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刺青巫女妥协,将照顾城主夫人的责任交于桔梗。
和室内,烛火摇曳,明灭其中。
城主夫人最先睁眼,她伏在榻上,低声啜泣。
九歌视线余光瞄到安然正坐在暗处的奈落,心头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担心你们会出事。”
九歌牙根发酸:“……那你可真是个好人哈。”谁信谁煞笔。
奈落坦然接受她的夸奖。
九歌本不想自讨苦吃,可望着城主夫人痛苦的样子,忍不住悄咪咪挪到他跟前,贴在他耳边轻声询问:“赤子还能分离出来吗?”
“不能。”
见她犯难,之前受制于她的烦躁便减轻许多。
“真的假的?”九歌怀疑地盯着他。
“四魂之玉已经消失,没有额外力量加持,我无法制造分、身。这种简单的事情,桔梗都清楚,你难道不知道吗?”
奈落贴心地给了她一个选择,“或者你把四魂之玉还给我,我就将赤子还给你,解决眼前困境。”
九歌认真地盯着他俊美文弱的脸蛋看了很久,果断抬脚踢他:“你果然很讨厌。”
奈落早有防备,轻松钳住她脚踝:“胡乱发脾气的小孩子,只会吃苦头。”
九歌自上而下睨他,冷哼:“你不仅欺负女孩子,还随随便便抓着女孩子的脚,羞不羞耻?下不下流?”
奈落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倒打一耙这种事情干得如此顺手,想必从前没少做。
不欲同她计较,奈落松开手。
九歌得意至极,宛若斗嬴的公鸡:“算你识相。”
城主夫人一直在啜泣,桔梗不卑不亢地跪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心。
她在向桔梗诉说着自己对那孩子的眷恋和爱意。
“那孩子不仅是老爷的独子,将来要承担着继承八云城的责任,更是我怀胎十月,辛苦万分生下的孩子。”
“……我爱他。”
“这段时间,众人都在恳求我,恳求我重新振作起来。身为八云城夫人,我将来肯定还会有其他孩子……可是,纵然以后儿孙满堂,那孩子却不会再回来了……”
“我失去了那个孩子,我一直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带他出城就好了……”
城主夫人一直内疚自责。
自从城池被妖鸟袭击后,那孩子就受到惊吓陷入沉睡。
她当时六神无主,无奈之下,便想去寻求神佛庇佑。
可谁知道呢,竟有恶徒拦路,强行掠去她的孩子,等她再见到那孩子,就只有一个染血的襁褓。
怨恨的情绪几欲令她崩溃疯狂!
桔梗静静听着,直到她情绪稍微缓和,才轻轻开口:“城主大人已经发布了对恶徒的通缉,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
城主夫人默默流泪,摇头:“就算杀了他们,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我并非借此劝您放下对那孩子的思念。只是罪人伏法,小少爷以后定会顺利往生。倘若小少爷泉下有知,也必定希望您能顾惜自身。您是他挚爱的母亲,这一切都不是您的错。”
桔梗缓缓道,“我也曾直面过亲近之人的死亡,不敢说能理解您的自责与痛苦,但也稍微了解几分。只是,夫人,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希望您能好好活着,这不是为了自己,又或是位他人考虑,而是单纯为了那个孩子考虑。”
“……那个孩子?”
“是的。”
桔梗颔首,“逝者的生命,并不是终结在他离世的那刻,而是当所有人都将他遗忘之时,他才会真正死去。活着,绝非易事。更多的时候,活着的人,需要背负逝者的希冀一起活下去。叠加一起的痛苦让人难以承受,所以,活着才会变成一件痛苦煎熬的事情。”
她认真地盯着夫人浸在水光中的眼眸,“活着,并不意味遗忘。夫人,您活着,那孩子存在过的证据,就永远不会消失。”
既然不能同归,那便勇敢得活下去。
她的话既轻又软,像初春拂过迎春花枝头的那缕熏风,又像是梅雨时节缠绵不断的霏霏烟雨,不着痕迹润泽了夫人干涸皲裂的心田。
“所以,在下恳求您,请您跟鼓起勇气,背负着那孩子的未来,坚强活下去。”
城主夫人先是怔忡良久,而后握紧桔梗微凉的手,号啕大哭。
泪水不可遏制的滚落,很快将鬓角打湿,仿佛要将积压心中的痛苦全部顺着泪水哭出来!
桔梗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她手,给予她勇气,静静陪伴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
奈落目光不善地盯着那个巫女,依旧是记忆中悲天悯人的模样,可此时,他只觉索然无味。
他不再停留,起身离开。
而桔梗,也准备趁着城主夫人解开心结,沉入安宁的睡梦之际,将刺青转移到自己身上。
九歌拦下她:“既然已经没事了,桔梗不如先去回禀一下城主?也好叫他放宽心,专注处理城中事务。”
说着,她有些难以为情,“你知道的,我最不擅长应付别人了。夫人这里我会先照看,桔梗,就拜托你了,好不好?”
没给桔梗回绝的余地,九歌笑嘻嘻把事情推给她,将她推出门外。
桔梗也不介意,只是有些惊讶她竟也有孩子般偷懒行径,没多想,转身去见城主。
一人逝去时,栖息于心中的多位死者,也将永久逝去。——稻叶京子短歌集《天之椿》
我们总会长大,总会看着亲近之人逝去,总会剩下一个人,但请不要怕。
生命会散去,但感情不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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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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