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事不可说,身上的痛苦不可说,对明日的畏惧不可说,对世人的疑惑不可说,昨日之耻不可说。 ——太宰治
结夏打开手电筒照向墙壁。
条野拿着手杖,明明没有用它探路,却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或者说,这样才是不正常的。
正常人在黑暗里,哪怕有手电筒,也不会走的这样平稳。盲人更无法这样行进。
结夏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她的注意力全在墙上的壁画上了。
灰白色的墙面上用红褐色的油彩刻着各个人名,红褐色,就像血迹干掉了一样。人名的字迹风格各不相同,刻的很深,甚至能看到墙上的粉灰簌簌落下。
结夏看得毛骨悚然,强装镇定:“这做的真逼真啊!笔迹还不一样,说不定叫了不少人帮忙。”
条野走近墙壁,摸上了墙上的字迹,他一一摸去,末了沾了点颜料在鼻尖轻嗅。
结夏好奇地看着,条野这动作很有一套的感觉。她也走近了,只是因为怕弄一手灰,就没上手。
“这些字都是一个人写的。下笔的力度,方向,运劲的手法是一样的。”条野得出结论。
血也是真的,人血。他把最后一句咽下了。
“这人真厉害!”结夏赞到,她都被骗过去了。
手电的光照到一张画。
准确的说是一块大大的黑板上画着一个班的全体同学,黑板上还画了一块黑板,猩红的字写着愚人节快乐,乐的最后一画流下长长的一条血痕,还盖住了下面一位同学的脸。画面很诡异。
但最诡异的是,所有没被盖住的脸都是骷髅,这是一群穿着打扮各异的骷髅:马尾辫骷髅,学生头骷髅,带眼镜的骷髅......并且他们神态各异,比“耶”的,耍酷的,甚至还有一个骷髅嘴裂开,像是在微笑。
他们面前是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只是被砍了一下,变得稀巴烂,从破碎的红色果酱可以看出,好像是个生日蛋糕。
不对!
不是所有人都是骷髅!
人群中间的男孩有一张清纯的脸,眼睛亮的出奇。
结夏端着手电筒细看,男孩的眼亮光一闪。
“放-我-出-去……啊啊啊啊……放-我-出-去……”
手电筒惊掉了。
声音好像是从后面来的,结夏循声转头。
冰凉凉的,什么东西。
一只手抵在她的脖子上,灰白的皮肤上有紫色的瘢痕。
“啊!”
结夏迅速蹲下,然后抱住了旁边的柱子——条野的腿。
她这才意识到,那手是橡胶手套做的,她一蹲就滑开了。
“呵。嗯,没事吧?”条野问,他站得很直,手刚好搭在结夏头上,就顺手顺毛似的摸了摸结夏的头,手感不错,嗯?还带了猫耳朵。
结夏没空管他的动作,顺嘴答句没事,然后匆匆站起来,仔细端详了这个机关,是轨道滑过来的,手是橡胶的。
那画上的骷髅眼眶都亮了红灯,嗯。结夏被吓了几回,镇定了不少。
她把橡胶手套小推车推回去,红灯就灭了。她捡起手电,再次照向那个男孩的眼,车又弹了出来,红灯又亮了。
“放-我-出-去……啊啊啊啊……放-我-出-去……”
她长舒一口气,可算把我玩明白了。
一旁的条野努力憋笑。
结夏强装镇定。
“这个故事背景,好像是校园暴力,受害者应该是一个小男孩,嗯,就是这有一幅画,上面画了一个班级在四月一日给人庆生,除了中间的小男孩,所有人的脸都是骷髅。”结夏介绍道。
“想法很不错,可为什么小男孩的脸不是骷髅呢,反而同学是?”条野状若不解。
“可能这表达的是男孩本人的怨念吧,想让施暴者生不如死?”结夏说。
条野说:“是了。”
小男孩的怨念可真可怕呢,条野想。
推开走道尽头的门,是一间教室,不过没有窗户,也没灯,黑漆漆的。
结夏站在门口,用手电粗粗扫了下整间教室。
没摆什么骷髅啊尸体啊什么的,除了黑了一点,其他都很普通。
结夏上当几次,心里早有了戒备,明面上看不到,那就指不定在哪个黑暗的角落里藏着。
手电照向桌面。
都是很正常的桌子,每张上面基本都有学生的草稿和涂鸦,天下学子都一样,哈哈。
不过,整个教室最中间那一张桌子上的涂鸦好像是红色的。
结夏屏息,我来了。
“我去看看中间桌子上的涂鸦。”结夏说。
条野微笑,抬手挥了挥。
结夏在狭窄的座位间绕来绕去,向中间的桌子进军。
这些桌子桌肚里有的还塞着课本,小镜子什么的,结夏拿出课本,想在血里泡过一样,皱巴巴,还有股腥味。那小镜子也碎了,还有血迹残留,所有人的物品都是这样,血淋淋的。而那红色涂鸦桌子的后座,还有一节手指,做的太逼真了,还有股腐烂的臭味,她看一眼就迅速塞回去了,说实话,有点掉san值。
红色桌子反而没啥,就写了个狰狞的“去死”。
条野随便坐在教室边角的一张桌子上,与黑暗融为一体,整个教室的光都在中间结夏手里,理所应当的,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在结夏那。
条野凝神静气,抚摸着手杖。
三,二,一。
锁链机关的声音。
重物落下的声音。
结夏跌倒的声音。
枪声。
墙壁破开的声音。
子弹入体的声音。
结夏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大亮。
面前是一个血腥狰狞的假人,是刚刚的机关放下的。
黑发绿军装的年轻人手持长刀,劈开黑暗(屋顶)。
他眼角纹了三篇花瓣似的纹样,显得气质柔和而凛冽。
他向旁边扔了把刀给——条野???
