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暂且以奥林匹斯山为主舞台的世界叫做希腊神话。

而塔尔塔洛斯，则是和故事基本不相干的神。

当所有被记载的，有过描述的神和神，神和人，人类英雄和人类国王的故事都按照既定的轨迹发生，世界也会迎来属于它的结局。

世界的结局就是没有结局。

毕竟，再怎么称之为世界，这里也只是被冠以希腊神话之名的故事总集。

故事中所谓的后来从来都以句号结束。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监管员生硬地扯了下嘴角，顺手打开医疗支援包，用掉了急救道具。

就在刚刚，讲述故事的时候，他才终于想起来扫上一眼那两份相差无几的任务报告。

“新的世界也会有新的宙斯，新的诸神……包括塔尔塔洛斯。”

“不过，这本来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血肉快速生长带来的负担让他看起来颇为勉强，脸白到像纸，“你只是在扮演他，以他的身份执行任务，确保故事可以由正确的结局走向新的开始。”

不止01，可以说，这个世界的所有的神包括人，不论过去未来，都和之前或之后的神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只是重复刷新，在相似的存档拥有相同的名字罢了。

由故事杂糅而成的世界又不是由他们精密科技制造的系统，每一次演算都不差毫厘。

“所以我才说没必要，这个角色对你来说，只是一段经历。”

监管员终究没有咽下未出口的劝谏，“你同步一下记忆就知道了。”

至于确保世界必须能重启的原因，不同维度世界的关联这些，他没有据实相告。

莫名的直觉阻止了他。

本来……这也只是救下233号系统的缓兵之计罢。

他总得想个办法先把233号带回去，当个物证。

至于01。

武力差距过大，在最终的判决下来前，也只能先申请封锁世界，防止他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了。

“有趣。”

塔尔塔洛斯难得认真。

他一字不漏地听完了监管员的全部叙述。

当然，异乡来客抛出的，所谓的“真相”没有给他带去丝毫困扰。

无论因何缘由诞生，他的存在是事实。

塔尔塔洛斯的存在是事实。

诸神，乃至还未登上舞台的人类和这个世界，完全有必要迎来干脆的毁灭。

如果非要有所流传，那也应该由他所书写创造，而非所谓的既定。

——从他拥有意识，睁开眼，得到冥冥之中的所谓提示的那刻起，这个世界如何，就和故事本身无关了。

“你们监测，你们记录，你们维护。”

深渊之主重复了一遍监管员曾描述的所谓信条，也是他诞生，他之所以成为他的原因。

他问了一个问题。

“由谁主导，谁来允许？”

“这，这。”监管员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颇为含糊地找了个台阶，“还是那句话，你只要接收一下之前的报告和数据就能知道了，要不然，我们先……？”

监管员维护条例，一定程度上甚至参与制定条例。

如果说之前的踩线行为还能勉强以“这是获取01的信任”为理由解释，那泄露整个纬度模型，乃至主系统的存在，就是实打实的违规了。

毕竟，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并非不可爱也不好相处的同事后辈，仅仅只是塔尔塔洛斯。

自认为诞生于此方衍生世界的深渊之主，显然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和信念。

没有一个人会变成另一个人微不足道的某段人生或经历，仅以记忆作为过去存在。

监管员也不会主动打破规则，告诉他更多关于世界之外的事。

可这样的僵持不是监管员想要的。

他得找机会带着233号系统离开，最大程度封锁这里，甚至还要做好随时殉职的准备。

不能继续引起塔尔塔洛斯的兴趣，塔尔塔洛斯的注意不在他身上，他他必须吸引深渊之主的兴趣，直至找到那一丝莫须有的，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的时机。

“其实以前差不多也这样。”

他顺着台阶，试图再说点什么，显得不那么被动，“在我看来，我认识的01和你没有本质的区别，不管是性格还是作风，你就是他，只不过你没有那段记忆罢了……”

“哦？”塔尔塔洛斯一眼便看穿他在说谎。

“当然，我对你——我的意思是说，以前的01非常熟悉。”监管员自己都差点信了，还有种见鬼的熟悉感“尤其在自大和自我这点上简直……咳，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类似的对话有过不少次。

只是之前那些世界的世界性质摆在那，01也没有真正把事情做绝，说服本人无果后，监管员可以通过主系统临时调用权限，强制同步。

“我不信你从来没感到过格格不入。”

监管员又咳嗽一声，又抛出另一个话题佐证，“不论力量还是什么。”

