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同性。”
楚留香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他如常般道:“如此想来,当时的我真是失礼。你知道的时候不会觉得我这人爱臆想吧。”
何欢看着他神色并无太大改变,甚至并不为这种异于常人的性向而震惊,就以为无花也不过是如楚留香当时一样看走了眼。他放下心来,笑道:“怎会,无花一路上刻意诱导,香帅不误会才怪。如今说清楚,我心中也好受些。”
楚留香心中的郁闷简直要溢出来,只是他仍要装作若无其事,向四下看去。正巧看到了依旧昏迷着的南宫灵和无花两人。
“何姑娘打算怎么处置无花?”楚留香问。
“神水宫已在调查无花的身世和亲生母亲。在此之前他应该会被软禁在神水宫。在此之后,杀了了事。”提起这个人,何欢神情冷淡起来。
“……”楚留香似有话想说。
“香帅有话直说即可,以你我的关系,不必讳言。”
“有没有想过,将他送往官府,接受公正的审判呢?”
何欢:“……”
“我上一个送往官府的贼人,因为与其勾结,将人无罪释放出来,又行凶案。”何欢认真道,“我并非认为官府全然无能,但有些时候,也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尤其此人作恶多端,官府能否控制得住还是一样问题。”
楚留香也只是提议,见他态度坚定,就不再多劝。
“倘若有一天,天朝治下海河晏清,我也很愿意秉公处理,少些琐事繁忙。”何欢还是给楚留香面子的,“至于南宫灵,香帅怎么对待就是你们的事了。”
“我认为,他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坏事。”
……
与依依不舍的骏马一同送别何缨后,楚留香在街边漫无目的的闲逛。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不知该做些什么。
转了半天,还是回到南宫灵的住宅。南宫灵被封住武功,点了穴位,目前正手脚无力的躺在卧室床上。见楚留香如同回自己家一样进来,还倒上两杯茶水,递一杯给他,怏怏接过,拿在手里也没喝,不知在想想什么。
楚留香同他如闲话家常一般聊天,“许久不见任帮主,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可好?”
南宫灵淡淡道:“不好不坏吧,比我如今要好些。”
“或许改日该和你一起去拜访一下,聊些往事。”
“你和他有什么好聊。”南宫灵冷哼,“你想知道什么,去问他他也不会告诉你的。”
“为何?”楚留香饶有兴趣,“我帮他抓住了一个混小子,他竟然连一点小事也不愿意告诉我么?”
南宫灵继续冷笑,不再吭声。
楚留香察觉到不对,他试探道,“除非……他现在已经说不了你的坏话。”
南宫灵眼中一瞬间的波动被楚留香察觉,他看着南宫灵,眼神中有着不可置信,顿足道:“南宫灵,我以为,你与你哥哥不同。”
“我们是亲兄弟,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有什么不同。”南宫灵强硬道。
“……”楚留香回想起何缨临走前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她所说:“听闻丐帮前任任慈不过四十岁,仍当壮年,为什么会这样着急将丐帮传到自己的幼子手中,直接隐退,不问世事呢?”
楚留香神色中有颓然,他已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毫无意义的重复着:“我还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南宫灵突地怒砸一下床板,恨恨道:“难道我需要你如今的信赖吗?你以为时到今日,我们还能是相互信任的朋友?!”
楚留香默然:“……”
许久后,他涩然道:“你难道忘了,任帮主一向为人宽厚,是他不留余力的养育你……”楚留香失望的看着他,“你完全被仇恨蒙蔽双眼了。”
南宫灵垂下头不再看他。如今他又在想什么?
这身不由己的人生,早已在之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初见时霁月光风的哥哥、诉说着他已经忘却的儿时记忆,依靠血缘和天生的亲近,将两人的爱恨联系在一起。用偏颇的语言,浇筑出仇恨的花蕾。午夜梦回,他滋生出的后悔无人可谈,转变为日复一日的洗脑——洗脑自己没有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可如今,那人的谎言被他人拆穿,一切刻意忽视的违和感又涌上心头。他怎能说自己完全不悔?
或许如今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可至少,在事情没有跌入不可挽救的深渊之前,他还能再做一些什么。
于是,楚留香听见南宫灵的声音:“他和任夫人现在在后山的竹屋里,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去找他们吧。”
楚留香离开时,回头看他。
他仍躺在床头,却撇过头去刻意不看楚留香。只是饮下瓷杯中早已凉透的那口茶水。
晾得太久,真是好苦的茶。
……
“你要怎么处置他?”水母阴姬问何欢。
何欢默然:“……”
水母阴姬看他良久,叹了口气:“叫你用教内人立威,你将人赶去大夫那里帮忙;叫你处置红鞋子那两人,因为他们帮你说过好话又心软。怎么,难道你是泡桐树么?心这样软。”
何欢没忍住,笑了。
水母阴姬:“……出门一趟,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何欢讨饶:“母亲,我真做不来这些。”
他如今已经恢复男子装扮,可是讨饶的时候还是跟儿时一样,容易让水母阴姬心软。
他上次这样亲昵的同水母阴姬讲话,是什么时候?是三年前?
水母阴姬终究还是听之任之,“罢了,交给水牢那边处置吧。过来让我探察一下,你先前受我一掌,可有暗伤?”
