首先是燃起来的怒火，他要站在青鸟够不着的地方嘲讽:我不需要谁来把我当弱者，只不过是运气好得到了某位神明的青睐，会使用众多法术有什么大不了的，连自己这个初学者都更比他会应付奈亚……

对啊，狛枝凪斗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如果没有奈亚另眼相待，可能对方早就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进行挑衅的时候，就轻而易举的、不费吹灰之力把他踩死了。

这条路行不通。狛枝懊悔的想，他没有立场嘲讽青鸟。

等恼火狼狈的偃旗息鼓后，那股被压制的微弱情感便悄然无声的发芽。

眼前浮现出又一幅画面，那是画家失控发泄时，青鸟按住自己后颈的手。

干燥、沉重、安全又温暖。

那自我厌弃的部分在源源不断地涌动，填平名为“寂寞”的空洞，然后在冒出头的那一刻，转变为巨量的、他无法形容的东西，让他心跳加快，呼吸不畅。

他好像有点中意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如果是青鸟先生的话……可不可以留下呢？

他很厉害，懂的也多，自己那个[幸运]的因果……是否会在这个人的身上失效呢？

就算不是完美的希望也无所谓，狛枝凪斗想。

啊……死相看一次就够了。

自己或许可以跟奈亚谈谈、成为眷属的事情。

找祂算账的那些恩怨可以往后放放。

狛枝有些心神不宁的原地踱步，眼神晦涩不明，双手蜷缩在衣兜里。

他还在踌躇和反思自己为何要如此冲动，一阵阴凉的风忽然吹过耳侧，狛枝警惕的绷紧神经慢慢看向旁边。

青鸟微笑着举起手/枪，面色不改地缓缓拉开保险，发出轻轻的响声，看起来十分危险，氛围一触即发。

狛枝立刻判断出是幻觉。

完全就像真的一样……狛枝好奇的眨眨眼睛，仔细观察这个栩栩如生的幻象。

“您心软了吗？”伴随着一串甜腻的笑声，扎着双马尾，身材火辣的江之岛盾子露出促狭的神情从青鸟身后走出，然后凑近，超短裙有意无意的磨蹭，撒娇一般晃了晃他的胳膊，声线压低威胁道，“难道我说对了？”

“没有，我只是在和他玩俄罗斯轮盘，这种游戏你很喜欢吧。”青鸟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眯起眼睛笑了笑，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对狛枝说道，“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话音刚落，青鸟出其不意动了动手指，黑乎乎的枪/管“嘎达”响了一下，是空弹。

狛枝抿着嘴不发一言。

青鸟随后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

“砰砰砰！”

江之岛盾子烦躁的踢了一脚倒地的青鸟，扔掉自己还在冒烟的手/枪，黏腻的血液让她很不舒服。

“都说了现在没功夫玩游戏！听不懂人话啊！以为我看不出来那是把哑火的废品？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想拖延时间？哈哈没门！”

聒噪的女人。

狛枝烦躁的侧过身，不去注意那边的动静。

才刚说过只看一次……江之岛盾子真是跟他天性不合。

“喂，你怎么完全不在乎啊，他不是你的……”

“清醒术。”狛枝不耐的念咒，一瞬间剧烈的痛觉撕裂了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什么东西被抽走……脑袋昏涨不已，一时不察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喘了两口气，扶住额头才发现已经出了不少冷汗……好在自己从幻觉脱离出来了，尽管讨厌的笑声还依然不停的回荡在耳边。

“不会又是奈亚吧。”狛枝习惯性的怀疑。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痛，狛枝难受的蜷起了身子，安抚迸发的信息量。

被幻觉催发，他这一次又看到了更多未来的记忆……他目睹了自己的死亡。

一把黑色的长枪贯穿腹部，手脚都被刀子钉在地面上。

真惨。

狛枝终于明白，之前那些未来的记忆并不是由于先知身份所带来的好处，而是奈亚为了蒙蔽和误导他所做的策略，否则祂当时就坐在身边，自己肯定要询问的。

又被耍了……

狛枝紧咬牙关。

好处也不是没有。

起码他现在认为，在奈亚面前，江之岛盾子什么也不是，就连刚才的暴行也和她一贯的作风一样，丝毫没水准。

在腐烂与更腐烂中选了后者，并以此贬低前者。

狛枝觉得自己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思。

好烦、青鸟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啊。

——————

等商店街人去楼空，青鸟拉下总电闸，再把安保室的临时电源打开，做好心理准备，前去储藏箱，用蛮力打破了方格的铁门。

青鸟不由得睁大眼睛。

里面是一位被绑住的小孩，几乎让人见上一面就无法忘记——头发一边白一边黑，娇小可爱，满脸泪水，整个身体艰难的扭曲着，才勉强放进狭小的储藏箱。他的瞳孔非常特殊……除了少数眼白，底色基调是纯黑，中心印着图案。

