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0年,我从魔法界回到莱德林庄园,与我的父亲一起度过母亲去世后的第二个圣诞节假日。”
“那天是平安夜的早上。起床后,我在庄园里四处闲逛。自从母亲去世,而我又加入巫师议会之后,我便极少再回家了。大概因为时间尚早,大多数仆人都还没上楼,也因此没人发现我已经来到父亲书房门外。”
“就是在那里,我听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残忍真相:那个给了我生命,抚养我长大的男人,竟然就是杀死我母亲的刽子手。我亲耳听到他同管家说……说害怕我回家,害怕面对我,因为他笃定我也会是一个巫师。他更害怕我得知母亲真正的死因后,会来报复他、报复整座庄园。”
即便事隔两百多年,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在述说往事时仍难平心中怒火,那双浑黄的眼睛一下子涨满了狠厉的怨气。
“当时,愤怒就像烈火,瞬间吞噬了我的理智。我冲进书房质问他们母亲的真正死因。他……他竟然说,我母亲的死是应该的。若不由他亲手处理一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女巫,她迟早要去祸害世间。”
“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就好像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我从来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般。他责骂我,说我也是一个邪恶的巫师,是一个肮脏女巫生下的杂种。他……他还说,是他亲手高举十字架,用剑刺入我母亲的胸口。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时,他眼中的怨气忽然散去,一种愤懑、失望与脆弱缓缓涌上来,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起眼前的世界。
“……他把尚存一丝气息的我母亲,捆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了。”
“我的母亲,是我此生见过最善良、最谦和、最美丽的女性。她对每一个莱德林庄园的仆从都十分仁慈;她会无私奉献自己的私产给无家可归的妇女儿童流浪者留宿;她会在漫长的冬季饥荒将庄园粮食一户户送去贫苦人家。可当她被活活烧死时,我父亲却让庄园里所有人都站在一旁旁观……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保护她!没有一个人替她说一句话!就因为我父亲说她是邪恶的女巫。可笑啊!多么可笑啊!”
“他让所有人向我隐瞒真相,告诉我是一场疫病带走了母亲。而我……我竟然一次都没有怀疑过他。我只会懊悔,懊悔若当时我不在霍格沃茨,而是在家,我是不是就能用魔法救下我的母亲。”
他已经垂垂老矣,然而再一次提到自己的母亲时,语气仍带着无法淡去的依恋。
“我从未有过机会保护她,而她却一直是我的英雄。当我母亲第一次知道我也拥有魔力的时候,她便替我安排好了一切。她瞒下所有人,把我送往霍格沃茨。我是个混血,在学校里一直遭到排斥。是她的鼓励和温柔,让我最终接受了自己。我一直……一直以混血巫师的身份为傲,以我的母亲为傲。可是……那个前一刻还装作慈父的男人,下一瞬就亲手摧毁了我的世界。而我甚至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暴露了自己女巫的身份。”
“在他们举着十字架和火把冲向我的时候,在我的父亲提着剑冲向我的时候,我抽出了我的魔杖……”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老迈浑浊的双眼逐渐失去光芒,泪水顺着皱纹滑落。
他的嘴角一颤,终于说出了埋藏两百年的秘密,“一共四十二人——我亲手杀了整座庄园的人。”
夏洛克震惊:“四十二人!这简直比我知道的最冷血的杀手都要残忍!”
凯瑟琳倒吸了一口气:“用魔法杀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不被巫师议会注意到。你是怎么瞒过去的?”
“呵呵,”他冷笑了一声,“我根本不需要刻意隐瞒。那时的巫师议会正是混乱无序的时候,我只需要凭借自己的权限在监测文书上动些手脚,就不会有人察觉异常。”
“我把所有尸体都埋在了庄园西侧的林地深处,又重新从外地雇佣了管家和仆从,对整个庄园领地内的居民逐一施下记忆混淆。没有人知道上一任莱德林子爵是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里的。既然他声称我的母亲是死于疫病,那我便让他在世人的眼中病逝于伤寒,也算得上是一报还一报。”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回望着某段遥远而沉重的时光:“我花了三天收拾完所有残局,在新年来临之际,正式继承了我父亲的爵位。其后的岁月里,我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到了自然哲学与魔法关系的探寻之中。直到1695年,我在庄园的藏书室里发现了一本来自祖先的古老手稿——《炼金术阵》。”
“费尔法克斯家族原本是诺曼底贵族德·孔特维尔的旁支,当年随征服者威廉来到英格兰,并将家族的炼金术带入此地。幼时我只当这些故事是夸张的传说,但在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血液里确实流着一半炼金术师的血统。我在那本书中找到了拯救母亲的可能。书中记录着一种炼金术门阵,只要成功开启,就能够改变过去和未来。”
“就算无法回到母亲被杀的那一瞬,我也要回到更久远的过去,阻止我父母的相识与结合。我要让悲剧从源头被抹除。”
凯瑟琳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外祖母悖论*1,若是你父母不结合,那你也有可能消失。”
却没想到,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猛然抬头盯住她,眼中的震惊几乎要从耷拉的眼皮下渗出来:“我刚才就想问,你是怎么知道平行宇宙的?为何连外祖母悖论也了解?”