“没什么大碍,当时母亲三分内力也没有使出吧?”
虽如此说,何欢依然凑了上去,任由水母阴姬为他探查。少顷,她满意的松开手,“身体不错,武功练的也不错。”
这边温情流转,却说另一边。
押送无花去水牢的是一位身量高挑的神水宫女弟子,名叫高月,曾经被戏治过“不敬神女”之罪,如今却已是新一任掌司。她牵着被捆得严实的无花,来到了水牢入口。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大师,我们明明都很相信你的,为什么,你要害阿芜、要害神女呢?”
无花已经被点住哑穴,说不出话,只能听她阴恻道:
“你知不知道神女因为你的那个熏香,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还听说,你很喜欢欺辱女人……”
她一推,被封住穴道的无花就跌身进入水牢中,冰冷刺骨的水磨过腰际,高耸天花板上时不时还有阴冷水滴落下,猛猛敲打在天灵盖上。
“你可是修佛的大师。不知道,佛家信不信命运呢?此刻你身上萦绕的冤念,会不会化成水牢中的水滴,让你遭受比寻常渣滓更加痛苦的刑法啊?”
神水宫用这水牢来惩罚那些曾造成宫中弟子过往伤痛的恶人。除却水牢中让人寸步难行的粘稠重水,只能站着休息的空间,还有不规律、无止境的水滴自高处滴落在天灵盖。寻常人不过三五天就会丧尽神智,不知他能撑多久。
最好,撑得久一点。
宫南燕曾对她透露过,神女性情温和,宫主不算满意。但如果下一任掌司可以与她互补,便能了却宫主的这番心事,将她奉为神水宫未来的宫主。虽说如今的少宫主也很好,但是他并不适合神水宫,神水宫也不该让男人继任宫主。神女是最好的选择。若要成为她的左膀右臂,高月就需要比以前更心狠手辣、更加雷厉风行。
她已经做好准备,就从此事开始立威。
何缨……这两字是那么轻柔,如同天边的云、水里的月光。只配神女二字实在是有些过于轻盈了。
不如……何缨宫主。高月在心底默念这四个字,来来回回,终于满意起来,眼中透露出坚定的光。
……
今日气氛正好,何欢顺势提出要去一趟保定。
水母阴姬较之三年前相对气定神闲,“要去给死人烧纸?”
“……”何欢觉得这样说似乎不是很礼貌,不过他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水母阴姬突然起兴致,问道:“难道人死之后真有鬼魂,会往地府常住?”
何欢一愣,犹豫道:“这,我没见过,也不是很清楚。应当……应当是有的吧。”
“你出门在外,总见过死人,死人是否有魂灵,也看不见么?”
何欢默然片刻,道:“我又不是槐树来的,怎么会有阴阳眼。”
水母阴姬被他小小反击一下,也不恼,只轻笑一声:“罢了,你想去就去吧,不拦你。”
“多谢母亲!”何欢笑。
“不过,年还是要回来过的。”
何欢点头:“自然,我去去就回。”
虽说会过去,却也不知时移世易,他前去祭拜是否会给那人的家眷带来麻烦,尤其是……
曾经水母阴姬说,如果王怜花知道了对方的作为,一定要杜撰一张五等分藏宝图放在那人家中,再对天下广而告之。如今虽不完全相似,亦不差多少。
那人的弟弟,目前手中就有半份宛如定时炸弹一般的《怜花宝鉴》。当年,王怜花还冠冕堂皇的叮嘱他,要为自己找一位合适的传人。不然五年后,就要将李府手握《怜花宝鉴》一事大肆宣扬出去。
被禁止透露真相的真正王怜花传人:……
王怜花理直气壮辩驳:“你只是个小树苗,怎么能叫传人呢?我一没有欺负那死人的无辜家眷,二没有掀起血雨腥风,三不曾存有害人的心思,就算是沈浪来了,他也得说一句我的行事没什么问题。”
沈浪:“……”
朱七七在一边,居然点头同意了,“这花花肠子只是给他们李家一个教训而已,又不是什么恶事。顶多这五年不太安生,五年之内给他找一个传人不就得了?叫他们随便欺负你。”
看在王怜花即将随沈浪朱七七一同离开这里,去往海岛,再难掀起风浪的份上,沈浪默许了。
临走前,王怜花悄悄对何欢说:“要是他们家真对不起你、用那事威胁你,你就用怜花宝鉴威胁回去,知不知道!别傻乎乎的被人欺负了找不到地方哭。我走了……也难再替你出头。那女人自己闭门造车,肯定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帮你。”
何欢第一次听他那么絮叨,不知为何,心头一热,鼻中生涩,落下一滴眼泪。
自被误解、被斥责,被迫远离爱人,遭逢生离死别之后,一直浑浑噩噩的何欢,曾经宛如蒙着一层纱一般的痛苦,在这一瞬化为实质的情绪,生离与死别叠加,酝酿成妖怪的眼泪。
在黑夜之中,这颗落下的眼泪,成为除他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写王怜花的时候真的很顺畅,果然插叙yyds!
好,换回男装了,前男友副本放出!
换回日更得十二月中旬之后了!到时候写作时间就会宽裕很多,再等等我吧(继续双手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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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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