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柊疗养院原本是用来做房地产买卖的地方，目标客户是能购买小型别墅的中产家庭，所以离市中心很远，位于郊区。

如果从外面观察，应该是看不出里面是一家疗养院的，因为这些建筑群延续了别墅的现代简约风格，不过这也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来治疗的人们产生视觉疲劳，心生抵触。

青鸟一行人边走边聊，由岛田惠子带路，终于在20分钟后来到了目的地。

岛田惠子打开门，随之扑面而来的是有些浓郁的消毒水味，一名穿着病号服的瘦弱青年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旁边有不少令人眼花缭乱的输液管和记录仪，整个房间除了机器偶尔的“嘀嘀”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宛若置身于床上的人类也成为了寂静的一部分。

他们的交谈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大约过了五秒钟，青鸟的轻叹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谢谢你，岛田小姐。”

岛田惠子摆摆手，“跟你们给予我的帮助相比，这不算什么。”

小羊羔依旧没醒来。

狛枝虽然知道他在奈亚的幻梦境里生活，并且没有淡忘自己和青鸟，但是真的看见他对现实的无动于衷，还是觉得有一点点不舒服。

梦野久作捏捏狛枝的手，小声问他，“这又是谁啊。”

“青鸟先生的朋友，”狛枝苦恼于这次没有别人可以接管Q了，只好自己解释，“青鸟先生费了很多心思去救他，不过事后证明那是一场在暗地里被推动的阴谋，他没能从梦里醒来。”

梦野久作理解困难，“唔，你省略的过程太多了吧，而且还加隐喻，你是故意不想让我听懂吗？”

狛枝:“……我说的已经很直白了，没有隐喻。”

“哼、算了，你不愿意讲，我还没兴趣听呢，”梦野久作闭上一只眼，斜睨着狛枝，“既然你知道完整的过程，也跟过来看望他了，那就说明你跟这个人也关系不错吧？”

“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除了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还有谁乐意当你的朋友。”

狛枝望着青鸟和岛田惠子，他们在床头忙前忙后，帮小羊羔整理出一片能够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等到第一缕温暖的光晕映在病弱青年的五官上时，站在床边的两人便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

光线本该是刺眼的，可病床上的青年却微微舒展了眉头，宛如在梦中也感受到了柔和的温度。

狛枝慢慢的摇头，“我不清楚。”

他和这位青年到底算不算朋友，他也不清楚。

“你、你……”梦野久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他不怎么自在的说道，“别失落啊，我……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当你的朋友嘛！”

狛枝好笑的蹲下身，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在梦野久作愤怒的瞪视中歪歪脑袋，“你还不够格，小不点。”

“什么啊，就是因为你这种讨人厌的性格才会没朋友的吧……”梦野久作委屈的揉着额头，看了看青鸟，发现他似乎没感受到疼，“可恶，居然还有阈值设置，必须要痛到哭出来才有效吗。”

“嗯，所以我只要控制一下力气，就不会被青鸟先生发现我在欺负你了。”

“你果然……！”

狛枝两步上前拉住想要跑去告状的梦野久作，“小Q，不是说要和我做朋友吗，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临阵脱逃可不行。”

梦野久作浑身一凛，对狛枝对自己使用亲切的昵称这一行为接受不良，“不要，不要，我后悔了——”

被动静吸引过来的青鸟看向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和小Q增进感情，”狛枝无辜的眨眨眼睛，将困在怀里的梦野久作露出来，“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青鸟倍感欣慰，“这样啊，真好。”

梦野久作鼓起脸颊在狛枝的肩膀上打了一下，不轻不重，“让你耍我、耍我，就知道捉弄我。”

看护完小羊羔，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几人便跟着岛田惠子去见猫咪，它们品种多样且性格各异，有金吉拉，英短，缅因，斯芬克斯，西森和布偶等等，其中有些活泼的猫猫已经因为太无聊所以只能跟身边的伙伴互相挠脸打架来发泄精力。

在岛田惠子的帮助下，青鸟终于勉强拍完了它们的正面照……某些猫咪看起来十分的不好惹，身上的毛全都凌乱的竖了起来。

他松了一口气，给岛田惠子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一条条给乱凪砂发了过去，犹豫一瞬之后，又转发给了七种茨跟巴日和，询问他们是否有兴趣领养。