凯瑟琳反问:“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门阵里到底是什么?”
“门阵里,是永恒停滞的时间。”他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来,“在那里,你可以选择前往任何一个你想去的世界。但并不是每条世界线都会重复相同的事件。世界线的时间可以是过去,也可以是未来。而凡是进入门阵的人,便会永远被困在其中,不老不死。但只要离开门阵,肉#体和灵魂便会真正意义上消散。”
他接着道:“我在门阵中待了二百零三年,穿行过上千个世界。有的世界里母亲尚未出生;有的世界里母亲只是个普通麻瓜;有的世界里她是女王;甚至有的世界里,我的父母生下的是女儿而非儿子……太多了,多到我自己都无法确认究竟看过多少种可能。但无论哪条世界线,无论她生活在过去还是未来,无论过程如何变化,母亲的非自然死亡都是必然的结局。而我却总是在想着,是不是在下一个我没有经历过的世界中,母亲就能活下来。久而久之,我开始迷失,甚至忘了自己最初进入门阵的目的。时也命也,推动我前行的只有执念与仇恨。”
夏洛克仍难完全接受这种超越常识的冲击,他努力用理性强行捋清这一切:“既然离开门阵就会真正消失……那你为什么出来?因为马克米兰?”
此刻的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已不再把眼前的麻瓜当作无知的局外人,他没想到夏洛克能在短时间内把如此庞杂的概念全部拼凑在一起。即便是巫师和炼金术师,恐怕也并非都能马上接受这一切。
“没错。我在门阵里太久了,久到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死亡固然可怕,但是无尽永生的孤独亦是致命的。从前几日开始,我不断感到有人试图再次开启门阵。我想,也许这是一个让我结束这一切的好机会。”
“大约前两晚,我正式离开了门阵,回到了最初印下图阵的这个地方。在门阵中时,我是中年人的模样,可一旦出来,那两百年的时光便在我的身体上迅速具象化。我的肉#身开始衰老,魔力也在急速枯竭。”
夏洛克恍然大悟:“前两晚……也就是周五晚上,我看到的那道影子原来是你!我看见的并不是半大的孩子,而是一个腰背佝偻的垂垂老者。”
“我劝过那个年轻人,甚至在击昏他之后,用我最后的魔力烧毁了那张实验笔记残页上的图阵。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能根据剩下的笔记推算出门阵的位置。他还是成功了,我没能阻止一个意志坚定之人。”
凯瑟琳:“门阵要如何开启?”
“很简单,也极其困难。只需要进入门阵者的一滴血,以及超越一切的坚定意志。”
夏洛克皱着眉头:“这要求太抽象了。要如何判定人的意志是否坚定?”
“门阵自有判断方式。”他缓缓道,“那位年轻人没有告诉我他的心结,但我想,他的执念大概与我当年的执念并无二致。”
夏洛克侧头看向凯瑟琳,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能力不足感到无力,“班内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救出马克米兰?”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问凯瑟琳,“你想要进去救他出来?”
凯瑟琳点头:“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如果是你,也许有可能。”
老人凝视着她,那一瞬间,他所有沉重的呼吸都停住了,眼里浮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但在此之前,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来自未来?”
*1:外祖母悖论,即祖父悖论,是有关时间旅行的悖论。由法国科幻小说作家赫内·巴赫札维勒(René Barjavel)在1943年小说《不小心的旅游者》(Le Voyageur Imprudent)中提出。
悖论情形如下:假如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杀死,但此举动会产生一矛盾的情况:你回到过去杀了你年轻的祖母,祖母死了就没有父亲,没有父亲也不会有你,那么是谁杀了祖母呢? 或者看作:你的存在表示,祖母没有因你而死,那你何以杀死祖母?(源自百度百科)
女主在夏洛克这里掉马比在麦哥那里多,倒也是符合了文名夏洛克的主体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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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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