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

一位年轻乞丐面容呆滞，举止怪异，不会说话，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走路也歪歪扭扭，看起来受到过严重的脑部冲击，变成了痴呆的傻子，可一些行动却倍具攻击性，和狗抢食，用指甲挠人脸，因此被街坊怀疑是精神病，谁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来。

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男性吐出一截烟圈，静悄悄的跟在这名乞丐身后。

由于这位终日晃荡在街头的乞丐似乎藏有异常的魔术回路，时钟塔安排现代魔术科前来调查。

埃尔梅罗二世确实感受到一股不怀好意的阴仄气息，源头就牢牢钉在乞丐的身上。

男性微微眯起眼睛，脚步的节奏缓了缓。

不知为何，他好像对这名乞丐的状态有点眼熟，喝酒的醉汉？不对、要再无意识一些，被什么东西附身？那也不该见到自己一点反应也没有，攻击或者回避，总要选一个。

乞丐张开嘴，口齿不清的念叨着毫无意义的呓语，一个踉跄被石子绊倒在地。

男性想了半天，醍醐灌顶，是梦游。

他看着乞丐迟钝的用一个别扭的姿势站起身，扬起脏兮兮的脸，慢吞吞朝自己的方向望过来。

他分明望着一个人，视线却轻飘飘的没有重量，那目光直直穿过埃尔梅罗二世，看向更远处不知名的谁。

“杀……”乞丐空洞的瞳孔突然映照出了若有若无的影子，他四肢并用快速窜到男性的眼皮底下，“杀了、杀……”

“黄衣……！”粗粝的力道暴躁的磨过声带，莫名带着一丝奇怪的血腥味。

乞丐伸出双手，还没掐住对方的脖子就被皱着眉头的男性侧着脑袋轻易躲过，随后埃尔梅罗二世有一瞬清晰的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恶臭，或许是没人打捞的浮尸，又或许是角落里堆积的泔水，他定了定神，反手打开乞丐的胳膊，捂住鼻子，用准备好的喷雾罩在他脸上，结实的喷了一小片颇为刺激性的白雾。

乞丐如愿以偿的瘫痪在地。

“算了，”埃尔梅罗二世叹气，“带回去调查也一样，虽说有攻击的本能，但也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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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这具身体严重的营养不良，埃尔梅罗二世的计划只能放到后面，否则测试出来数据不准，他无奈的当起了监护人，给乞丐洗了个澡，换了衣服，顺便替他申请了一个用来休息的卧室，平时在那里输液。

乞丐洗完澡后总算不像乞丐了，看起来有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将乱七八糟的伤口处理好，脸也看着清净许多。

他一般不开口，自顾自的揪枕头和被子，把里面的填充物扒拉出来，或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口中呐呐自语，情绪忽高忽低，好似神游在另一个世界。

是那个特殊的魔术回路干扰了他的行为吗？

埃尔梅罗二世在调查对象气色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抽血化验，体检勘测，用颜色艳丽的图像刺激神经，尝试施展简单的魔术观察他的反应。

异象依然存在，得到的结果不容乐观，埃尔梅罗二世大胆猜测是世界上的另一种魔术体系。

男性沉默良久，放下手中刚打印好的报告，再次将手放在键盘上，重新斟酌语句，把这个有些匪夷所思的结论隐瞒了下来。

这股未知的力量……不详又危险，透着一簇神秘的微光，底下的内容若隐若现，诱惑旁人揭开那层面纱。

和之前在街上相比，好像温和了不少，乞丐现在既不乱跑，也不扯枕头，整天倒在床上睡觉休息，偶尔在昏沉中朝自己做些简单的表情，似乎知道哪里站着人，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时钟塔内若是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恐怕这项任务就会从自己身上转走了。这个乞丐遭受不了强度太高的实验。

但交不上答卷同样会被怀疑，所以埃尔梅罗二世决定先谎报，称乞丐只是有一双妖精眼，无意中吸引了某些喜欢游荡在他附近的妖精罢了，现在自己已经将事件解决，乞丐本人还在恢复中。

尽管他自己很穷……好吧，再养一个也无大碍，反正这家伙都没醒来，最需要的也只是用营养液吊着而已。

没错、等这个乞丐醒来以后再好好谈谈吧，虽说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埃尔梅罗二世就这么一直供养着他，习惯性的每个月上交多一份补给，吩咐护士安排合适的药物，然后亲自为他输液，尽量杜绝这名乞丐被发现的可能。

埃尔梅罗二世确实做的很好，这件事连和自己关系较为亲密的学生也不清楚。

最终，在某个天和日丽的下午，乞丐的双眼逐渐恢复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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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纺惘然的环顾四周，坐起身，慢慢将自己缩成一团，把脸埋进阴暗的空隙中。