待深柊疗养院之行结束，青鸟便邀请他们在外面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犒劳这一天的辛苦。

在岛田惠子自己也数不清说了多少次“您是大善人”，而狛枝也忍不住开口说“你这话像在讽刺他是冤大头”之后，岛田惠子终于停了下来……事实上，是因为他们要道别了。

“我很荣幸能够认识您，”岛田惠子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将围巾裹得更紧了些，“好吧，多余的话我就不讲了，免得有人嫌我烦，各位，后会有期。”

青鸟微笑着挥手，“再见，岛田小姐。”

“好奇怪啊，明明帮她解决委托的是我，大部分都是我在努力，”狛枝望着岛田惠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她怎么完全不知好歹，反而对着当时没干什么的青鸟先生毕恭毕敬。”

“那还用说，肯定是你的错。”梦野久作不假思索的回答，“我都听她讲过了，你原来比现在还要过激呢，讲话跟奔着吵架去的一样，喜欢把人哽的哑口无言。”

狛枝顿了顿，“那是以前，我如今已经收敛许多了。”

青鸟想到今天上午狛枝在电视台与逆先夏目的对峙，在心里小小的唱起了反调:那也不尽然。

他们时隔多日终于回到了事务所，青鸟给梦野久作重新收拾出来一个房间，从衣柜里翻出新褥子新被子铺上。

“改天我们带你出去采购一些小Q喜欢的东西摆在里面。”

在一旁整理杂物的狛枝“啊”了一声，“说起来，我似乎也应该买一款新手机。”

“咦，难道旧的那只……希望之峰的门卫没有还给你吗？”

“青鸟先生消息太过时了，我的手机是在俄罗斯丢的。”

青鸟看了一眼梦野久作，“是被作为[幸运]的代价，消耗掉了吗？”

狛枝明白他的意思，对有些茫然的梦野久作点点头，“等会跟你解释。”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自己有钱，不用花青鸟先生的。”

青鸟笑了笑，“也行，那么我们约个时间一起……”说到一半他的手机铃声响了，青鸟掏出来一看，发现是七种茨的来电，他指指手机示意自己去接电话，然后走出房间。

梦野久作坐在床上晃晃腿，“[幸运]的代价是什么意思？”

狛枝沉吟半晌，“哈……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

“凪砂阁下已经同意领养了！虽然数量有些多，不过我们还算负担得起，美中不足的是阁下他现在没有空，只能派我前来和您接洽了。”

“什么美中不足，没有的事，”青鸟无奈，“七种君什么时候来？”

“最晚后天，等我到附近了会通知您开门的。”

“好，那我也尽快准备一下。”

跟七种茨通过话，青鸟紧接着与岛田惠子联系，嘱咐她明天将猫猫们送来事务所。

“诶诶，不能让领养人直接来疗养院吗？”

“深柊疗养院目前还不是全面开放，几乎只收留了自/杀论坛上的那些患者，有外人进去不太合适……而且七种君说不定会发散思维，他这个人商业头脑很好，我不敢保证他不会把疗养院的消息透露出去。”

“原来如此……那好吧，我明天晚上八点之前一定送到，请记住要查收哦！”

“哈哈好，请放心。”

青鸟大致回忆了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其他遗漏的地方了，于是跟岛田惠子告别，挂断了电话。

他走向梦野久作的房间，发现他已经缩在被窝里闭上了眼睛，于是静悄悄的把门关上，又轻手轻脚的去找狛枝。

狛枝在自己的画室里，尽管时常在打扫，但因为没怎么用过所以还是免不了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狛枝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支铅笔神情专注，纸张上发出“唰唰”的声音。

青鸟朝他走去，在看见他的画时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闷笑。

狛枝:“……我果然并没有艺术方面的天赋，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只有在梦中才可以实现吧。”

青鸟握住狛枝的手，在他的基础上修改打型的线条，两人贴的很近，狛枝可以感受到附在颈窝的呼吸，有些痒。

“你和小Q说了？”

“说了。”

“他有什么反应？”

“[那不就跟异能差不多，有什么好炫耀的，你有我也有]”

“咳、咳咳，嗯，很有小Q本人的风格。”

狛枝听着他根本掩藏不住笑意的语气，胸腔中跃动着一股酸涩又柔软的力量，缓缓膨胀。

狛枝轻声问，“您想让我跟他好好相处？”

