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李炎家和他们兄弟两描述的并不一样。

照他们兄弟两的描述,贺燕袇以为这处房子应该在礼部旁的某一条街上,热闹非凡,房价也很漂亮。

但实际上,李炎带他走入一条小径,各色花卉簇拥,恍若人间仙境。

云烟缥缈,彩霞漫天,贺燕袇思之发笑,肩膀抖得厉害。

李炎不明所以,回头问他:“枕山笑什么,可是觉得不够美?”

贺燕袇手指蜷曲擦去眼角泪水,摇头不语。

他笑李炎伪装都不肯做,京城哪有这样的地方。

哪怕王公贵族、皇子王孙,他们居住的地方也是高墙大院。

再好的景也锁在府内,不肯轻易示人,不愿失了格调。

不多时,面前出现几座宏伟壮丽的殿宇。

红墙青砖于下,碧瓦蓝天于上。难以触摸的天际下,脊兽齐排或坐或立,嬉笑怒骂,嘲弄凡人痴心妄想。

又有杳霭流玉,好似璇霄丹阙。

贺燕袇歪歪头,嘴角吊着一抹笑,浓厚的兴趣从眼底眉梢倾泻。

“这是你家?”

“是啊。”看看贺燕袇的神色,李炎欲笑不笑,一身得意压制不住。他转身问贺燕袇:“如何,可还称心?”

“称心如何,不称心又如何。”贺燕袇弯下眼,上前拍着李炎肩膀。“又不是我家。”

李炎扬眉,张张嘴就想说什么惊天之语。

这时,一三十出头的男人从背后拉住李炎手臂,笑问:“孩儿,这是何人?”

李炎撇嘴,不回头直接说,“这是孩儿的朋友,今日邀他来玩耍一番。”

男人不恼,继续笑道:“那随为父一道进去吧。”

男人身后的景象这才显现出来,近百人的兵将身披重甲,手拿枪戟,威武森严。

贺燕袇瞳孔一缩,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李炎盯着贺燕袇看,担忧他害怕自己,回头就责备男人:“父亲!”

男人面色一滞,勉强挥了挥手,将兵将遣走。他讪笑问道:“可以了吧?我们进去吧。”

李炎哼了声,牵住贺燕袇往里走。

贺燕袇缩了几次,发现李炎越握越紧,神色便冷淡了下来。

冰雪一般的美人冷脸也好看,李炎心里愤愤于青年对他态度不行,视线却死死黏在青年身上。

至室内,李炎的父亲目光在他们牵在一处的手上流连片刻,他捂着嘴轻咳两声:“孩儿,我同你交代两句话。”

李炎不愿离去,男人拿出一精巧小塔。李炎目移,安抚似的拍拍贺燕袇手背。

“你在此等候,我一会就回来。”

贺燕袇看到那塔神色一凝,对这父子俩的身份有了猜测。

李炎是三坛海会大神,金时岁是谁?

可能是贺燕袇神色有些凝重,李炎犹犹豫豫,又不愿去了。

他侧头:“父亲,孩儿有把握。”

李炎不愿去,李靖也不能强逼。

李靖临走前深深望了眼李炎,“吒......孩儿,你有把握就好。”

李靖的话让李炎应激般回身,他双目赤红,怨恨地望着他父亲,“父亲!”

李炎的警告让李靖退去,贺燕袇一言不发,只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李炎收敛情绪,笑着转身,却笑得不怎么好看。

依贺燕袇的身份,他不应该知道天上有哪些神仙的,更勿论神仙的法器和内部恩怨情仇了。

但此时的李炎显然过分应激,甚至想到很多痛苦回忆了。

贺燕袇觉得今日做了个错误决定,想回凡间又要李炎同意,于是关切问他:“你和你父亲关系不好?”

李炎笑容苦涩,握住贺燕袇玉质般温润的手,摩挲着回话。

“你也瞧出来了?”李炎眼眶发红,鼻子也红了。“我父亲从小就不喜欢我,今日你在,他当在外人面前装一装。一会你去了,他便要打我了。”

说着,李炎另一只手撩起衣袖,新伤旧伤累积在他手臂上,骇人可怖。

贺燕袇一愣,有所察觉,但又不好不陪李炎演下去。

他宽慰李炎道:“你大了,男儿志在走四方,以后出去就是。”

贺燕袇属实不会安慰人,刻意安慰也显得不走心,但李炎很受用。

他感激地望着贺燕袇,如同此生知己。

“枕山待我真好,从没人和我说过这个。”

说罢,李炎拉贺燕袇坐下,将头伏在贺燕袇膝上。

“枕山,你呢,你以后是不是要留在京城做官了?”

问的不情不愿,言辞间完全是对京城的嫌弃。

贺燕袇点点头:“是吧?这就看陛下怎么安排了。不过,君心难测,留在京城也不一定好。”

李炎双眼发亮,猛地抬起头:“这么说,枕山也不想留在京城?”

