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不绝。
在座众人神色各异，但看着内厅的眼神都是忌惮。
如今这场面，便是不同音律之人也知奏琴者非凡人。若对方是这种人物，伯牙子期之交完全合情合理。
一时间，众人看嵩山派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嵩山派似乎是骑虎难下，费彬两眼一眯，伸手一捋鼠须，高声道：“原来刘府还有高人，我们五岳剑派真是失敬。不如请高人出来一见，也让我们五岳剑派开开眼。”
听得此言，众人皆屏息凝神，等到屋内之人现身。
内堂山水屏风之后，那影影绰绰的人影一声讽笑：“明火执仗，侵门踏户，一群飞扬跋扈的乌合之众竟然能代表江湖正道……呵，还是不见为好。”
“大胆！竟敢非议五岳剑派，随我去向盟主请罪！”费彬蓄势已久，一招开门见山，直刺而出，仿佛千军万马，无人可挡！
“放肆。”
屏风后的人长弦一挑，无形气劲激荡而出，如同一柄重锤砸在攻击者身上。费彬气势恢宏的一剑仿佛撞上了滔天血浪，顿时被巨浪拍得倒飞而出！
琴音余力未尽，倾泄而出。在场众人顿感到巨石压胸，真气凝滞，原本十成到底战力竟被这余波直接消减了两成，而首当其冲的费彬则当空喷出和一口鲜血，萎靡倒地。
“唉~~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气。”师偃站在一旁巧笑嫣然，一副有恃无恐看笑话的样子，“真是对不住。”
“哼——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高人。”费彬借力起身，一手擦去满脸鲜血，阴骘的眼神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看向刘正风道，脸皮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个冷笑，“不过既然曲洋不是刘师兄的知音，那么杀死曲洋对刘三爷来说更不是问题吧？”
没想到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嵩山派还是不依不饶，师偃不由皱眉。
啧，真是让人厌烦的敌人。
这么久了，莫大先生还没到吗？
师偃心中想着，面上却显出不渝之色：“既然已经知道是场误会，为何还要为难刘三爷？”
费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怎么叫为难？”
“既然人人得而诛之，费彬大侠大可自己动手，何必百般推脱？还是说……”师偃歪头，上下打量一眼费彬，“其实和魔教勾结的是你们嵩山派，现在不过是贼还抓贼？唔，也可能是你们过河拆桥，借刀杀人撇清自己和魔教的关系？”
这话不论真假，本身就具备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阴谋论要素。此时的吃瓜群众们虽迫于嵩山派的威压不敢说什么，却都目光灼灼地看笑话。
费彬听得眼皮直跳，只觉得这个黄毛丫头该死极了，不由恼怒道：“这里都是武林前辈，哪有你说话的份？！”
“那有我衡山派说话的份吗？”
一位老者慢悠悠从外门走进来。他一袭青中泛白的长衫，身背一把古旧的二胡，看似落魄却有坦荡风度。在他身后，是成群结队的衡山派弟子，将嵩山派众人团团围住。
“莫大先生!”
“是莫掌门！”
“见过莫掌门……”
众人齐齐问候，比见到嵩山派的时候要真诚不少。
“莫大先生。”费彬随意拱拱手。
莫大先生并不理他，走到众人之中，看了眼刘正风道：“师弟，你不是要金盆洗手？办完了没有？若是没有，便让我这个师兄来给你主持。”
“师兄……”刘正风眼中含泪，唤了一声“师兄”便说不下去了。
莫大皱着眉，脚尖一挑，便将那被踩扁的金盆踢起，手上一拳击出，那金盆上便凹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虽然不伦不类，也勉强恢复了盆的功能。
“水呢？”莫大环视四周。
师偃笑盈盈地提着酒壶上前：“江湖人向来以酒作水，今日不妨照旧。”
“好一个以酒做水！豪气！”莫大赞了一声，大袖一扬，将整壶酒倾倒盆中。
“莫大先生，左盟主下了明令……”费彬还想阻止。
莫大背后的二胡不知何时到了手中，剑意勃发：“金盆洗手是师弟的私事，我这做师兄的还在，就不劳左盟主费心了。”
说罢，莫大一手执剑，一手端着金盆，转向刘正风：“师弟，你决定了吗？”
刘正风垂首肃立：“是，我已做下决定，还请师兄成全。”
“哎……”莫大叹了口气，正色道，“金盆洗手，江湖事就与你无关了。你做了官，要时刻记得护佑一方百姓。”
刘正风郑重地将手伸金盆之中：“是，谨遵师兄教诲。”
至此，金盆洗手最终礼成。
在场群侠齐声恭贺：“恭喜刘三爷，退隐江湖！”
“恭喜刘三爷，退隐江湖！”
“恭喜刘三爷，退隐江湖！”
三声恭贺后，气氛活跃起来。