“不，那取决于你，我只是带来了契机，”青鸟很快使用狛枝的手勾勒出一张脸，寥寥几笔粗略画出胸像，然后在多功能文具盒中挑选更软更黑的铅笔，夹在狛枝手里，自己再重新握住它，“我很少强迫别人，我不适合当那种角色，我更擅长做众人之间的粘合剂。”

讨好型人格的倾向。狛枝想。

“为什么不直接由您画呢，”狛枝看了看交叠在一起的手，“这样很麻烦。”

“不麻烦，你可以感受线条在手底下的流动，在小羊羔的梦里看到他作画之后，我也从中获益许多……要想让画活过来，你首先需要相信它们是有生命的。”

青鸟不厌其烦的进行枯燥的排线，狛枝被带动着描绘交错的明暗，看眼前的画纸逐渐蜕变，由深至浅，慢慢填补细节。

这是一名身穿长袖毛衣的少年，袖口完全遮住了手，他支着脸，手肘撑在桌面上，困倦的半眯起眼睛，另一只手搅拌着饮料，看起来不甚清醒。

“……我什么时候穿过这样的衣服？”

“这是你在小羊羔第一场梦里的某个时刻，因为今天探望过他，现在还看见你在画画，回忆一下子就浮现出来了。”

狛枝望着画作中的少年，宛如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您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有生命的。”

青鸟松开他的手，“我的工作结束了，接下来轮到你上场了，狛枝君，我还记得你画龙点睛的效果，现在不妨也试试看？”

狛枝凝视着面前的画，换了一根颜色极深的炭笔，没有经过多少犹豫，在眼神朦胧的少年脖颈间画出一道带有弧度的线，接着一点点在这根线上画出大小一致的“X”，视觉上看起来就像是粗糙的缝合线一般。

“狛枝君……？”青鸟的声音很轻，轻到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觉得他需要这个，”狛枝简单直接的下了结论，“青鸟先生的笔触生机蓬勃，不太适合我。”

“有生命力是好事，除我以外。”

画中的少年似乎被割裂成了两半，因视野重心发生了变化，整张画的氛围也由温馨变向了诡异和怪诞，延伸出完全不一样的艺术风格。

青鸟从背后抱住了狛枝，两人良久没有说话，只有静谧的环境作伴。

狛枝以为他会说教的，但是青鸟并没有。

“你真是个天才啊，狛枝君，在你添笔以前，这幅画只是一张普通的好作品，你给予了它全新的意义。”

“……是吗，有点出乎意料。”

“我给你出个题好了，当时你对面坐着的人是我，而这张画是我带你完成的，等你水平足够强，狛枝君也带我画画对面的人，可以吗？”

狛枝有些不解，“这有什么意义？”

“能让我们对彼此更加了解，你瞧，”青鸟点了点画板，“你亲自补充了我眼中的你。”

狛枝深处的心弦被若有似无的拨动了一下，他缓了一会才问道，“可是我的记性没有您那么好，早就忘记画面中这时候，您应该是什么样子了，怎么办？”

青鸟轻笑一声，语气带有一些调侃的味道。

“你会想起来的，其实我在梦境中经历的事情也记得不多，只有印象较为深刻的片段会留在脑海里而已。”

狛枝:“……当时比较糟糕吗？”

青鸟摇摇头，“对我来说是相反的，不过既然你添加了一道缝合线，说明那时候你真正的情绪可能没有被我所察觉，对不起。”

“您不需要道歉。”狛枝把炭笔放了回去，用湿纸巾擦擦手，接着起身离开，“很晚了，我们该休息了。”

还要找机会整理剧本，不知道青鸟先生在演艺圈的人脉可不可以借用，对了，也需要考虑一下该如何劝说同学们参与进来……

“狛枝君，”青鸟叫住了他，他踌躇不决的望了望画架，转头看向侧过身来倾听的狛枝，“你介意把这张画送给我吗？”

“不介意，反正基本上全是您画的，”狛枝耸耸肩，“但是最好别放在离门口最近的接待室，我怕吓着人。”

“我当然不会那么做，我想挂在卧室里。”

狛枝:“……您喜欢就好。”

青鸟先生最近、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怪了啊。

今天的更新是小甜饼

青叶纺这木头，居然还没发现狛枝现原形（……？）是因为夏目怼了自己

我也好想看狛枝君的萌袖装扮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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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除我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