贺燕袇失言似得为难的笑笑,李炎认为自己知晓贺燕袇的真实想法了,便不为难他作答。

“枕山,好枕山。”李炎又趴回去。“来日我发达了就将你接来,我们同享荣华富贵。”

——

晟帝的人失了贺燕袇踪迹,忙通知宫里。

晟帝震怒,眉眼阴鸷,脸色青黑。

“陛下,想必那李炎是能人异士。”潘弘亦惧怕晟帝,但不言不语氛围更恐怖些。“不如让人找找金时岁,他或许知道李炎把殿下带哪去了。”

晟帝别无他法,挥挥手叫下人照做。

金时岁的踪迹竟是意外的好找,不过个半时辰,金时岁就被带到晟帝面前。

“参加陛下。”金时岁心中没有什么能跪,什么不能跪,只有跪的值不值。

人王鄙薄,寿数不过百年,金时岁不过演了场戏,并不觉得有损身份。

晟帝坐在龙榻上,冷睨跪在下首的青年。

“李炎是你什么人。”

“回陛下,李炎不是草民的什么人。”金时岁缓缓道来,“草民乃东土人士,自小离家拜师学艺。师父带草民一路游历,至贵国是被那李炎看到,他杀了师父,威胁小人陪他演戏。”

“小人不愿,自知打不过他便想随师傅去了。没想到他竟会操控人的邪术,直到两个时辰前草民才挣脱开。”

“知道那人意图,草民也忧心枕山。”

“哦,”晟帝双手合在一处,目光黑沉。“这么说你不知道他在哪?”

“不!”金时岁悍然抬头,与晟帝四目相对。“草民知道。”

晟帝看着他,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好,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金时岁又跪回去:“草民想为陛下祈福。”

“潘弘,传旨。”晟帝不耐地皱起眉,甚至厌恶地扭过头去。“今日起,金时岁就是我国国师。”

“陛下圣明。”金时岁磕了一头,解释道:“那李炎本是天上的哪吒三太子,因思凡闯入人间。请陛下为草民准备上等贡品,草民这就作法,将他所作所为状告天庭!”

晟帝看向潘弘,潘弘亲自跑去准备。

香案放在中央,香炉线香都备好,贡品也拿过来了。

金时岁为难地看向晟帝,晟帝不信神佛,心无敬畏,金时岁只能请他暂避。

“哈哈哈哈哈。”晟帝怒极,反倒抚掌大笑,“朕暂避!好!”

他指着金时岁,“你若找不回枕山,朕就让你避开了!”

潘弘垂下头几欲替金时岁请罪,他心惊胆战观望,生怕金时岁再说惊人之语。

好在金时岁还算是个明白人,当即立了誓,表示带不回贺燕袇,他就血溅当场。

晟帝皱着眉,挥挥手,算是同意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殿内除金时岁外再无一人,他咧嘴无声大笑。

青烟缭绕,金时岁弄了个阵挡住外人,转身从原地消失。

另一边,李炎拉着贺燕袇畅谈未来。

犹记得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设定,两刻钟后贺燕袇便坐不住了。

恰在此时,李靖引了位手拿玉甁,瓶中插嫩柳的端庄道长进来。道长面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李靖瞥了眼没眼色的李炎,正色说:“孩子,你师父来了。”

李炎见到此人忙起身行礼,而后不情不愿同贺燕袇说:“我先送你回去吧,下次再带你来玩。”

贺燕袇点点头,余光瞥见那道人朝他笑。

雪白的眼睫颤动,贺燕袇回以一笑。

道长觉得他有意思,将嫩柳从玉瓶中拿出来对着贺燕袇撒了两下水,贺燕袇顿感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贺燕袇双手合十,“多谢道长。”

李炎抱着手不渝地看着他爹,以为是他爹报的信。但观音送了这样的好处,李炎也不好说什么。

说是送贺燕袇回去,李炎却并未多送。

贺燕袇出现在小巷里,小巷出去就是礼部对面的大街。

李炎不舍地抱住贺燕袇,脑袋在他脖颈摩擦,撒娇道:“下次再来找你玩哦~”

贺燕袇面无表情推开他脑袋:“下次你来找我。”

别再把他带到天庭了。

晟帝的人热泪盈眶,也不躲躲藏藏了,忙不迭去扶贺燕袇,请他上轿。

十二天了,陛下每日责问,殿下再不回来,他们就要出事了。

贺燕袇扫过众人脸色,不知具体过了几天,但应该还好。

见青年没有激烈反抗就上轿了,众人心下一松。

宫中有流言说殿下是被仙人带走了,迷了心智,再回不来了。纵然回来,那也不是殿下了。

他们瞧着,殿下还是殿下,与十几日前没什么变化。

心思百转,贺燕袇又回到皇宫。

晟帝面色疲惫,捏着眉心批奏折。写了一大半,晟帝抬头问潘弘:“几日了。”

潘弘回答:“十二天了,陛下。”

“十二天了。”晟帝推开奏折,“十二天还没消息,金时岁也见不到了......”