费彬扭曲着脸色道一声“恭喜”，而后又道：“今日之事我会全数禀报左盟主，来日嵩山派必来拜会，告辞！”
“不送。”莫大先生也一点不给面子。
嵩山派灰溜溜走了，其他人也纷纷告辞。
“诸位留步。”莫大先生道，“我今日来本不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师弟，是有另一件事要诸位武林侠士见证。”
说罢，莫大先生一挥手，一对中年夫妇随衡山派弟子走进门来。
正是失踪已久的林震南夫妇！
“林震南！”一直事不关己的余沧海顿时站了起来，气得变了脸色，他瞪着莫大先生，“这是我青城派和刘家的私仇，衡山派为何插手？”
莫大先生好整以暇道：“有人在我衡山派的地界大肆杀戮，不把我莫大放在眼里。我衡山派自然要过问。林家夫妇是事主，便请他们前来配合。怎么，余观主知道那些在我衡山闹事的匪徒是何人？还是说，绑架林家夫妇，在衡阳城大肆杀戮的妖人与青城派有关？”
余沧海脸色数遍，自知无法从衡山派手中抢人，最终只能闭了嘴。
“爹！娘！”人群中，林平之甩开众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父母面前，失声痛哭。
“平之别哭了，你长大了。”林震南抹了把眼泪，拉着儿子走到莫大先生面前，“为父和你娘已经将你交托给莫掌门了，快叫师父。”
林平之愣了片刻，立刻便乖乖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口称“师父”。
莫大先生坦然受了，搀扶起林平之，让他站到自己身后。
林震南上前，对众人拱手道：“我林家一向讲究与人为善，托诸位朋友照顾，才在江湖立足。最近我林家因祖传剑谱一事受青城派迫害。我林家自知怀璧其罪，特将是林家祖传的辟邪剑谱赠与衡山派。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不可！”余沧海脱口而出。
林震南平静地视线看过来：“我林家祖传的剑谱，自然是我林家人说了算。”
“没想到衡山派居然贪图弟子的家传武学……”余沧海心急之下口不择言。
莫大先生笑呵呵地补了一句：“我衡山派自然不会贪图弟子的东西，只是林家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推辞。这样吧，我衡山派将辟邪剑谱镌刻于石碑上，凡是武林中无作奸犯科者，都可前去观摩。只要诸位行走江湖时对林家人多照拂一番便是。”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衡山派真是仁义……”
“莫大先生真乃君子！”
“衡山派果然名门正派！做事就是大气！”
“莫掌门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林家人……”
衡山派得了名；刘正风，曲洋得了平安；林家有了靠山……这次操盘看来还不错~
只有那些野心家很生气吧？
毕竟，再好的东西只要人人都有，那和人人都没有有多少区别呢？
师偃站在人群中，深藏功与名。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灰扑扑的马车载着小小的少女再次踏上了旅途。
小小车厢里，一场比与群侠对峙更为紧张严肃的对话正在进行。
逍遥游端坐其中，手指搭在琴弦上，状似平常地问道：“冥海归元劲进度慢了，我只发一音便抽空了你的内力。你最近懈怠了。”
“呃……”师偃尴尬挠挠头。
逍遥游继续问道：“临江仙曲练得如何了？”
师偃不由往后一缩：“对不起！”
逍遥游神色不变，似乎是意料之中，继续问道：“阴阳九字诀呢？”
师偃都要将自己缩到角落里去了：“我有罪！”
“……你最近和墨家走得太近了，小心移了性情。”逍遥游毫不客气地撇开墨家，“从现在开始，我会时刻督导你，尽快补上进程。”
师偃：！！！！
“怎么？嫌少？”逍遥游瞥了她一眼，“只修琴不够，你还想学书画棋？”
“不！没有的事！”师偃立刻五体投地下拜，“劳烦先生指点！”
“求学若渴，甚好。那就从现在开始吧，”逍遥游微微一笑，“鬼谷子，十遍。”
师偃：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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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偃：走得很安详，勿cu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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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通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