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看着江的动作，额头青筋跳了跳，但现在显然不是教育这个缺乏常识的小鬼的时候。

【呀咧呀咧，在凶杀案现场淡定地喝草莓牛奶吗？该说是心理素质过于强大，还是缺乏正常的共情能力？或者两者皆有？】

齐木楠雄冷静地观察着，内心再次吐槽。【不过，拉面有毒？这种说法未免太武断了。】

“喂！那边那个戴帽子的！”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

是燃堂力，他指着角落里的江，又指了指一脸凶相的松田阵平，用他独特的、缺乏逻辑的思维方式喊道：“你们两个很可疑啊！一个鬼鬼祟祟遮着脸，一个看起来就像坏人！还有心情喝牛奶？该不会是你们下的毒吧？！是吧，哥们？”他最后习惯性地、重重地拍了拍旁边齐木楠雄的肩膀。

【燃堂，不要用你单细胞的思维把我也搅和进去。而且你的脑容量竟然能想到‘可疑’这个词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方向完全错误。那个少年虽然奇怪，但和这起谋杀无关。而且，你旁边那个一直在摆弄根本不存在的封印、念叨着‘暗黑势力’的家伙看起来更可疑吧？】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吐槽。

海藤瞬立刻紧张地抓住燃堂的胳膊：“燃、燃堂！小心！他们可能是‘暗黑魔导士’派来的刺客！目标是封印在我右手中的‘原力’！”

佐藤广在一旁看得一脸尴尬，忍不住小声提醒：“海藤，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而且‘原力’是《星球大战》里的…”

一直无比平静的江听到这个声音，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眼眸，兜帽下的视线穿透混乱的人群，极其短暂地落在了那个看起来无比普通、正一脸无奈劝说着同学的少年——佐藤广身上。

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普通高中生，长相、身高、气质，都普通得毫无记忆点。

（……广。）

【哦？终于捕捉到一次有效心声。原来之前不是无法读取，而是他的思维活动贫乏到近乎静止。而且，他认识佐藤同学？】

佐藤广莫名地感到一股极淡的、难以言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觉转瞬即逝，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只看到角落那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安静低头的侧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是错觉吗？总觉得…那个人刚才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而这时，另一个声音也加入了怀疑的行列，是惊魂未定的店长，他颤抖地指着江：“那、那个客人…从进来就没露过脸，而且…而且死了人，他、他居然还在喝牛奶？！太、太冷静了吧？！一点都不正常！”

这下，更多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江。他那身隐藏身份的打扮，以及在这种情境下过于平静的反应，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哈？！你这个笨蛋在胡说八道什么？！”松田阵平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怒视着那个口无遮拦的店长和那个有着屁股下巴的燃堂，随即掏出自己的警官证，亮明身份：“我们是警察！注意你的言辞！”

萩原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却解释道：“我弟弟只是一天没吃饭，有点饿了。”

这时，工藤新一已经蹲在了死者身边，仔细检查着情况，眉头紧锁：“瞳孔缩小，皮肤出现红色斑点，有苦杏仁味…是氰/化/物中毒没错。毒，”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肯定，“就是掺在了他喝的那杯牛奶里。”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他们这一桌，特别是江面前那杯幸免于难的纯牛奶。

萩原和松田同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的后怕，背脊传来阵阵寒意。他们不敢想象，如果江没有那个挑食的、近乎任性的习惯，如果他也像其他客人一样点了一杯牛奶并且喝了下去…

萩原几乎是下意识地靠近江，伸手轻轻按在他戴着兜帽的头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好，还好你没喝。”

松田也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江的眼神复杂难辨。这个总是让他们操心、看起来古怪又脆弱的小鬼，这次却因为他的挑食，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一劫。

第一次觉得，这小鬼挑食的毛病…或许也不是那么让人头疼。

【真的是巧合吗？】齐木楠雄看向那个平静无比的少年。

江对毒下在哪里、自己刚才离死亡有多近似乎毫无反应，也完全不在意自己正被多少道目光包围。直到草莓牛奶的吸管发出轻微的“空空”声，表示瓶子快要见底了。他甚至还晃了晃瓶子，确认真的喝完了，才把它放下。

【现在是在意草莓牛奶有没有喝完的时候吗？不过，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倒是罕见。】齐木楠雄看了一眼江，【精神波动平稳得不像话，几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要么是心理素质极其强大，要么就是…】

松田看见江对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这件事表现得如此漠然，一股无名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担忧涌上心头。

带着点惩罚意味，松田伸手不轻不重地掐了掐江的脸颊。他以为江会皱眉或者躲开，却发现少年只是抬起粼粼又莫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自顾自地开始摆弄，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给谁发信息。

松田：“……”这臭小鬼！

不过…脸还挺软的。

工藤新一此时已经完成了初步的现场勘察，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店长和几个可能的嫌疑人身上，自信地开口：“大家不必惊慌，也不要胡乱猜测。凶手，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首先，这位戴着帽子的少年，”新一的目光转向江，带着审视，但并没有恶意，“他的可疑之处，仅仅在于他的装扮和反应…异于常人。但这并不能构成证据。而且，这位松田警官可以为他作证，他们是一起来的。”

“至于真正的凶手…”工藤新一开始了他逻辑清晰的推理，将线索一条条串联起来，指向了其中一个之前与死者有过争执、并在餐具上动了手脚的店员。

真相大白，凶手面色惨白地瘫软在地。

警察很快赶到，将凶手带走。拉面店里的紧张气氛终于稍稍缓解，但经历了这场变故，谁也没有胃口再继续吃下去了。

萩原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转身看向卡座里的江，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后怕：“江酱，没事吧？刚才吓到了吗？”

江收起手机，摇了摇头，兜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看起来和来时没什么两样，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松田走过来，皱着眉看了看空掉的草莓牛奶瓶，又看了看江被兜帽遮住的脸，最终只是啧了一声：“走了，回去了。真是的，吃个饭都不安生。”

齐木楠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尤其是那个穿着黑色衣服、身影单薄的少年。

【事件解决。效率还算可以。那么，可以继续享用我的咖啡果冻了…嗯？】

就在江的手即将触碰到门帘时，他忽然停了下来，极轻微地侧过头。兜帽的阴影下，似乎有一道极淡的视线，穿透嘈杂的空气，落在了齐木楠雄的身上。

仅仅一瞬。

齐木却愣在原地。

【……那是什么？】

齐木此刻清楚地看到，少年的体内，还有另一个模糊的、扭曲的灵魂正在凝聚，等汇成人形后才发现那是一个面容和少年极为相似的少女。

少女缓缓睁开一双如黑曜石的眼睛，眼下有一颗妖异无比的泪痣，她轻轻睨了齐木一眼，妖丽的面容尽显嫌恶，漂亮的唇无声开合，传递出一道饱含恶意的意念：

“那个丑八怪的目光真让人倒胃口，蠢货，去挖了他的眼睛。”

少年脚步未停，掀开门帘走了出去，融入了门外那片永恒的、灰蒙蒙的天色里。

那个恶毒无比的灵魂在下一刻随着尖利叫声又化为黑色光点，却并未消散，而是沉散在少年灵魂中。

齐木楠雄拿着勺子的手，第一次，真正地停顿在了半空中。

*

“嗡——”

走出店门的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慢吞吞地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没有署名，但那一连串疯狂刷屏的内容，却带着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偏执与占有欲：

【你旁边的男人是谁！！他刚才为什么要摸你的脸！！】

【你是我的！！！！我要杀了他！！】

【我爱你。江。你只能是我的。永远。】

江看着那疯狂轰炸的信息，平静地熄掉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