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校交流会，此次京都为主场。

赛期临近，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前来参赛的学生，不少都提前到位，适应不同于本校的生活。

伏黑荣美出现在学校里，还是头一回。

“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知道……”

“难道说——她就是老师的关门弟子？”

“你这个‘关门弟子’……是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关门’？关着门根本不让人看见的那种？”

“嘿嘿！”

伏黑荣美一路走来，耳边的窃窃私语从来都没有停过。素未蒙面的同学们好奇心极重，心地倒也不赖。每每与她对视，视线交错间，都会下意识露出和善的微笑。

两所咒术专业学校制服相似，学生也尽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在基础版式上进行修改。一眼望去，整个校园里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不靠近些看胸口的徽章，根本无法分辨来人属于哪一个学校。

骤然出现的陌生脸，按理说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可恶的对面”。

可无论是东京校来的学生，还是京都的本地学生，都一致认为伏黑荣美是自己人。

“自然是因为，我英姿勃发，潇洒过人。”

伏黑荣美抬着下巴，巡视一样走在人群里。身边是笑眯眯的伏黑光耀，她公平及时地给每一个青春洋溢的男学生送上欣赏。

好吧。

真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

伏黑光耀无言以对。

“我就送你到这里。”伏黑光耀盯住了一个瘦条条的白净男子，眼睛已经跟着心飞走了大半，“宝贝，你自己可以吗？”

“嗯？”

“宝贝荣美？”

伏黑光耀只一个错眼，走起路来又轻又快的女儿就消失在熙攘人群里。她转了几次，也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头，根本看不见自己那个中等身高的宝贝。

真是……真是太好了！

伏黑荣美甩脱了粘人的母亲，一个人轻巧又自在。她早就拿到了参赛者名单，目光扫过，就知道谁敌谁友。

赌约，最终还是在两位长辈的长久沉默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成立了。

伏黑荣美怀揣着赢得赌约的自信，视线不断在来来往往的参赛者中梭巡。

原来，头脑清明的人，看见的是这样的世界——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团无法捉摸的气团，颜色不同，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气团时而被身体呼出，时而被身体吸入，呼吸之间，气团也同步扩张或缩小。

伏黑荣美猜想，气团便是咒力。

每个人天生的咒力储量有多有少，体现在气团上，也就出现了大小之分。每个人天生的咒力术式不尽相同，体现在气团上，也就出现了颜色差异。

只是……气团的一呼一吸……

精神浑噩的日子里，延请的老师从不曾让伏黑荣美落下一丝课业。

可是教导是一方面，理解和应用，却又是另一方面。

体术可以靠反复训练让身体形成肌肉记忆，可是课本上的知识，即使是硬灌，生了锈的脑子也会让它们哗啦啦全都从耳朵里流出去。

伏黑荣美不愿示人以弱，只能独自思量气团的古怪。

气团的一呼一吸……明显有内外交融之意……可是书上却说，一个人的咒力储量，是天生的。除非有特殊情况，一生都不会改变。

咒力、咒力。

空气中充满着薄到令人无法察觉的咒力，就如让人无法分辨、无法用肉眼看见的氧气一样。这些由负面情绪而起的咒力，真正的面目是什么？

与咒术师的关系，又是怎样？

伏黑荣美还不清楚，但是这一次的交流会，是她弄清楚的一次机会。

因为气团，还分形状。

有些人身上圆鼓鼓的，像颗皮球；有些人身上细细一条，像根长蛇；有些人身上奇形怪状，像生长不正常的诡异生物……

从伏黑家开始，联系京都校同学的情报，伏黑荣美总结出一个简单的规律：攻击性越强的咒力，气团的形状越奇怪、越狰狞，气团也越是凝实。

伏黑曾一和伏黑光耀两人的术式相当温和，身上的气团虽然浓郁，但是有一种轻飘飘的质感，看起来像一颗毛茸茸的蒲公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那些咒力就会随风而散。

今天才一一将脸与情报对应上的同学们，有些是圆球，有些是长条，但更多的还是外放变形的各种气团，好像每时每刻都在与看不见的力量相互拉扯，所以才让形状变得如此动荡，如此扭曲。

最大的区别，就是咒力的攻击性。

伏黑荣美并未对祖母说谎：她现在，还没有觉醒术式。

内视自我，伏黑荣美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一个气团。只是她的气团无比虚弱不说，气团的外侧，却还有种灰蒙蒙的外壳阻挡着。浅淡的气体，只能徒劳地在壳内狭窄的空间里打转。