原本的塔尔塔洛斯不可能这么强大。

甚至扮演该角色的员工也不应该这么强大。

作业本身就享受降维带来的加成，再算上他们原本拥有的力量，一旦排异反应出现，世界很容易被由内自外打破。

因此，员工手册规定正式在编员工在进入下级世界进行扮演时必须进行自我封印，以个体为单位，所携带能量不得超过世界总和的3％，个体的10%。

——等等，按照标准，这家伙是不是明显早超出限制了？

监管员后知后觉，居然也没有太惊讶。

01折腾过的幺蛾子太多，他早就脱敏了，就是有点想不通。

某人前科累累，进入这个世界执行作业之前，他明明让不同的执行人员专门检测了三遍，反复确认过没有问题才放的行——总不能人工检查没有疏忽大意，主系统那边出错了吧？

要不是出于谨慎起见，往233号系统的底层代码里植入了一道安全程序作为应急保险……

监管员开始头疼。

好消息，他发现了事端。

坏消息，他发现的事端。

他咽那句对同僚——乃至自己的亲切问候，诡异产生了一种就这样殉职也不错的想法。

听起来或许荒谬，可时空管理局的金牌员工和时空管理局之间确实不是什么互相成就合作共赢的关系。

01绝不认同管理局的理念，高层们也无法忍受01的行径作风。

时空管理局的金牌处理的积压越多，办事的速度越快，效率越高，就越显得时空管理局上下无能。

偏偏他们又确实需要他。

过去是，这次的事件也是。

高层召开表决会议，讨论要不要返聘01的时候，监管员有尝试过阻止。

可他自身的立场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定。

避免世界不断下坠，让其能维持上升的方法有很多，研究院一直以来也都在试图解决这项名为湮灭的课题。

只是一次意外罢了。

蝴蝶刚刚才扇动它的翅膀，而他们在那道在微小的气流演变为可以撬动大地的风暴之前发现了它。

与消耗巨大的财力和物力制造特殊的□□器，坐等风暴形成，为什么不外派一部分经验丰富的执行员去维护和催化衍生维度那些大世界，强行制造出足以抵消酝酿中的风暴的平衡呢？

甚至，他们只要出动一个人就够了。

方案经时空管理局拟定，风险由主系统评估。

正式公告里未公开的部分还有诸多对01的额外限制。

监管员也不知道是该捏着鼻子自认倒霉还是感慨这家伙在搞事方面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天然超越所有神，藐视所有神，即便世界钦定垂爱的神王也无法与你抗衡，原本的塔尔塔洛斯穷其一生也无法抵达你现在的层次。”

兵行险招，监管员手心捏了把汗，“可你同样也没有真正驾驭过力量，被你否定的过往才是真正打开它的钥匙。”

这段话不是为了说服存在。

他早就放弃感化把关系撇得一清二楚，很大概率即将从同事变成前同事的01了。

从点进任务报告的那刻起，监管员此行的目的便已经只剩下一个。

他至少得带走物证，系统233号。

“但事实0不会因为你的否定改变，01既你。”

电光火石之间，监管员倏尔出手。

男人的身形瞬间散做数道残影，冲向四面八方。

他身后原本消失的那条隧道也重新凝聚，缓缓对他的每一道身影张开。

紧接着，是刺目的，远胜太阳或光明的炽闪。

监管员直接捏爆了应急照明设施，藏匿在障眼法后的真身直直掠向巍然不动，仅是眉头微皱的深渊之主，速度甚至超出他最巅峰时的时速。

声东击西。

就在险之又险地和青年擦肩，带着营救目标滚进空间隧道，距计划成功只有半步的那一刹，监管员瞪大了眼。

他的确抓住了233号系统，也成功在下一秒翻滚进了即将闭合，又正巧介于两个维度之间，短时间内无法被锁定，被视作不可攻击单位的空间隧道。

同时他的半截手臂，也和233号系统一起留下了。

视野光速变换，监管员最后看到的，是深渊之主收紧的手掌。

他眼睁睁看着目前唯一，甚至可能是仅存的物证消失，却什么也做不了。

任务本身就有一定危险性，现在时空风暴又是前所未有地活跃，造成执行员失联的原因可以有很多。

没有足够的证据，时空管理局是不能以违反内部规定为由给01定罪，颁布通缉令的。

审判庭会介入调查。

谁知道等他们的裁决结果出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你比我以为的要重要。”

塔尔塔洛斯收好了之前一直遭到忽视的新玩具。

监管员没有看错，233号系统确实惨遭粉碎。

但只是外部。

它的核心得到了保留。

姗姗离开被搅弄的面目全非，不停翻涌的混沌前，他问233号：“那些符号是什么？”

代码被从里到外掀了个光，瑟瑟发抖的系统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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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