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在林间游走,浮动着幽蓝的光尘。月光穿透层叠的树叶,如流动的薄纱,轻柔地覆上少年闭合的双眼。晚风带着些许寒意路过,将悬于少年发梢的露水一并带走,所过之处,树叶发出阵阵唏嘘。
少年睫羽轻颤,无声掀开,是一对黯淡无光钴蓝色眼眸,无数的电子数据在其中流淌,最后悄然隐去。终于,如同沉落湖心的星子浮出,少年的双眸恢复了神采。月光沿着他清瘦的轮廓流泻,在苍白的颊上勾勒出柔和的银边,又浸润了额前的黑发。他仿佛一株从古老根系里生长出的新木,在寂静中承接着天穹倾落的冰凉呼吸。
“早上好。”少年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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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狭雾山
戴着红色天狗面具的男人,独自走在森林之中,尽管山雾尚未散尽,但此处是他的训练场,是熟悉到哪怕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地方。
只是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鳞泷左近次看着面前碎裂的石块与木桩,沉默着。这是他用来训练弟子的装置,居然被破坏成这样。看样子还是通过蛮力造成的。
看来山林最近并不止有他这一位客人。
是哪只鬼昨夜闯入了此地么?不,不是,这一带早就成了那些东西的禁区,且鳞泷左近次并未闻到属于它们的熟悉恶臭味,但鳞泷没有闻到恶鬼的味道,却也没发现人类的气息,那是什么造成的?总不能是这些装置是昨夜突然想不开,自己爆炸了吧。
无法,鳞泷左近次一路追寻着被破坏的装置,来到了绑着注连绳的巨石处。
清晨的山风并不宜人,带着草木的苦涩与潮气,巨石如同往常一般安静伫立在林间。
踪迹到此就断了,尽管没有嗅到危险,但鳞泷左近次并未放下警惕,倒不如说,这种未知反而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咕——”突然,一阵古怪的叫声从巨石后传来,随后在鳞泷左近次的注视下,一只毛茸茸的生物废飞出,轻巧地落在巨石顶上。
20公分长,全身披着黑黄交错的斑纹羽毛,胸腹部一抹深色纵纹延伸,短粗的钩嘴藏在面盘羽毛之中,头顶支棱着两簇小小耳羽,灰蓝色的圆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鳞泷左近次,带着莫名打量的意味。
一只奇特的雕鸮……幼崽?鳞泷左近次有些吃不准,光看样子与雕鸮无异,却有着很是特别的羽毛和双眼。
“咕咕咕——”鸟儿似乎确定了什么,对着鳞泷左近次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飞起,盘旋在巨石后方,似乎是在呼唤自己过去。
鳞泷左近次缓缓靠近雕鸮的位置,很快,一道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巨石的后方,竟然躺着一位少年!少年身着灰扑扑的破烂衣裳,身上满是泥土与树叶,甚至头发与脸颊上也沾了不少灰,好似与森林的地面亲密接触了很长时间一般狼狈,此刻他静静躺着,背靠在巨石上,双眼紧闭,惨白的脸色与毫无血色的嘴唇,乍一看与尸体别无二致。
不过对方显然并没有死,还能看到胸膛在微微的起伏,只是,鳞泷左近次面具之下的神情有些严肃,这么近的距离,他居然都没发现巨石后藏着人,什么都感觉不到,若不是还能闻到空气中的苦涩,鳞泷左近次都要怀疑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
雕鸮落在少年身旁,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鳞泷左近次,随后伸出自己黄澄澄的爪子,推了推少年的身体,少年竟就这样侧倒了下去,一点反应没有。
雕鸮收回爪子,身子不转头转了回来,就这样和鳞泷左近次对视着,鳞泷左近次莫名读懂了对方的小圆眼中的情绪。他走上前,查看起少年的状态。
体格削瘦,气息虚弱,嘴唇干的起皮,体温有些偏低,从衣服的破洞中露出的肢体皮肤和脸色一样惨白,没见到任何伤疤,只是有几处青黑瘀伤,黑发打绺成结,应该很长时间没有梳洗过,鳞泷左近次从怀中掏出一个水壶,没有丝毫嫌弃的单手扶起少年,打算喂对方喝了一些水。
就在扶起少年时,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臭味传进鳞泷左近次的鼻子,这味道几乎快散干净了,若不是离得如此之近也闻不出来。三天?不对,该有四天了。
鳞泷看着晕厥的少年,心中思索着什么。
水一入喉,少年嘴唇翕动,本能的吮吸起来,见水壶里的水消失了差不多一半,鳞泷左近次就拿开了水壶。适当的补水就行,真一口气摄入太多水分反而更加麻烦。
虽然对方身上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但鳞泷左近次见到的有特殊体质的人太多太多,早就见怪不怪了,当务之急是将少年送下山才行,有什么问题等对方清醒再问也不迟。
打定主意,鳞泷左近次便将少年背起,见一旁的雕鸮盯着自己,鳞泷想了想,尝试着开口:“这是你的主人?我要带他下山治疗,你要跟着么?”