气团没办法飞向外，也没有办法融入身体。

咒术师皆有的咒力流动和咒力交融，伏黑荣美都没有。

不是大事。

咒力虽然凝滞，但大都是因为十多年来，她从未主动调用过。再精巧的机器，闲置十多年，一朝重启，也要费一番功夫。

伏黑家一脉相承的柔和咒力不仅可以滋养身体，还让伏黑荣美有了新的猜想：咒力的内外交融是常态，那如今想要让咒力恢复如初，达到同期的平均水平，自然也可以内外“夹攻”。

自行运转咒力是一方面，由外界强行输入咒力，是另一方面。

这个发现，让伏黑荣美做出来参加交流会的决定——当然，自信非凡的她，顺便还气焰嚣张地提出要跟祖母打赌。

之后伏黑曾一为她使用术式，伏黑荣美沉醉于暖洋洋的感觉不假，但同时也察觉到咒力气团的外壳，也受到了术式的影响。虽然微乎其微，距离打破外壳还差得远，但是无疑给伏黑荣美的猜想，提供了再好不过的证明！

如若让祖母和母亲天天用术式替她温养身体，大概一个月也能破开……只是，伏黑荣美不愿意等这么久。

她要将一切都把握在手。

明明是自己的咒力，却还要依着它的状态，慢吞吞地温养等待，伏黑荣美做不到。

区区外壳，强行敲碎，难道不行吗？

不过，到底找谁，伏黑荣美还没有确定。

强大的咒术师并不一定拥有攻击性的咒力，但弱小的咒术师即使拥有攻击性的咒力，也没办法给伏黑荣美带来太大的改变。

伏黑荣美一开始，就将目标暂定在东京校的两位“最强”上。

五条悟。

夏油杰。

年纪不大，却嚣张自大得令人侧目。

“不好意思，请问接待处在哪里？”

一个身形靠近，一片阴影投下，一个人声，骤然响起。

发生得突然，出现得突然，伏黑荣美的心思才转了几转，对方就悄无声息地登场。

陌生却眼熟的男子，是前几秒才略过伏黑荣美脑海的其中一位：夏油杰。

体术高手。

伏黑荣美需要抬起头仰望，才能完全看见那张出现在情报上的脸。那张照片应该是近期才拍摄出来，根据照片里人像刘海和如今面前人刘海的长度，就可以确定拍摄时间。

难看的刘海，好似泥鳅一般在额头上摇晃。

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夏油杰脸如圆盘，莹洁如玉，本来在伏黑荣美看来是很端庄的长相。可偏偏一双眼睛却又狭长上挑，带着几分媚意，跟脸型冲突到了极致。

也许是因为这份矛盾的存在，他才会留这么一条难看的刘海来加以调节。

只是，伏黑荣美不得不说：调节得很好，下一次不要再调节了。

情报还算可靠，提及过夏油杰的体术高超。

“不知道。”

伏黑荣美看了他一眼，就不太感兴趣地挪开了视线：妖妖娆娆的样子，不合我的口味，走开。

“看你的制服，是京都的，对吗？”

夏油杰双手插兜，弯下腰，有一瞬间，伏黑荣美隐约感觉到有一阵极快极轻的风从耳旁刮过。可是等她凝神，却又无影无踪。

风，是消失了。

但是，淡淡的香气，却渐渐靠近了伏黑荣美的鼻尖。

不是调制完美的香水气息，仅仅只是肥皂味，清香，却并不夺人。

伏黑荣美的眼睛动了动，目光又移到了夏油杰的身上：“那么，你就是东京校的了？”

唔……我还以为在同期里，我也勉强有点名气？

这家伙，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

夏油杰郁闷一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眼前陌生却又夺目的女生：“对，夏油杰。”

女生的目光只是与他交错了一瞬，夏油杰轻轻咬了咬牙，人生第一次在异性面前，生出手足无措之感。

“交流会上，还请多多指教。”

轻松又自信，他的体术，的确足以支撑这份自信。可是，他的咒力，并不是伏黑荣美想要的。

夏油杰身上的咒力气团，浓郁成实质，可见其咒力储量之多。可是气团的形状却相当稳定，明显是没有攻击性的咒力。

晃晃悠悠的胖气团把夏油杰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伏黑荣美甚至只能看得见他露在“外面”的那张脸。

真是……一个胖乎乎的棉花糖。

会，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