“陛下,您别担心了,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潘弘看着天色,“陛下,该用饭了。”

晟帝叹了口气,吩咐道:“拿上来吧。”

潘弘去传菜时,正遇到先贺燕袇一步来向晟帝报信的人。

“陛下,陛下。”潘弘不顾形象大步跑进来,“好消息陛下,殿下回来了!”

“什么?!”晟帝猛地站起身往外张望,脖颈青筋暴起,“那他人呢?”

潘弘喜不自禁,脸都要笑烂了:“进宫了进宫了陛下,稍后就到。”

“好好。”听潘弘说还没到,晟帝连说几个好,再次坐下去。“先不传膳,等枕山一起。”

“是是。”潘弘连连点头,殿下回来了,这饭肯定是要和殿下一块吃的。

晟帝握紧双手,深呼吸,将情绪按捺下去。

“亦珍那边叫人去说一声。”

亦珍知道贺燕袇失踪后来宫里搅了好大的热闹,这下也该让他放下心了。

潘弘笑着回话:“是,该让皇太弟知道。”

瞧潘弘实在笑得开怀,晟帝单手扶额,视线从指缝中露出。他问:“有那么高兴吗?”

潘弘张着嘴笑呢,就感受到晟帝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潘弘浑身一颤,弯腰道:“奴才这是替陛下高兴呢,陛下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好容易有个知情识趣的,奴才能不高兴吗?”

“是吗?”晟帝反问完也没想让潘弘回答,他合上眼。“你们都知道朕怜他爱他。”

贺燕袇下了轿,小内侍引他去见晟帝。

晟帝已然收拾好情绪,永远批不完的折子包围他,听到贺燕袇的脚步声晟帝也只淡淡询问:“回来了?用过饭没?”

没用过,但不饿。

见晟帝如此,贺燕袇也没了和他说话的心情,转身就走。

潘弘目瞪口呆,想不明白晟帝为何如此。

晟帝登基多年,无人敢忤逆他,他不至于连喜欢一个人都要藏着掖着。

不过潘弘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已经犯过错了,不能再犯。

贺燕袇真走了,晟帝脸色青黑,“啪”的一声摔笔而去。

“枕山,你不想朕吗?!”追上贺燕袇,晟帝低头厉声质问。

他眼里密密麻麻全是红血丝,青黑的黑眼圈让晟帝看起来更加阴鸷暴虐。

贺燕袇本要发火,但见晟帝眼下阴影,心里不忍地“啧”了声。

他侧过头,雪白的侧脸朝着晟帝,浓密的眼睫低垂着:“陛下,是您不需要草民。”

听出贺燕袇的怨恨委屈,晟帝抿唇,他伸手去拉贺燕袇,却被贺燕袇狠狠甩开了。

“朕错了,朕不该那么凶你,也不该逼你。”

贺燕袇掀起薄薄的眼皮,得益于天地的钟敏灵秀,才生出这样标志的人物。白发青年有些肉感的唇瓣张合,眼神落在晟帝眼下:“那太子太傅?”

“枕山,这个不行。”晟帝拒绝了他,并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朕比你大那么多,以后总要有人护着你。”

贺燕袇不问他怎么不直接给自己兵权,只是问他要了另一项权力。

“陛下,臣听闻国内有五个铸钱炉。”

晟帝挑眉,既觉诧异又觉理所应当,本该如此。

“一个在亦珍手中,两个户部拿着,还有两个在朕这。”晟帝勾起唇角,眉梢飞扬。“枕山想怎么拿过去?”

贺燕袇耳廓发热,趴到晟帝耳边低语。

晟帝大笑,拍着贺燕袇后背后腰,抚摸摩挲。

“朕的枕山好会玩,那朕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陛下!”贺燕袇意外于自己还会因为那些话羞怯,他止住晟帝,“您还没用饭吧,臣陪你用饭。”

潘弘远远看着晟帝和贺燕袇说话,听见晟帝的笑声就知道二人已经和好。

他抹去额上不存在的虚汗,心中祈祷别再出现这样的事。

晟帝并非不好奇这十多天贺燕袇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没打算问。

而贺燕袇知道贺燕炘的狗脾性,就等着他自己说,不说就在床上折磨人。

潘弘去传膳,贺燕袇低声问晟帝,“陛下,臣才出去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就过去十多天了?”

晟帝似笑非笑:“你不知道?”

贺燕袇一脸雾水,无辜弱小。“臣应该知道什么吗?”

晟帝不信,或者说就是不愿意相信。

“你随便跟着人家到家里去,你不知道他是谁?”

贺燕袇睁大眼睛一脸莫名,他反问晟帝:“谁?李炎吗?”

“不然呢?”晟帝听到他说一个时辰的事,心中放下心,来回一个时辰,算算在那也就呆了两刻。“他可不是凡人,他是天上神仙。”

贺燕袇眨眨眼,好奇道:“那他是谁?”

晟帝突然变了脸色,又不悦道:“你还想知道他是谁,你是不是后悔回来了!要是朕不找人接你,你就要在天上长长久久做神仙了!”

枕山宝宝:(咆哮状)一群神经病!

[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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