“咕……”雕鸮歪了歪脑袋,本是严肃的神情配上这样的动作莫名有些好笑。就在鳞泷左近次以为对方听不懂的时候,雕鸮双臂一展飞起,又落在自己右肩,头来回转动着警惕周围的环境。
奇怪,这只雕鸮似乎没有体重一般,明明稳稳站在自己肩上,却除了爪子处传来的力道外再感受不到其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这次鳞泷左近次终于感到稀奇了,特殊体质的人再不多在鬼杀队这种特殊的环境见的也多了,但有特殊体质的鸟儿还是少见的很。
“咕?”雕鸮见这人不走,反而盯着自己,甚至长长的鼻子都要戳到自己了,它向外挪了下位置,又轻轻叫了一声,声音中竟然带了人性化的疑问。
“没什么。”鳞泷左近次收回目光,队里的鎹鸦就有着不俗的智商,甚至可以口吐人言,这只雕鸮有这样的表现也不算什么。于是,鳞泷左近次背着疑似破坏了自己的训练装置的“嫌疑人”,以及“嫌疑人”养的“嫌疑鸟”,走在下山的路上。
鳞泷左近次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头发森白,但不论力气还是速度依旧非常人可及,哪怕背着个人,也健步如飞,没一会儿就到了自己位于山脚的家。
烧了水,简单将少年擦拭了一下,换下满是泥土与草屑的衣服,鳞泷左近次将人塞进了被窝。
“看好锅里的药,熬到还剩一半的时候叫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知道这只雕鸮的独特之处后,鳞泷左近次就这样对它说了一句,随后出门做饭去了,留下小小的猛禽瞪着大眼盯着面前散发着古怪味道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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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口鼻中淡淡的药味,有些苦涩。随后耳边传来紧凑的咕咕声,是咕咕,睁眼,是陌生的地方。
“醒了?”低沉沧桑的声音传来,少年转头,见到了一张长着长鼻子的红色的脸。
“……”自己其实是不是已经去世了,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终于看清对方只是带着面具,松了口气。
“谢谢您救了我,我叫苍源柏,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少年出声感谢,声音带着干硬沙哑。
断片前,他记得自己为了完成任务,一口气连爬了三座大山,到达巨石的时候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嘎巴一下就倒了下去,再睁眼就到了这里,嘴里还有药味,很明显是眼前的人救了自己。
“没什么。我叫鳞泷左近次,刚好路过,是你的鸟向我求救的。”鳞泷左近次回道。
少年抬头,黑色的鸟儿蹲伏在他枕边,见他终于望向自己,又轻轻咕了一声,似乎放心了,随即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它来我这后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已经两天没睡了,先让它睡吧,你刚被我喂了药没多久,也可以再睡会儿,马上天亮了。”鳞泷坐回火旁,手中雕刻着什么。
正如对方所说,虽然醒了,但自己的脑子确实还晕乎乎的,充斥着困意。又道了声谢后,少年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窗外透着明亮的光,苍源柏此刻觉得精神大好。屋内的火已经熄灭,救了自己的鳞泷先生不在屋内。苍源柏转头,咕咕还在梦乡,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心念一动,视线里出现了蓝色的任务框。
【复健任务——荒野求生(已完成);任务奖励:随机宠物(已接收)】
【复健任务——训练:1.限定时间内到达指定地点(已完成)2.接受鳞泷左近次的指导(未完成);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果然更新了,看着任务栏中出现的名字,苍源柏有些讶异,自己这算什么?因祸得福?竟然直接住进了鳞泷先生的家里。
“咔嚓。”这时,门开了,鳞泷左近次端着食物进来,见到苍源柏已经醒了,出声询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谢谢您救了我。”苍源柏再次感谢,鳞泷左近次只是摆了摆手,回答道:“你已经谢过了,不必再说。既然感觉不错,来把这个吃了。”
说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苍源柏身前。
苍源柏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粥,肚子没出息地发出饥饿的声响,但是他……
苍源柏迟疑了片刻,感觉着手脚处传来的无力感,现在的他也许可以做到。却见少年只是单手一撑,竟如弹簧般猛地坐了起来。若不是那瘦弱的身板和依旧虚弱的脸色,这架势鳞泷左近次都要以为对方是骗自己的了。
“……”知道自己的举动在鳞泷左近次眼中有些过于奇怪,但是苍源柏实在没有办法,这具身体有很大的问题,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办法很好的使用,能顺利坐起身来已经是万幸了,还好没有在对方面前表演一个720度前翻接以脸贴地。
看着薄薄的碗,苍源柏再次陷入了纠结,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因食物而被刺激起来饥饿感太过强烈,自己需要饱腹。既然能顺利坐起来,那拿碗一定没有问题!苍源柏给自己打气。
小心,小心,再小心,终于,苍源柏顺利端起了面前的碗,粥已经是适口的温度,蔬菜与菌菇的香味简直是勾人的妖精,苍源柏轻轻喝了一口,食物入肚的感觉差点让他感动到落泪。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见“咔”的一声,碗身裂开了一条缝,苍源柏下意识松了力气,没成想直接松开了手,碗就这样直挺挺掉了下去。
“完了。”苍源柏脑海中只冒出这样的念头,没成想碗并没有摔碎,它被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甚至一些泼洒出来的粥都被手的主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接回了碗里。
苍源柏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说,却全挤在喉咙,说不出口,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看来,你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红色的天狗面具下,鳞泷左近次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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