右眼是一颗金黄的星星，左眼是一个小巧的圆环。

青鸟连忙把他抱出来，解开绳子，皮肤都被蹭破了，从青紫的痕迹中渗出浓烈的血腥味。

“呜呜呜哇啊啊啊！”那名男孩望着自己扭伤的脚腕尖叫出声，回归自由的双手下意识的扯坏了怀中的布娃娃，“好痛、呜呜好痛啊！我……再也受不了了！”

“来跟我玩吧，玩吧，一起玩就不会痛了！”

青鸟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只暗色的手印，他哭笑不得的摸了摸，“是我救了你诶……”

【“纺。”】

来自身后的声音让青鸟脸上的表情僵硬了，那名奇怪的小孩趁机推开了他，想要跑远，却被受伤的脚腕绊倒，水汽又一次聚在双眼中。

青鸟回过神，走到男孩身边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么小就学幻术，会把脑袋搞坏的。”

诡异的孩子揉揉眼睛，惊讶的看着他，“你、你不是应该陷入最害怕的痛苦中吗！”

青鸟沉吟半晌，“因为阴差阳错的一些关系，我今天对英智耐久度很高，被狛枝君的模样暂时弄脱敏了。”

“哈？”

【“纺，我想请你加入我的计划，我们一起为梦之咲做出努力……掀起革/命吧。”】

直到现在，青鸟听到这句话还是会一阵感慨。

【“再见了，友也君。”】

【“虽然这样做会让我非常难过，但你就把涉让给我吧，我的人生不能缺少他。”】

啊、这个是……英智君与友也君的对话。

好像某次在哪个聚会上听别人聊起过。

【“你不是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物吗？平凡却温柔体贴的家人，可以一起开心玩耍的朋友，还有一同追逐梦想的伙伴们。”】

可是我呢，我被英智君排除在外了吗？

是英智君先不要我的啊。

【“我很羡慕友也君，真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羡慕友也君呢。

你把我否定，然后再苦诉自己从未拥有过值得珍惜的友谊。我们曾经离得那样近，和日和君，凪砂君一起……

【“既然友也君都已经有这么多了，让给我一个涉……也没关系吧？”】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青鸟无奈的垂下头，用手点点动弹不得的小孩，“你的能力可真是太恐怖了。”

自己唯一能感到钝痛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柔软的，光辉灿烂的过去，其实全都是冒牌货。

那片真心一而再、再而三被摧毁，他即便学不会复杂的感情，也照样可以觉得疲惫，可以痛苦和憎恨。

这是有人告诉过自己的……他有愤怒和反击的权利。

“这种真实的幻术……想必你的老师很出色，或者你很有天赋？”

青鸟非常干脆利落的伸手，掰断身后那个幻影的脖子，“幸好无关人员都离我们很远，否则我还需要犹豫一下。”

有些幻术会模糊视觉，比如狛枝君看起来像英智……万一他动手伤害了无辜的人就不好了。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男孩不解的捂住头顶，“首领明明把我安排在车站，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啊！还遇见一个克制我的怪物，真是倒霉透顶！”

车站……首领？

青鸟帮他正骨，身形娇小的孩子发出一声惨叫。

“现在应该可以走了，但是得回答我的问题，”青鸟牢牢抓住他，上下打量一会，“你说的首领，是横滨那边的势力？”

男孩瞪了他一下，随后嘴角扬起，“哼，我是梦野久作，代号Q，隶属于港口Mafia，怎么样，听说过吧！要是你再缠住我的话，首领会派人给你灌满水泥，沉到湖底哦！”

青鸟叹了口气，翻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一个号码。

他们之间的氛围因为“嘟嘟”声短暂的停滞了一会，男孩莫名感到不妙。

接通了。

“森先生，我有事情找你。”

梦野久作:？

克系特攻对象:小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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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反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