发生了什么?
条野跳下桌子,自然地接下刀,笑了笑,转身把手杖扔给结夏。
结夏茫然接过。
哇,好沉,哪里是手杖啊?分明是把枪。
枪头还在冒烟,刚刚那一枪是谁开的不言而喻。
对面的墙壁里掉出了个男人,腰间汩汩往外渗血。他一只手按在腰间的伤口上,脸上满是汗水,因为失血,他面孔发白。
这是一张过于清秀的脸。
就像刚才画上的男生一样。
结夏有点摸不清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她紧蹙着眉头,十分警惕,视线在那三人间乱转。
“高桥秀树,异化异能拥有者,涉嫌参与39起谋杀案,我在此逮捕你。”条野笑着说。
受伤的男人——高桥秀树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惨白的脸上汗珠丝丝划过。
“是军警啊,终于来了吗?”
“现在放弃抵抗还来得及呦。”条野一下一下把刀拉出又放回,发出金属摩擦的“沙沙”声。
“我没有要抵抗,我只是想拉人垫背而已。”高桥说罢,身形迅速虚化。
“噗!”一柄剑穿过他的手,将他钉在墙上。
黑发男子手里的剑果然不见了。
条野一拍黑发男子的肩膀:“末广,真粗鲁啊!”
黑发男子没理他。
条野慢慢走动,闲庭信步,一个个数着桌子,数到5时,他拍了拍桌子。
“这里坐的是谁还记得吗?”
高桥扭过头。
“林川美津子,你的青梅竹马呀。”
“她是怎么死的,还记得吗?”
高桥还是没有回答。
“你杀野草丽的时候,被她发现了,她被你杀了不是?尸体扔到哪里了?”
高桥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条野伸出一根手指,故弄玄虚地摆了摆。
“你把野草丽约出去杀害的时候,她担心你就跟上了。怀春少女啊!”
高桥低头,“那又怎么样,都那样了。”
条野坐到林川美津子桌上,反手从桌子里抽出一本书,这书一半都被血浸透了。
他随便乱翻,反正也看不到。腿一晃一晃,早已干掉发脆书页哗哗响,条野皱眉,表情嫌恶。
然后他将书扔到地上,在高桥面前。
结夏隐隐看到,书打开的一页绘着一个男孩子侧面的剪影。
下一秒,高桥受伤的手突然虚化,他挣脱束缚,扑到了脏兮兮的课本前,末广突然出现,抓住他,劈手打晕了他。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反应。
“小姐,玩的愉快。”条野对她说。
呵呵,这可不能叫玩。
“麻烦了,军警先生。”结夏抿唇,然后把枪递给他。
见条野要走,结夏忙叫住他。
“这都是真的吗?”结夏看着周围的一切。
“是真的哦,连道具也是哦,警察过会才来,在此之前,你可以自己四处看看。”条野说完一笑,还是看着那么纯良,然后他就消失了。
啊,是异能者。
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被条野欺骗的愤怒,还是对“四月一日”的感慨,还是故事未完的惆怅,抑或是一种不舍。
结夏看向周围,不知什么时候人都走光了,或许是被疏散了,断壁颓垣里,只剩结夏。
她缓缓走过去,捡起了地上那本沾满血迹的书,不仅有干掉的旧血,还有刚沾上的新血,高桥的血。打开书,书里的男孩模样赫然是高桥,细细看,还能看到男孩嘴角残存的微笑,这个细心温柔的女孩还特地花了一束光照到心爱的男孩脸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