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记忆里的方向，玛格丽特和奈特利先生一起前往嘉丁纳先生的店。

刚一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噢，布兰登，原来这位夫人和小姐们是您的邻居和朋友，难怪眼光这么高，看不上柜台里的这些是理所当然的！马克，你的眼力还是不够，去后面把那个箱子搬来，那里面才是配得上达什伍德小姐们的首饰。”

看来，嘉丁纳先生回来了。

门开时，门口的风铃发出了铃铃的响动。

“玛格丽特，你去哪儿了？”玛丽安问道，“怎么去得这么久，我差点就要出去找……奈特利先生？”

奈特利的身影紧随其后，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奈特利先生彬彬有礼地和诸位熟人打了招呼，他的出现是一个惊喜，达什伍德家的人都很欢迎他，因为他在搬家这件事情上帮助了他们太多。尤其是慷慨地留下了哈丽和杰森这两个能干的仆人，让她们的生活不至于艰难。

玛格丽特对两位仆人的感谢在于给他们的报酬，而达什伍德太太和小姐则向他们的主人表示了衷心的感谢。

奈特利先生解释了在街上遇到玛格丽特的经历，这时，店员马克从柜台后的小门里走出，手中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咚得一声放在了桌面上。

布兰登上校说道：“嘉丁纳，看来你又收集到不少好东西。”

嘉丁纳咧嘴一笑，边打开箱子，边说道：“东西好不好，还得看客人们怎么评价。不过，我这次确实有些收获，不仅是一些从巴黎凡尔赛宫附近淘来的贵重宝石，还有一些从海轮商人那里收购的东方珍品。”

大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又一个木质的小盒子，难怪马克搬得这么吃力。

嘉丁纳先生给马克使了一个颜色，马克心领神会，走到店门口，探身出去看了看两边来往的人后，将门锁带上了。

每个盒子上都贴上了标签，写了里面内容物的名字和简单描述。嘉丁纳仔细询问了埃莉诺的喜好和这次购买首饰的目的，从里面挑出了几个盒子，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盒子，将它们一一拜访在柜台上。

众人凑上前去仔细鉴赏。

而这时，玛格丽特却看到有一个箱子雕纹十分熟悉，是刻在血脉里的中式雕花。

“你想看那个吗？”奈特利先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嘉丁纳先生，麻烦把那个雕花的盒子拿给我们看看。”

“玛格丽特小姐真是好眼光！这件是我昨天刚收来的好东西，但是，我本来没打算把它放在这里售卖，我忘记把它收起来了。”嘉丁纳先生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看，这是……”

“珐琅彩手镯。”玛格丽特比他更快一步说出了它的名字，“是在瓷器上做出的珐琅。”

当说出“china”这个词的时候，玛格丽特忍不住打了个颤。

嘉丁纳先生露出了赞许的目光：“玛格丽特小姐果然是学识广博，没错，这是在瓷器上做的珐琅，而不是法国那种在铜器上做的珐琅绘，我的报价是一千镑。”

这个价格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凑近来看。

众人的吃惊似乎取悦了嘉丁纳先生，他又打开了盒子的第二层，一个吊坠静静地躺在红色天鹅绒布上：“还有一件，它的报价更高。”

玛格丽特凑上前去，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我可以拿起来看吗？”

“请。”嘉丁纳先生将丝帕衬在手上，捻起了那吊坠，交到玛格丽特的手中。

玛格丽特屏住呼吸，将吊坠在手中轻轻地转动、观察，轻声道：“嘉丁纳先生，您的胆子真大。”

嘉丁纳先生挑了挑眉：“您……”

“我知道它是什么，那么，我当然也知道它的来历和背景。”玛格丽特瞥了他一眼，“掐丝景泰蓝。您要我说出它的来历吗？”

嘉丁纳先生勾了勾嘴角。

“来自清朝皇室。珐琅彩和其中的分支景泰蓝都是专供皇帝和皇族享用的，然而却有这么两件小玩意儿出现在这里，嘉丁纳先生，我领略到您的门路了，只是它的来路不清，恐怕也是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做生意，本身就是个大麻烦。”嘉丁纳先生淡定地将这两件宝物收进了匣子，“当然，我能确保它的来路干净，否则也不会拿出来给你们看。”

玛格丽特没有吭声。

奈特利先生问道：“你喜欢？”

“是，也不是。”玛格丽特回答，“我更想知道它的来路。”

嘉丁纳先生哈哈大笑：“这我可不会告诉您，玛格丽特小姐，对于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来说，供应商的信息才是最大的财富。”

“这我知道，但我并不想跟您抢生意，也不……”

“我想，我能解决你的疑问，玛格丽特。”奈特利先生的话语打断了玛格丽特的追问。

玛格丽特一愣，想到了什么：“你见过它？”

“见过，就在不久前。”

*

小插曲后，埃莉诺终于买到了合心意的一套蓝宝石制的头面，做工精美，应该是法国巴黎的款式。玛格丽特一直觉得，蓝宝石的沉静和明亮特别衬托埃莉诺的气质，而那宝蓝色衬托得她肤色更加明亮雪白。

相应的，埃莉诺需要带有宝蓝色的长裙与之相配，一行人又去隔壁不远的布店扯了布，埃莉诺要亲手制作自己的婚裙。

结束了购物行程，一行人回到詹宁斯太太的房子。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玛格丽特认出了，昨晚露西来拜访正是坐的这辆车。而达什伍德太太也认出来了马车上的徽章。