“回来了、回来了吗？”

他留意到声音的变化，抹掉眼泪，可是根本停不下来，越流越多。

“我居然……真的还活着？”

埃尔梅罗二世拿着新的吊瓶进来时，跟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青叶纺碰了个正着。

埃尔梅罗二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疑惑的问了问，“你是谁？”

“我叫青叶纺……”青叶纺也有点忐忑，难道他不小心占了别人的位置？他窘迫的擦擦脸，“不好意思，我这就离开。”

见到青叶纺身上的病号服，以及标志性的下垂眼和卷发，埃尔梅罗二世才回过神——这就是那个乞丐。

这张脸做出那么夸张的表情还真是让他适应不良，他差点没认出来。

“不，你等等，先别下来，”埃尔梅罗二世制止了青叶纺，“你这几年没怎么走过路，小心摔倒。”

“刚才是我糊涂了，请别在意，”埃尔梅罗二世将吊瓶暂时放置在桌子上，“你突然醒过来，和我印象中的样子差别很大，我还以为是什么陌生人。”

青叶纺确实感到力不从心，坐在床边，脚腕使不上劲，站起来都困难。

“原来是您收留了我，谢谢您，这份恩情我会记住的。”

埃尔梅罗二世动作顿了顿，“倒也不是惦记这个，不过我确实有疑问需要你解答。”

“请说，我会尽力的。”

“首先，你是怎么恢复正常的？为什么会变成以前那副模样？跟你身上那股诡异的气息有关吗？”

连珠炮弹一样的问话令青叶纺还未彻底活络的思维搅了个稀碎，他有些紧张，怀疑对方就是算好了这个时间段自己不会说慌。

“是这样的，这件事非常复杂，很不好解释。既然您能感受到我身上的那些东西，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您也不是普通人。”

“您要做好准备，一旦知晓就不能回头了，我希望恩人可以继续生活在没有接触过祂们的世界里。”

埃尔梅罗二世不为所动，“知晓就是武器，未知才是隐患，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我早就不怕这些了。”

“好吧，”青叶纺妥协，他没有立场再拒绝自己的恩人，“您可以简单理解为，一个很强的家伙引诱我坠入永不停休的循环梦境，骗我可以改变现实，直到我满意为止，我在那恐怖的循环中绝望了。”

“这时，我遇到了另外一个地位非同寻常的……神，祂慷慨的容纳我为眷属，教育我无尽的知识，我在击败自己噩梦中最为害怕的阴影后，便从梦境中苏醒了。”

“……”埃尔梅罗二世语塞，“听起来是个，童话故事。”

或许是对方描述时运用的意象太多，他完全拼凑不出来真相是什么。

“能讲的明白些吗？”

“引诱我吃下苹果的家伙是奈亚拉托提普，”青叶纺轻叹，“救我的神是犹格索托斯。”

那两个名字从他的口中出现时，房间内微弱的静止了一秒。字面意思。

埃尔梅罗二世清晰的感受到身体不自然的僵硬了一瞬，连呼吸都被阻止了，同时一种几乎凝结为实质的压迫力从体表灌入体内，像被冰冷的利器抵着要害，那邪恶、神秘、危险的气息降临在了脑海里，不由分说的定居了。

这骇人又强硬的存在感……

原来青叶纺说的已经很直白了，自己还以为是比喻，埃尔梅罗二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世界上还真有其他的魔术体系啊……”男性感慨道，“正式认识一下吧，我的名字是韦伯·维尔维特，目前在时钟塔的身份是十二位君主（load）其一，埃尔梅罗二世，隶属现代魔术科。”

“我……我好像没什么值得展示的身份，”青叶纺苦笑着摆摆手，“很高兴认识您。”

“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跟我再讲讲你们那边的魔术体系吧，我很感兴趣。”

“这算小事，我其实可以替您分担一些工作，我什么都会。”

埃尔梅罗二世挑挑眉，回想起堆积成山的文件夹。

“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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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梅罗二世很想把一年前的自己拷打一顿。

距今他和青叶纺已经相处一年，名义上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实际上是逐渐趋于放松的老板和他辛勤工作的助理。

把那些浪费时间的琐碎文件交给青叶纺实在是太省心了，他在处理文书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挑拣分类，收录编制，最后过滤给埃尔梅罗二世的文件只有很少的、重要的一部分。

青叶纺也很擅长战斗，他看起来和格蕾很亲近，只是亚德有些忌惮他，总是给格蕾灌输青叶纺是坏人的观点。

要问原因，总之就是“那家伙光是闻起来就很恶心啊！”

