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翰站在王宫门口，用力地吞了一口唾沫。

那个传言刚传到耳边的时候，他们这群上了年纪找不到活计的码头老力工照例聚在那个破烂小酒馆里，围着喝掺了水的低廉劣酒，用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和讽刺贵人们的烂俗笑话来下酒。

所以当王后找聪明人要答案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只当又一个讽刺笑话，并且情真意切地笑了好久，直到传递消息的老兄弟差点把自己的胸脯拍散：“这是真真儿的，我的邻居的儿子为一位尊贵的王宫骑士大人服务，他说这是王后今天刚下的命令过两天就会传遍全国呢。”

于是他们又开始讽刺了一顿贵人们的异想天开，互相打趣他们中也许有人能够回答上问题成为一名尊贵的老爷呢。

或许我会被打一顿，甚至被拉出去砍脑袋。

老约翰察觉到自己的嘴巴干涩，舌根发苦，这让他有些胆怯，想要后退。

或许我就不该瞎听那些谣言，跑到王宫的门口来。要是被守卫们看到了，说不定还要挨一顿打呢。

但是想要转身离开，又想起了住所里那几乎空荡荡的粮袋子，还有那只有两层布的钱包。作为码头工人，他已经超过五十岁，不再是雇主们挑选的目标，他们更愿意选择那些二十岁的年轻人，力气大而且不计较，不像是老工人总会嘀嘀咕咕着多要一两个铜子。

所以老约翰迫切需要找到一条来钱的路子，不管那是多么危险。

他定了定神，发现太阳已经照射的大地一片亮堂堂，他的身后也多了一群人，大都和他一样衣着简朴，神情讷讷，一看就知道是想着碰碰运气或者能够得到一些残羹冷炙的恩赐。

在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一位穿着鲜艳礼服的侍从官神情肃穆地从王宫里走了出来，对着他们讲诉了等会进去要遵守的几条规定，然后示意这群首都的乌合之众们走进王宫。

和所有首都人民一样，老约翰理所当然看过王宫的外墙，还有那些总是穿戴者盔甲的守卫，在和老兄弟们的吹嘘中也少不了道听途说来的对于王宫的描述，在他们的想象中，这宫殿理所应当要用白色的玉石作为根基和栋梁，用装饰着金片的香木作为墙壁，用闪闪发光的宝石装饰窗棂。

但是真的进入了这里，发现地上和墙壁都是沉重巨大的石板，穿着银色盔甲的守卫和穿着黑裙的侍女们。

整个王宫都很安静，偶尔有人交谈，声音也极轻，连带着这群外来者们也不由自主的沉默着，放缓了脚步声。

他们被带到一间宽大的屋子里，里面有一些桌子椅子，还有很多的纸和笔。

在屋子的最前方，有一块巨大的黑色木板，上面用白色的字迹写着……

该死，老约翰吞了吞口水，再一次在心底咒骂起自己的荒唐来。

显然，王后要找的是那些读了很多书懂写字的学者们，而老约翰，一个十岁就开始自己给自己找食物的下等人，这辈子都没有拿起过那昂贵脆弱的纸笔，那上面的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更不用说在纸张上面写下相关的答案了。

“大人！大人！我不参加了。”沉默的人群在一瞬间哗然，有好几个声音立刻冒了出来，这是第一波退缩者。

很快有侍卫带着那些想要离开的人走出这间屋子。

剩下的人中，大多数依然面面相觑，只有几个虽然身着简朴，不过明显认字，此刻站在那块黑色木板前认真观看。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上面写了什么？”有人忍不住小声求恳那几位识字的。

但是无人应答。

老约翰心底嘲笑问问题的人，假如你和一群人一起抢一个面包，你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你会把让给这个位置让给别人吗？

但是老约翰发现那几个识字的也并不轻松，他们看着看着就露出了为难或深思的表情，其中一个人说：“这太难了，根本不是一天就能回答好的。”

侍从官贴心的说：“你们不用全部回答，只要答上任何一个问题，并且得到认可，就能得到奖赏。”

有人发问：“我对一些问题有见解，但是可能需要几天时间去调查验证，可以过几天再来这里给出答案吗？”

侍从官了然的点头：“当然，我们的主人早有预料，甚至还给你们备下了纸笔，你们可以抄写能够回答的问题带回去解答。”

于是那几个识字的纷纷开始抄写，他们那并没有只抄写他们有希望回答的那几道题目，而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抄写了下去。

这不公平。

老约翰愤愤想道，这种把戏，哼！他们把问题都带出去，然后找朋友一起回答，再领取奖励，多么容易啊。

而可怜的我，只是因为不识字，就连题目都不知晓。

处于冲动下，他向着侍从官开口恳求：“好心的大人，您能告诉我们上面写的什么问题吗？说不定我也知道其中一些答案呢。”

侍从官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嘀咕：“还真有人会这样问啊，还以为能够省点事情呢。”

虽然神情不愉，但是他还是忠诚地执行了王后的命令，为这些人口述了黑板上面写下的各种问题。

虽然能够听得懂侍从官的话，但是面前这群人脸上的茫然之色只是有增无减。

毕竟，谁能指望一群不识字甚至不识数的人去为王国排忧解难呢，就连那些身份贵重的爵士们也不是人人都能在宫廷里面拥有一个尊贵的位置，何况这群贫民？

侍从官读完了这些问题，心中暗暗祈祷这场闹剧赶快结束，不要再让他读第二遍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颤颤巍巍举了起来。

侍从官狐疑的看向那个人。

那个人老迈，贫穷，满是皱纹，衣服上面还有破洞，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不得体的下等人，不过也是这个人，刚才提出让侍从官为他们口述问题。

老约翰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梦里，他茫然地举手，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有一个问题，我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