“那是费拉斯家的马车？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不知道费拉斯竟然与詹宁斯相识。”

“是露西·费拉斯，昨晚她就来了，但是那时候太晚了，詹宁斯太太已经休息了。”玛格丽特解释道，和家人们一起进了门，“她说和詹宁斯太太是远亲。”

“露西是谁？”玛丽安疑惑地问道。

“爱德华·费拉斯的妻子，你忘记了吗？”埃莉诺提醒道，她抿了抿嘴，“当时在查尔斯家的舞会上，她是一场闹剧的女主角。”

“啊！我想起来了。难怪我不记得，我们还没有和她见过。”玛丽安皱了皱眉，语气有些轻慢，“他们的婚礼很小，也很仓促，没有邀请我们。”

埃莉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宾利先生挽起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

一行人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背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的陌生女人。当她听到身后的动静后，立刻起身，向众人点了点头。

“这是露西·斯蒂尔·费拉斯夫人，我刚才知道，原来她是我的远亲，真可惜，竟然这么多年没有来往了。”詹宁斯太太笑眯眯地为两边做了介绍，“而我也是刚才知道，达什伍德太太，她原来也与你们有亲戚关系。”

达什伍德太太坐在了詹宁斯太太的身边，说道：“是，不过我们也没有见过呢！只是听说，我那儿媳一家都很喜欢她。

那位费拉斯太太的脾气我知道，和达什伍德夫人简直一模一样，可见费拉斯夫人是多么通情达理的人。”①

露西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坐姿。

达什伍德太太让埃莉诺坐在她的身旁，向露西介绍道：“这是达什伍德小姐，范妮应该提起过吧。”

露西点了点头，打量着埃莉诺，声音轻柔：“是的，范妮向我介绍过你们这些可爱的亲戚。很可惜，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时，爱德华心急地要尽快举办婚礼，只好在礼节上疏忽了一些。哎，要我说，我们早就互通心意、确定了婚约，又何必急于一时呢。现在想来，我都有些为那小小的婚礼感到惋惜。”

“只要有至亲人的祝福，那婚礼就并不遗憾了。”埃莉诺微微一笑，淡定应对。

“说得没错！达什伍德小姐，你们婚礼的宾客名单敲定了吗？”詹宁斯太太关切问道。

“婚礼？”露西惊讶地看向埃莉诺。

埃莉诺正要开口，宾利先生先她一步，说道：“还没有定好，埃莉诺已经确定了这边的客人，而我那边，人数比我想象得多，越计越多，一时间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甚至想把认识的每个人都邀请来参加婚礼，见证我们的仪式。”

“我们还没有写邀请函，詹宁斯太太，您一定会是我们婚礼的贵客之一。”

埃莉诺的话让詹宁斯太太眯眼笑了起来：“当然要邀请我，我最乐意见证神圣而又幸福的婚礼啦。”

“埃莉诺还答应我，帮我参谋一下宾客名单，在这些事情上，她比我有决断地多。”宾利继续说道。

玛格丽特：“我要讨要一份请柬，可以吗？”

“你要写给谁？”

“奈特利先生，当然。”

奈特利先生面露惊讶，他和这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男女并不是特别熟悉，本不会被列为婚礼宾客。在奈特利先生看来，婚礼是相当私人的事情，因而他从未对婚姻有过期待。多年前，自己的兄弟的声势浩大的婚礼给他留下了不算特别美好的回忆，当然，他并不是对自己的弟弟有意见，也对他们的婚姻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但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参加那种充满了幸福泪水的活动。

他婉言想要拒绝，却受到了达什伍德们更加强烈的欢迎和邀请。

玛格丽特看出了他彬彬有礼的脸庞下的一丝丝窘迫，解围道：“都怪我，没有提前问过你。如果您有事要忙，不必勉强答应。”

奈特利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开口答应，被詹宁斯太太忽然拔高的音调打断。

“噢，你们去购物了，真可惜，我没能去成。快让我瞧一瞧，你们买了些什么宝贝？”

达什伍德太太让仆人捧出了首饰匣和面料，交到詹宁斯太太的面前。匣子被打开了，蓝色的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海水在里面流动。詹宁斯太太大声地赞美着这宝石的珍贵和美丽，又用更多华丽的辞藻来形容这位准新郎和新娘。

埃莉诺被夸得脸红，而宾利先生温柔的眼眸中满是爱意和欣赏。

这时，坐在沙发一角的露西轻咳一声，声音细细弱弱：“我该告辞了，今天就是想来拜访詹宁斯太太，没想到却又惊喜地遇上了范妮的亲戚，实在是个意外收获。”

詹宁斯太太没有强烈挽留，很快，露西的身影消失在这座屋子。

“她到底来干什么的？”玛丽安替所有人问道。

没有人说话，但玛格丽特却有了一个猜想。

①担心大家理不清人物，特地解释一下。

很久之前，我一直弄不太清楚译本里夫人和太太的区别，百度怎么搜也搜不到。经过我仔细研究发现，同一个家族里，长辈一般会被翻译成太太，年轻一辈会被翻译成夫人。比如费拉斯家，露西是费拉斯夫人，而爱德华的母亲则是太太；在达什伍德家，范妮是达什伍德夫人，三姐妹的母亲是达什伍德太太。不一定所有的西方小说都是这样翻译的，但是我目前看到的绝大部分都遵循这个规律，所以本文也是这样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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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巴顿乡舍（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