埃尔梅罗二世一直没把亚德咋咋呼呼的劝告当真，青叶纺对自己很尊敬，对格蕾也很好，对排斥自己的亚德照样一视同仁，原本的警惕性都慢慢被磨没了。

直到违和感越来越严重，他才知道青叶纺和自己这些人有非常明显的差异，只是从前没有往这个方向思考过罢了。

青叶纺没有感情，或者说，他的共情能力实在是太差了。

在目标哭泣着请求来者赐死时，他就亲切又狠厉的果断下手，不曾考虑过对方是否通过极端方式求助的可能性。

亲眼目睹养了三个月的猫病逝，他好像在试图模拟人类过世时的反应，蹩脚的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然后每天送一朵新鲜的花，口中的悼词真挚且热忱，只是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还有一次。

格蕾陷入危机，青叶纺拉着埃尔梅罗二世就要往外跑，令女孩慌张的嗓音都变了调，“别、别丢下我……！”

”你怎么了？”埃尔梅罗二世按住伤口，喘着气，不解的问他，“我们应该去帮忙。”

“可是我清楚格蕾的水平，这些拦路的家伙敌不过她，”青叶纺冷静的分析道，“我们要抓住格蕾创造出来的机会，从另一边潜入。”

“那个……纺哥哥，对不起，我太懦弱了，”格蕾紧咬下唇，用颤抖的语调说道，“你们、你们先走吧！”

青叶纺温柔的笑了笑，“格蕾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埃尔梅罗二世奇怪的摇摇头，不能理解，“不对，不对！任务是无期限的，就算提前结束也没有好处，为什么你要放她一个人在这里？”

“为什么……”青叶纺困惑的望着他，眼神犹疑，“因为是最省事的方案？”

“格蕾希望我们留下！”

“但她刚才同意了我的提议。”

“那是逞强，你难道听不出来？”

青叶纺的表情愈发茫然。

“如果我、”埃尔梅罗二世气不打一处来，狠下心要教育他，“如果我命令你单独去执行任务，就算你求援，我也以[我相信你自己能解决]这种话来搪塞，你总不可能没有一点怨言吧！”

青叶纺眨眨眼睛，“我明白了。”

“……嗯？”

青叶纺走上前，轻轻推开格蕾，自己接替她的位置。

“两位先回吧，我自己一个人处理，之后时钟塔再见。”

话音刚落，青叶纺连同那些难以处理的庞大怪物一起不见了踪影，宛如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消失在他们眼前。

青叶纺和埃尔梅罗二世他们之间闹起了冷战，但似乎是埃尔梅罗二世单方面的，青叶纺将韦伯的黑脸微笑着照单全收，接下难度越来越高的任务，按照自己所承应的那样单人执行。

埃尔梅罗二世等待着青叶纺对格蕾的道歉，但那个没良心的混账好像打算就这么略过去了。

“我没关系的，师傅，”格蕾忧虑的说道，“倒是你们……纺哥哥这样下去应该会有危险吧。”

“那他就向我们求助啊，死要面子。”埃尔梅罗二世理所当然的回道。

没想到师傅也有这么固执的一面。

但联想到他是为了维护自己，格蕾心中便窜起一股温暖的、毛茸茸的情绪。

傍晚，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迅速传遍时钟塔。

一双新的虹级魔眼出现了，不过那位趾高气昂的贵族只得到了其中一个，他仰着头，维持着得意的表情和来来往往的人寒暄，把下了禁锢牢牢锁在笼子里的魔眼展示给周围的人看。

埃尔梅罗二世也去瞧了一会热闹，他见大厅里人群攒动，便有点不太想过去。虽然每个人都尽量刻意保持表面上的矜持，但灼热的视线却狠狠满足了那名贵族的炫耀心理。

“这是哪种类型的魔眼？”

“哈哈！这你可问对了，是能够加强魔术效果的魔眼！”

“听起来不是很稀有……”

“此言差矣，虹级魔眼哪有道理不稀有，这双魔眼可是经过认证的！”

“它能最大限度的发挥魔术回路，只用一点代价就可以使出异常强大的毁灭性力量……”贵族放低了声音，“为了挖他的眼睛我可废了不少力，他使用的许多魔术我见都没见过，诡异得很。”

埃尔梅罗二世闻言，浑身一凛，带着“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想法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努力捕捉笼中的眼球，在那小小的空间中，看见了熟悉的晦暗瞳孔。

有点像金色、绿色和黄色的混合，泡在液体里摇摇晃晃，犹如随风飘荡的晚秋的落叶。

先简单介绍一下以前的事情，更好衔接后来的剧情w

换副本啦！前面的某些还未解决的遗留问题也会在这一大章节解决掉，希望我的水平能发挥的好一点，这是纺和狛枝感情升温的重要章节（祈祷）

上一章写了嘻嘻之前点的梗，“互相自贬到对方受不了”哈哈哈不知道有没有到达预期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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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埃尔梅罗二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